65.“我不知道。”
困意伴随着酒意上了头,顾折风撑着沙发的手一松，整个人倒进了崔欧宁的怀里。
顾折风的下巴磕到崔欧宁肩膀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微的骨头响声，有一丝痛感从崔欧宁的肩头传到了大脑里。
但这点疼痛,远远比不得怀中被充满的幸福感。
崔欧宁从顾折风黑色的发丝间抬起头,看到整个屋子里诡异的凝滞成静物图的五人。
崔欧宁轻勾起嘴角,却没什么笑意：“今天折风喝醉了，所以进门就倒下了。”
这话说的很隐晦,但在场的都听明白了。
资历最老的鞠德涛第一个站了出来,打哈哈道：“对对对,我还是第一次见顾老师喝醉呢，一进门就倒下睡着了，我还没来得及跟顾老师打招呼呢。”
龚直也赶紧跟上：“是是是，顾老师睡得还挺沉，叫都叫不醒。”
副导演是唯一一个反应慢了一拍的，一声“啊”字还没出口,被王立波拍的一巴掌，然后手里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麦克风,他下意识闭了嘴,听着王立波道：“小何唱这首歌唱的可真难听，幸好顾老师睡着了,我要是顾老师啊，我得跳起来打他。”
副导演终于反应了过来。
感情是都在装呢。
艹这么大一个新闻,顾折风！崔欧宁！TM居然在谈恋爱！这么大的新闻他们居然能这么淡定！
副导演心里咆哮着，眼睛下意识的瞥了瞥崔欧宁。
这一瞥不得了，只见崔欧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底眸色深沉,宛如一尊杀神。
艹！？这是那个见人先笑的崔哥！？
QAQ把我的温柔崔哥还给我！！！
副导演被崔欧宁这个眼神吓的一激灵，四下望了望，才反应过来这里几个人，除了还处在【震惊.jpg】状态里的陈宏波，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对崔欧宁“表了忠心”。
——这事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清楚，我们啥也没看到！
副导演也赶紧道：“对对对，我唱歌太难听了，刚刚这首歌唱的太烂了，等顾老师醒了，得要他教教我才好。”
龚直打趣道：“你这样教不好了。”
副导演哭丧着脸：“龚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整个包间瞬间又回到了轻松的氛围，接着副导演道：“我出去拿个果盘。”
龚直道：“诶等等，我要自己去选。”然后跟了出去。
而后鞠德涛和王立波说出去看看小崽子们是不是喝太过了出了去，不消一会，包间里只剩下崔欧宁和他怀里的顾折风，还有一个陷入沉默的陈宏波。
崔欧宁偏头看着陈宏波，打趣道：“怎么？他们都想尽办法从这跑了，你怎么还不走？”
陈宏波白了他一眼：“尴尬的是你和顾折风，又不是我，我走什么。”
崔欧宁轻笑道：“你不是知道我们两关系吗，怎么刚刚还一副被吓死的表情。”
陈宏波收起脸上的表情，抿嘴道：“我只是没想到一件事。”
“能直接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我没想到，顾折风这么喜欢你。”
崔欧宁沉默了一会：“哦？”
陈宏波难以察觉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崔欧宁吗？我不是说你自己，是说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崔欧宁，车祸死了，已经火化的那个。”
“嗯，知道。”
KTV包厢里的音乐被静音了，只剩下大屏幕上的画面滑稽的播放着。陈宏波看着屏幕上笑容明艳的女明星，低沉着声音道：“他是我师傅，我能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
崔欧宁轻声道：“你不用这么直接否定自己的努力。”
陈宏波自嘲一笑：“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清楚他帮了我多少。你知道吗，他拍电影总是拉不到投资，不得不自己花钱拍，所以穷的要死，就这样，他还资助我上学，我要买器材，租设备，都是他给我花的钱。我要找演员，他教我怎么挑，我要选设备，他教我怎么不被骗。我大学时候拿了我人生中第一个行业奖，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大家都觉得我年纪轻轻天赋异禀，可只有我知道，如果不是他给我足够的钱让我拍，不是他给我改剧本，我连进电影节的门槛都摸不到。”
崔欧宁道：“也许他就是知道了你有天赋肯努力，才愿意帮助你的。”
陈宏波道：“所以他死的时候，我挺恨老天爷的。你说怎么就他死了呢。他有个助理叫金梓，你知道吗？”
“嗯。”
陈宏波转头看着崔欧宁，眼底是看不见的黑：“你知道我把金梓的骨灰洒到哪去了吗？”
“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陈宏波道：“我和他们说，我把金梓的骨灰洒去了全国各地，完成金梓的遗愿。实际上，我把金梓的骨灰，全部倒进了臭水沟里。”
崔欧宁一时间陷入沉默，不知如何接话。
“近几年，我和师傅的联系并不太多，但金梓这个人，我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一直就疯疯癫癫的，我委婉的和师傅说过，金梓这人不可靠，可师傅这个人，就是眼瞎，死活不听。”
崔欧宁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下：“其实也没有那么眼瞎……”
“他怎么不眼瞎，金梓这种垃圾他觉得乖，顾折风每天在他旁边转悠他反而看不上，不是眼瞎是什么？”
崔欧宁：……
陈宏波说着说着把自己气到了，崔欧宁尴尬的咳了两声：“还……还好……”
“所以其实最开始我不喜欢你。”
陈宏波突然丢出来这么一句话，让崔欧宁一愣：“啊？”
“因为我知道，顾折风喜欢我师傅，这旁边这么多人，也就我师傅自己看不出来。我猜他其实也喜欢顾折风，但他不敢说。”陈宏波嘲讽的笑道：“你知道吗，他做过一个特别折腾自己的事。”
崔欧宁想了想，还真没想起来是啥事。
“他曾经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投资拍一部电影，不仅如此，还借了一大笔外债。他修了半年的剧本，定了半年才定下演员，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终于鼓起勇气，约了顾折风和他一起做男主角。”
嗯好了，他好像知道是哪件事了。
“花了八个月时间，这个电影终于拍完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和顾折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合作，他想做到最好，于是又投了一大笔钱，投了无数的精力，甚至于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一帧一帧去剪去选。”
“结果最后，这电影，他突然说不上映了。他把所有影片所有东西都锁了起来，为了还债，他疯狂的接各种奇怪角色，只要叫他他就去演，他还把房子卖了抵债……他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去还钱，除了把这部电影上映。”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怕这部电影上映后，会影响顾折风的口碑，他怕顾折风被他冠上‘男同性恋’的名字，怕自己隐秘的小心思被顾折风发现。”
“顾折风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不想和顾折风拍了，顾折风问了他三天，他越来越招架不住，干脆借媒体的口说，再也不和顾折风拍任何电影。两人好好的关系，变成了外人眼中的水火不相容，折腾来折腾去，光折腾自己了。”
“说真的，你说可笑不可笑，你说折腾前，他怎么不想想，顾折风TMD都陪他拍这种电影了，他TMD能是直的吗？对他没点意思，顾折风这种身份，这种咖位，能跑来外卖都订不到的偏僻地方，陪他拍这种电影？”
崔欧宁：……咳咳咳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陈宏波骂了两句，觉得气顺一点了，这才道：“总之，我觉得他们两个互相喜欢，也就是戳破一层纸的事了，结果临到头来……”
陈宏波停住了。
但崔欧宁知道他要说什么。
结果临到头来，崔欧宁死了。
这一张薄薄的，一戳就破的纸，成了厚厚的棺/材板，成了殡仪馆里冷冰冰的床。
陈宏波的声音，慢慢染上了几分哽咽：“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顶着我师傅的名字，享受着本该他享受的一切。”
崔欧宁不知道该说什么，怀抱里的顾折风呼吸匀长，温暖的让人松不开手。
“尽管我告诉自己，很多事情不像我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我还是忍不住讨厌你，不想和你说话。”
“但今天看到顾折风对你表白，我突然释怀了。”
崔欧宁终于动了动头，看向陈宏波：“释怀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没那么讨厌你了。”陈宏波道：“我讨厌你又能怎么样呢，顾折风对你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他现在好像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你。难道我要怪顾折风没给我师傅守寡三年？”
崔欧宁：……本来悲伤的气氛为何突然被这个形容词搞的如此诡异
“而且这些日子和你接触，我发现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让人讨厌。你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明星，演技进步挺快的那种。”
崔欧宁被梗了一下，只能说声“谢谢”。
“最主要的是……”陈宏波看着顾折风头顶的发旋，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虽然怀念我师父，可顾折风也是我朋友，与其看着顾折风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不如让他走出来。”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得感谢你，帮顾折风脱离了我师傅已经死翘翘的这个阴影。”
崔欧宁依旧沉默，陈宏波挪开眼睛，两人这么望着大屏幕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宏波才又道：“崔欧宁，你真的喜欢顾折风吗？”
崔欧宁没有犹豫，很坚定的“嗯”了一声。
“那你们以后，好好过，行吗？”
“我会的。”
“别拿顾折风当绊脚石，他这人又高傲脾气又犟，你骗他一辈子也就骗了，可他还聪明，要是被他知道了你只是利用他，他会很难过的。”
“嗯。”
陈宏波靠在沙发上，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公开不公开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你们是不是能真的坚定这件事情。当然，更主要的是，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彼此喜欢。”
“我师父就是错在一直太看轻自己，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而现在你和顾折风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那就努力走下去，别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好。”
陈宏波不悦的看了眼崔欧宁：“你怎么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聊这么半天，就光听见我在说了，你吭个声能死啊。”
崔欧宁道：“这不是你说的太好了，我认真聆听并且谨记嘛。”
陈宏波看着崔欧宁，突然道：“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如果觉得我会生气，你可以选择不说。”
谁料陈宏波听了他这句话，更加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崔欧宁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怎么了？”
陈宏波道：“你生气我也要说。”
崔欧宁有几分无语：“既然你信念这么坚定，那你说吧。”
陈宏波道：“我知道顾折风为啥对你移情别恋这么快了。”
“为啥？”
“你跟我师傅真的好像啊。”
崔欧宁眨眨眼睛：“你也眼瞎了吗？”
哪怕是带着自恋滤镜，他也差这个身体的崔欧宁的脸十个何为龙好吗。
陈宏波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你脸。”
“那是啥。”
“气质和性格。”
崔欧宁有几分疑惑：“这玩意儿也能像？”
“就你知道吗，你说话的方式，语气，都和我师傅特别像。”
崔欧宁还真没注意过这个事，他虽然很在意演技，但是生活中他不太喜欢装模作样的，是啥样就是啥样，他也没在意过。
真有这么明显？
如果真是这样，连陈宏波都能看出来很像，那当时的顾折风能认出来他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崔欧宁道：“可能我是他的转世吧，或者我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在你师傅身上，一半在我自己身上。”
陈宏波：……
陈宏波无语道：“你能说点靠谱的东西吗？”
崔欧宁耸耸肩：“神鬼是人类幻想脑洞的伟大结晶，这种充满传奇艺术色彩的东西不应当用不靠谱来形容。”
“很好，你果然和我师傅一毛一样。”
“一模一样的可爱？”
“一模一样的欠揍。”
“你不是很敬重你师傅吗？刚说起他你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TM不是要哭，我只是伤感谢谢。”
“哦……”
“还有，敬重归敬重，和他说话真的很烦人。”
“……哦。”
崔欧宁和陈宏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着嘴，没有人看到，崔欧宁怀里的顾折风，正睁着眼睛。
他眼睛清亮，毫无醉意。
刚开始他确实是醉了的，可这么多年下来，锻炼出来的除了酒量，还有就是醒酒的速度。
他只需要小眯一会儿，就能清醒过来。
而顾折风清醒的时候，正好是陈宏波和崔欧宁聊天的时候。
即便他现在正躺在崔欧宁的怀里，可当陈宏波提到崔欧宁已经身死的事情后，他的心脏还是止不住的一抽一抽的疼，那种坠入深渊的绝望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他这辈子是有多幸运，才可以在掉入深渊后还被救起，重新有资格拥抱崔欧宁。
顾折风趁崔欧宁没有察觉的时候，将头埋进崔欧宁的颈间，嗅到了他身上草木的清香。
何其有幸。
他的动作不大，但是还是惊动了崔欧宁，崔欧宁摸了摸他的后颈，轻声问道：“折风？醒了吗？”
顾折风也没再装下去，他怕趴太久崔欧宁的腿会麻，毕竟他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趴在他身上。
顾折风撑着沙发起身，慢吞吞道：“嗯，醒了。”
崔欧宁替他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样？头疼吗？”
顾折风握住他的手摇摇头：“没事，不疼。”
陈宏波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腻的他牙疼，迫不及待的站起来道：“我滚我滚我立马滚，你们慢慢磨蹭。”
他跳着跑到房间门口，结果还没拉开门，包间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差点撞到陈宏波并不高挺的鼻梁。
陈宏波吓的往后跳了一步：“干嘛呢干嘛呢！！”
推门的王珂被陈宏波吼的愣了一下，看着陈宏波捂着鼻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啥，赶紧道歉道：“抱歉陈导，我推门急了一点，抱歉抱歉。”
陈宏波也没真要和她计较，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么急干嘛呢？”
王珂有些为难的看着里面的崔欧宁。
此时顾折风已经坐到了一边，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崔欧宁看着王珂道：“怎么了？”
王珂无语泪千行：“哥，你又上热搜了……”
陈宏波抱着臂膀道：“上热搜不是好事吗？”
王珂哭道：“你看我哥最近上的热搜，哪次是好事？”
陈宏波想了想，好像也是，随即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了，这次又怎么了？黑他的人快把他祖坟都扒出来了吧，这怎么没完没了的啊。”
王珂犹豫了一会，直接道：“他们说，崔哥演技不好……”
“能说点有新意的吗？”
“说顾老师选人眼光有问题，所以这背后肯定有猫腻。”
陈宏波挑挑眉：“就这？”
“最开始没什么水花，顶多是很多人说这个事不对，然后说顾影帝江郎才尽，没东西可拍，所以想办法搞噱头……”
陈宏波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么点攻击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痛不痒：“然后呢？就没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说。”
王珂道：“有人说，崔哥之所以能接到顾老师的电影，一是因为顾老师想炒CP搞噱头，这个是顾老师自己下的一盘大棋。第二个是，为什么人选是崔哥。”
陈宏波乐了；“说来听听，我也想知道为啥是崔欧宁。”
王珂壮士断腕一般道：“因为崔哥是靠卖PG上位的。”
崔欧宁：？？？
顾折风：？？？
陈宏波：？？？
陈宏波真的被逗乐了：“啥？！卖PG？！给顾折风卖吗？”
“不是，是给盛祥娱乐的老板卖PG，而盛祥娱乐的老板和顾老师有商业交易，所以崔哥拿个这个和顾老师一起炒话题的机会。”
“不是？这玩意儿有人信？空口白舌直接污蔑，现在造谣成本都这么低了吗？”
王珂叹气道：“有人PO出了照片和聊天记录。”
“这东西可以伪造。”
“盛祥娱乐的老板娘，亲自站了出来，隐晦表达确有此事。”
崔欧宁：……
顾折风看了崔欧宁一眼：“原来你的经历这么坎坷啊。”
崔欧宁沉默了一会儿：“娱乐圈混，没点经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混娱乐圈的人呢。”
那么问题来了，盛祥娱乐的老板是谁？老板娘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垂死病中惊坐起，想起更新还没写。感谢在2020-06-1618:36:21~2020-06-2221: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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