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练柔韧度。”
人陆陆续续都从化妆间坐到了舞台前方的观众席处，导师登场，一共三个导师加一个主持人，崔欧宁扫了一眼，好像有点眼熟，但一个都不认识。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后节目就要开始了，主持人特别激动的喊，“你们准备好上场了吗！”
选手们喊，“准备好了！”
做口型的崔欧宁想，还怪有气势的。
“我们有请第一组……李果文化！”
全场爆发一阵惊呼，伴随着，“哇这就开始了吗！”“啊好紧张好紧张！”“天啦这组超强！”的声音。
刘仪伟哆哆嗦嗦道，“怎么办怎么办，下一个就是我上场了！”
崔欧宁道，“不是抽签的吗？”
刘仪伟道，“啊？不是啊，我们都知道自己顺序的。你不知道吗？”
崔欧宁偏头看向万智。
万智还沉浸在镜头拍不到他的沮丧与愤怒中，没好气道，“崔欧宁你脑子里除了屎能装点其他东西吗？我们是第19组，在林曦汐后面。”
崔欧宁看着下面群魔乱舞，做作的祈祷“天啦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下一组千万不要抽到我”的男生们，感叹道，“现在年轻人演技还是比之前提升了许多的。”
崔欧宁看着紧张的刘仪伟道，“我能冒昧问一下，你呆会要上场做什么吗？”
刘仪伟道，“我是dance组的，我一会上去是表演跳舞。”
“那你知道我要上场做什么吗？”
男生满头问号，但良好的教养使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啊？你……你没分组吗？”
崔欧宁偏头看向万智。
万智被今天吃了假药的崔欧宁弄得烦死了，他总觉得崔欧宁在搞他，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怒道，“你TM都不知道你上台要表演什么，你吃SHI去吧你！”
崔欧宁倒没说话，刘仪伟看万智这么生气，尴尬的救场道，“哈哈哈哈……看你穿的这么炫，应该也是dance组的吧。”
崔欧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亮片，点头认可道，“我也觉得是。”
说罢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希望我的笑话可以缓解你的紧张，加油。”
男生：……不，我只觉得害怕。
第一组上场的是两个看起来都没成年的小孩子，果然自我介绍一说，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
大了他们快一轮的崔欧宁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面容。
他从五岁拍了第一部戏进入影视圈，童年和青春基本都贡献给了电影和电视剧，剧组人很多，勾心斗角也不少，他又是孤儿，从小靠自己长大，比很多人都成熟许多。
再加上他是个入戏很深的演员，每拍个角色，都仿佛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久而久之都有导演笑话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灵魂却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
老年人看小孩子总归是充满爱意与包容的。
前提是……他们不这么吵的话。
崔欧宁看着两个孩子在舞台上面如同猴子一样哒哒哒哒哒哒的翻来翻去，然后拿着麦克风嘴巴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东西。
反正崔欧宁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是台下气氛十分热烈，刘仪伟和万智都忍不住随着节奏晃来晃去。
他们表演结束，导师开始点评，崔欧宁问刘仪伟，“他们刚刚唱的歌都在调上吗？”
刘仪伟茫然道，“rap要调吗？”
身边万智推了推他，“喂崔欧宁，rap可一直是你的弱项，你别给我丢人啊。”
崔欧宁回身问道，“我的强项是什么？”
他这话问的，万智下意识觉得是炫耀或者挑衅，但崔欧宁又问的十分认真诚恳，好像真不知道自己强项是什么一样。
“你……你跳舞唱歌还勉强吧，比我差点。”
崔欧宁看着万智，眨了眨眼睛。
万智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喂你干嘛！”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觉得我要怎么样在上场前，用意念学会唱歌跳舞？”
“啥？”
万智以为崔欧宁在开玩笑。
但是事实是，崔欧宁，在唱歌跳舞方面，堪称黑洞。
唱歌就不提了，好好的一首歌，崔欧宁能给他唱出一个全新的版本来。
至于跳舞……说到底崔欧宁并不是肢体不协调，他其实拍武打戏还是拍的很不错的。十三岁的时候，崔欧宁为了拓宽戏路，还特意用片酬攒下来去少林寺拜师学艺了。
但是跳舞崔欧宁是真的不行，当时某电影有个桥段是崔欧宁要和女主跳三步，崔欧宁以一己之力，踩的女主脚肿了三天。
最简单的三步都学不会，什么街舞爵士拉丁探戈，更白瞎。
所以业内达成了一个共识，所有含跳舞戏份的角色，都远离崔欧宁。
而现在，大约两个小时后，崔欧宁即将，上台唱歌跳舞了。
他估摸万智应该不会想教他跳舞，还是自学可能性大一点。出于“挣扎一下总比等死好”的信念，崔欧宁决定翻翻看手机里有没有什么能供他学习的东西。
在工作人员宣布中场休息的时候，崔欧宁打算回储藏间找一下自己手机是不是落在那里了，毕竟这个演出服连个口袋都没有。
他沿着走廊路过厕所的时候，却正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哇，崔欧宁和万智真的来了啊？太搞笑了吧！”
“对啊，他们应该是训练生里年纪最大的了吧！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七，太搞笑了。”
“好歹也是出过道的前辈呢，来节目也不害臊。”
“害臊什么害臊啊，能红就行呗。”
“我看万智上次跳舞，啧啧啧，完全不行，不知道节目组叫他们俩来干什么。”
“害，还不懂啊，炒热度啊。”
“他们两有什么热度可炒啊？都糊穿地心了。”
“万智我不知道，崔欧宁是真的不行，我跟你们说哈哈哈笑死了，上次崔欧宁演那个侍卫，我妈说这演员谁啊，演技太差了，木头桩子都比他演得好。我妈都说他演技差，那得差成什么样哈哈哈。”
“不过崔欧宁不行，万智也算是小火过一把吧，没那么惨。”
“所以我说炒热度啊，万智和崔欧宁以前一起出道的队友，一直没什么热度，结果分道扬镳后万智火了，崔欧宁糊了，现在万智又糊了，和以前的队友一起重新出道，这都是话题度啊。”
“太惨了，你说我们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惨。”
“怎么可能，崔欧宁可是糊到去广场跳舞都没人要他，我们再不差也得比个万智好吧哈哈哈。”
崔欧宁听着年轻男孩子的笑声，无动于衷的继续往前走去。
储藏间的门推开，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还是他走的时候的样子，架子上空空如也，他被万智摇醒时坐的沙发在中间放着，上面也什么都没有。
因为沙发很矮，离地不过十几公分高，崔欧宁不得不趴下身看看沙发下面有没有掉东西。
万智来的时候，就看到崔欧宁撅着屁股朝沙发下面摸来摸去的2B模样。
万智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崔欧宁收回手，跪在地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来道，“练柔韧度。”
万智：我信了你个鬼……
崔欧宁道，“你知道我手机在哪吗？”
“我们手机进棚的时候就都被缴上去了啊，在我们最后录制结束前都没有手机的。”万智狐疑的看着他，“崔欧宁你今天有毛病吗？”
“哦。”
万智被他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正经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现在赶紧回节目现场。”
“不是休息吗？”
“出事了！”
崔欧宁撩起眼皮，听见万智说，“你知道那个和你同名的影帝吗？也叫崔欧宁的那一个！演技特别好的那个！”
崔欧宁道，“知道。”
“他死了！！就今天，刚刚发出消息，他昨夜凌晨出了车祸，现在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了！”
崔欧宁眨了眨眼睛。
万智看着他慢吞吞的张嘴，慢吞吞的吐字，慢吞吞的说，“知道了。”
万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毫无反应的样子，“你这么淡定的吗？”
“不然呢？”
“冷血。”万智骂了一句，“懒得说你。现在节目组要临时办一个现场的追悼会蹭热度，快点出来。”
你们都蹭热度了，好意思说我冷血吗。
崔欧宁把这句话憋了下去。
万智看起来真的很讨厌崔欧宁，通知完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松开门把手先走了。在他后面，崔欧宁的手心里，握着刚刚从沙发底下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装安眠药的药瓶，里面的药一颗不剩。
他死于车祸，这个身体的崔欧宁，却是自杀的。
崔欧宁走到走廊上的垃圾桶边，犹豫了片刻，将安眠药瓶子扔了进去。
身后化妆间的门开着，只剩两三个还在补妆的选手，其他人早就去了录制现场。
镜子摇晃着光影，印出崔欧宁被画的人鬼不分的脸。
毕竟已经过了一两个小时，他脸上的妆掉了些许，渐渐露出了他本来健康的肤色、熠熠发光的眼睛和微红的唇。
这个崔欧宁名气不如他万一，却比他好看多了。
车祸发生那一刻，对于崔欧宁来说，有错愕也有解脱。
可他从没想过，老天爷竟然不想他死，而是让他在这个同名同姓的自杀者身上重生了。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戏演的好，安排他演一演别人的人生吗？
从被万智摇醒到摸到沙发下的安眠药瓶子，崔欧宁一直有种不真切的恍惚感，而此刻那种恍惚感突然散去，似梦非梦的感觉也如烟雾般隐没于空中。
他终于感受到，自己正真真切切的站在这，粗糙的尼龙面料贴着皮肤，鼻间嗅着化妆品甜腻的香味，耳朵里听见工作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梦初醒的感觉。
崔欧宁一瞬间脑子里划过很多东西，最后都断在了工作人员的喊声中。
“崔欧宁！”
工作人员喊道，“就差你了，快点回去坐着。”
崔欧宁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导演拿着麦克安排着，“一会我们录完，今天剪好就会放官博上，你们都给我表现的好一点！”他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又道，“我们选手里是不是有个叫崔欧宁的？”
无数的眼光落在了崔欧宁身上。
刚回来的崔欧宁不解的偏头看向万智。
所有的目光又落在了万智身上。
万智可不想要这样的注目礼，他惊道，“崔欧宁你看我干嘛！”
导演抬手一指，目光顺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落在崔欧宁身上，“对，就是你，你和我们要追悼的影帝同名同姓，这个好爆点我们不能浪费，你下来准备一下念悼词。”
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瞬间夹枪带棒，全是嫉妒。
崔欧宁：……我其实并不太想给自己念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