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木从门口钻了进来,这小小的木棚子里头,立刻就变得拥挤不堪。
差一点儿被踩到的胖橘喵,一咕噜爬了起来,相当无奈的被堵到了角落里去。
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清澜占据了小木棚的右半边儿,柚木便干脆在小木棚的左半边坐了下来,就胖橘喵最可怜,缩手缩脚的被挤在犄角旮旯里头。
“你们俩怎么回事?”胖橘喵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睡觉了,你们走开。”
清澜与柚木分明是面对着面的,却都没向对方看上一眼,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粘在了胖橘喵的身上。
“喵喵,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晚上我陪你。”清澜的脸上带着笑,修长的鱼尾故意伸到胖橘喵的跟前,隔着恐鳄皮裙在胖橘喵的小~腿上蹭了一蹭。
如果按照他原本的习惯,其实现在的步骤应该是把柚木拖出去先狠狠地打上一架才对,只可惜还得顾虑着胖橘喵对柚木的态度,所以他就只能把最真实的想法憋在心里头,憋屈的都快要吐血了还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你不在,我睡不着。”柚木盘腿坐着,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态有些拘谨,他的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却又莫名给人一种他很委屈的感觉。
一个憋屈,一个委屈,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平静之下,却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其实挺稀罕腿边儿那条不□□分的鱼尾巴的,差一点儿,胖橘喵就要答应让清澜留下来陪她了。
至于柚木,喵了个咪的……他该不会是没有她替他守夜就害怕的睡不着吧?
然而,猫的直觉相当敏锐,胖橘喵被这俩人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的那种……如果她现在还有毛的话……
所以,为了可以舒舒服服的,在自己的地盘儿上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她宁愿不要那条鱼尾巴了,而柚木则必须认清现实,从现在开始,他得学会睡觉的时候也得睁着一只眼睛,竖着一只耳朵,就像她每天晚上那么做的一样。
忽然凑过去,一人脑袋上给了一记喵喵拳,胖橘喵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老虎。
“出去,都出去。再不出去,我咬你们哦!”
清澜揉了揉脑袋,其实不疼,却摆出了一副疼得要命的模样。
“是不是给你咬,就可以不出去?”小木棚子太小,他的胳膊都伸不直,手腕就紧挨在胖橘喵的嘴巴边上。
胖橘喵还真的是张口就咬的,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根本就咬不动,还硌得牙疼。
“咬过了。”俏~丽的小~脸上面皱皱巴巴,她嫌弃的将清澜的胳膊一把推开,“快走,我要睡觉。”
清澜收回胳膊,蹼爪捂着刚刚被胖橘喵咬过的位置,心脏跳得飞快,“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
胖橘喵却懒得再搭理他了,转过脸,看着柚木问道,“你也要被咬么?”
柚木学不来清澜那样,默默地起身,默默地弯着腰钻了出去。
胖橘喵满意地点头,视线又落在清澜的身上。
清澜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出去,你好好睡觉。”临出去之前,薄如蝉翼的尾鳍又一次故意从胖橘喵的脚面儿上滑过。
真是磨人……
但是,胖橘喵忍住了。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清醒,一定要清醒。
总有一天,鱼还是得回水里头去的。
……
素方坐在自己的木棚前,小心的将插在头发上的羽毛一根根儿地拿下来轻轻地抚摸。
并不是普通的羽毛。
每一根羽毛上面,都凝聚着她的精神力。
每次占卜,都会消耗羽毛上的精神力。
她必须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将精神力依托在上面,直到将来的某一天,她的精神力彻底枯竭之后,兽神,会来接她。
向羽毛上灌输~精神力是素方每晚必做的功课,可是今天,她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然而奇怪的是,当她看到清澜和柚木都进了胖橘喵的小木棚里,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嫉妒感,却让她的精神力陡然暴涨。
这是素方第一次意识到,精神力的增长居然并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的冥想,强烈的嫉妒,也是精神力的一种,她可以吸收,也可以转化。
平常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才能灌注进羽毛里的精神力,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已经完成了。
素方激动的满面红光,她正庆幸于找到了一条捷径,便看见柚木和清澜又一前一后的从胖橘喵的小木棚里出来了。
抬手将羽毛安安稳稳的在头上插好,素方随便拉了一个部落人吩咐,“去把大根给我叫来。”
大根闻讯赶来的速度,令素方相当满意。
“说说,今天你们是在哪儿遇见海族和那个雌性的。还有柚木,他的那个战宠怎么跑了?”
大根匍匐在素方的脚边,额头上急得直冒汗,又不敢胡说八道,只能勉强拼凑着并不完整的记忆,结结巴巴的开始回答。
大根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素方听来听去,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勉强抓~住了重点。
重点就是,大根这个笨蛋,光顾着偷人家的猎物了,得手以后立马就招呼大家一块儿跑了,以至于当时什么状况根本就不知道。
素方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骂了大根几句之后,就让他滚蛋。
反正不管怎样,至少目前的一切都在往她所期望的好的方向发展,其余的,边走边看好了。
……
柚木从胖橘喵的小木棚里出来后,没回自己的木棚,径直在胖橘喵的小木棚门口坐了下来。
他这样的做法,在清澜的眼里简直等同于宣战。
不过是无声的战争,是比耐性的那种。
从小木棚子里,到小木棚子外,仍旧是柚木在左边儿,清澜在右边儿,两个人又一次卯上了。
胖橘喵的小木棚子的斜对面儿,是紧挨在一起的素方的木棚和鸩羽的木棚。
鸩羽都是要在素方的木棚门口守到很晚,才会回到自己的木棚里去休息,今晚仍旧没有例外。
素方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只待在自己的木棚里冥想,但是今天却破了例,始终坐在鸩羽身边儿,一直也没有回自己木棚的意思。
反正,她已经找到了捷径,干嘛还要为难自己那么辛苦。
大半个晚上,素方一直在望着柚木和清澜出神,当然是看清澜的时候多些,看柚木的时候少些,不过不管她看谁,心里面儿的愉快程度都没有半分的减少。
然而素方到底是雌性,雌性大多是心思细腻而又敏感的,今晚的鸩羽,跟平常比较起来,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一些,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素方望着清澜的方向露出微笑。
不过这笑,跟清澜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鸩羽。
部落里接连加入了两个强大的雄性,其中一个,还是高贵的海族,鸩羽当然会担心,会害怕,更会,吃醋。
其实鸩羽对她的照顾还是相当的到位的,但她就是对鸩羽喜欢不起来。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谁叫鸩羽那么粘人,几乎时时刻刻的都要待在她的身边,真的很烦。
素方在心里面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了部落的未来,她还是会委屈自己,和鸩羽保持良好的关系的,她可真是一个很好的神巫呢。
依依不舍的从清澜身上收回视线,素方打算安抚一下鸩羽那颗被她伤到了的心。
她面带微笑转过脸来,等着鸩羽主动和她说话。
结果,等了半天,鸩羽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她?!
他就坐在她身边,她都看了他半天了,他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她?!
素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鸩羽此刻看着的方向她太清楚不过了,可是,他可能是在看着清澜和柚木吗?
越想越气,素方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兽牙,径直往鸩羽的胳膊上戳了下去,“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到底顾着些脸面,素方的声音不大,但是手里面却是实打实的用了力气。
鸩羽回过神,视线在破了皮的胳膊上飞快扫过,急忙换上慌张的神色。
“怎么生气了?”他想要去握素方的手,被素方一巴掌拍开,握了握拳,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担心,那个海族可能会给部落带来灾祸。”
“你担心?”素方轻蔑地瞥他一眼,将沾了血的兽牙在鸩羽腰间的兽皮裙上擦了擦,“我这个神巫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鸩羽沉默了一瞬,一边儿警惕地盯着清澜,一边凑到素方耳旁,“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海族来我们陆地上,可能是在找那件东西?”
素方立刻就往旁边儿让了让,顺带白了鸩羽一眼,“瞎说什么,海族的东西怎么可能跑来我们陆地上找。”
“那你说。”鸩羽不死心的反问,“他一个海族不在海里好好待着,跑来我们陆地上做什么?”
素方张了张口,提了半天的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干脆没好气的来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最好还是占卜看看。”
鸩羽的语气跟表情都过于严肃,听得素方心里面很不舒服,想来想去,她答应道,“等明天天亮。”
鸩羽松了口气。
素方也没有再继续看清澜心情,转身钻进了木棚子里。
素方的身后,鸩羽忧心忡忡的神色,慢慢的,慢慢的,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轨迹,转变为冷冷的漠然。
谁也不能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究竟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