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很快,初雪就到来，断断续续下了两天。
起先落在灯罩上还会变成很小很小的水珠,后来它们就在地上慢慢铺成一层,积雪能有一寸厚，一望皆白。
谢山白坐在教室里打呵欠,在老师讲课的间隙，转头往窗外看去。
上午第四堂课的时候，他班红姐一看就知道这帮熊孩子心都飞出去了。
屁股在板凳上坐不牢，全都惦记着外面,反正也才高一，她就直接挥手给了体活。
在一片，“红姐万岁！”的喊声之后,短短两分钟就人去屋空，乌泱泱地跑到操场上。几个女生挎着手，慢慢顺着操场走。
男生一出去就开始不老实，把一抔雪撒在同学头上，受害者翻身追击。
长椅已经很凉了,不适合坐着，丞战就靠在椅背上，谢山白站在他身边,伸头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看，结果丞战一下就把手机扣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山白。
“小气鬼。”谢山白哼了一声，很自觉地把脑袋缩了回来,仰起头看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它们一会儿往左边飘，一会又往右边飘。
早上出门急了，谢山白没戴手套，因为家里凉，他的手生了冻疮，看起来红红的，还有些肿，总是很痒。
他克制着不去抓。
靳晖给他的围巾，被他好好收了起来，不打算再戴了，只围着奶奶给织的爱心牌灰色围巾，身上穿着洗得发灰的羽绒服。脚上的棉鞋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里面的棉花都瘪了下去。丞战倒是不怕冷，还穿着他的马丁靴，身上的外套也很薄。
丞战耳朵里插着耳机，不漏音，因此谢山白什么都听不见。
“白白，你真的很喜欢跟着战哥屁股后边！”
那头三四个女孩围着操场走了一圈，一个男孩总是和她们玩，他叫赵雄，看起来倒是跟“雄”字相去甚远，瘦瘦白白的，说话也像个女孩。他坐在谢山白过道的那头，跟谢山白关系不错。见丞战和谢山白一起呆那儿，抻着脖子欠嗖嗖地说。
“要你管啊！”谢山白攥了一团雪，直接朝他扔过去。
“小尾巴！”赵雄立刻笑话道，他反应很快，松开旁边女孩的手臂，跑过来把雪塞到谢山白的衣领里。
谢山白灵巧躲开，还是有点雪顺着他的衣领掉进去，冰得他一个激灵，他立刻反击。
“你们几个帮帮我啊！”赵雄被谢山白按住，伸出手向他的闺蜜们求助。
女孩耸耸肩，向赵雄摊开手。
谢山白和赵雄缠斗了一会，两个人半斤八两，两败俱伤，起身的时候全都是一身雪。谢山白的头发都湿了，两只手冰冰的。
再回到丞战身边的时候，就看起来很狼狈。
“冷。”谢山白朝丞战伸出手，想管他要一张纸巾。
“你幼不幼稚？”丞战没好气地说他，把纸巾包放在他手心里。低下头的时候，他看见谢山白红红的，瞧着很可怜的手指。
活动了一会，谢山白身上多了点热意，拿纸巾扫扫椅子，坐下来，就朝着丞战傻乎乎地笑，“你也不帮我。”
丞战还是靠在椅背上，跟谢山白背对着背，他回过神，对谢山白很礼貌地，说出冷酷无情的话：“我怕我的智商被你们拉低。”
“战哥，我也想听歌。”谢山白坐了一会，还是觉得很冰屁股，就将“小尾巴”三个字落实，再一次蹭到丞战身边，眼巴巴地对他说。
丞战看了他一眼，退出了一个界面，才把一侧的耳机递给谢山白。
谢山白想要伸手接，就被丞战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丞战收回手的时候，手还无意间，从谢山白的脖颈上扫过去。
丞战的手总是很热，跟谢山白冰冰凉凉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带给他痒意。
谢山白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带着耳机，也听不清里面在唱些什么东西。突然间想起前几天，他抱住丞战腰的时候，回忆起他很硬的脊背骨骼，还有凸起的肩胛骨。
谢山白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
那边他们男生还在酣战之中，丞战似乎对这种低智游戏不屑一顾。谢山白坏心一起，看着他露出来的后颈，手偷偷往下挪——
就攥成了小雪团。
谢山白竟然趁着丞战不注意！就飞快地把雪团塞进了丞战的脖领！
随后他摘下耳机，撒腿就跑。
“谢、山、白！”
一朵巨大的乌云从丞战脑袋顶上卟卟冒出来。
丞战把手机一收，直接就追了上去。
谢山白一边跑一边偷笑，想调皮捣蛋得逞的小动物，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冲刺的速度竟然比丞战慢了那——么——多！
五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得意的谢山白就把丞战捉住。
“我看你就是缺点教训。”丞战黑着脸，抓着谢山白的两只手，就把他按到了雪堆里，“这几天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蹬鼻子上脸。”
“啊——”谢山白突然失重，眼看就要被丞战摔到地上。丞战在他摔倒的瞬间，用脚挡了他一下。
“我错了战哥！”谢山白见大事不妙，没有骨气直接求饶。
丞战生气起来看起来十分严肃，要手刃自己的仇人一样。谢山白本来怂怂地想要让他心软，但是丞战一动，那朵乌云就跟着他一起飘来飘去、飘来飘起，看起来格外搞笑。谢山白一憋不住，在丞战的黑脸之下竟然笑出了声音。
“砰！”一朵黑色的乌云又从丞战脑袋顶上冒了出来。
丞战的脸好像被寒风刮过一样，神情冰冷地给谢山白下判决，一字一句道：“你完了！谢、山、白。”
谢山白的眼睛睁得很圆，丞战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手腕，尽全力也挣扎不出来，只能被丞战按到地上，被他一把一把雪塞进衣领里，被他狠狠收拾。
谢山白冰得不行，抻着脖子喊：“救命——”
那边路过的女孩笑起来，却没人伸出援助之手，都在看热闹。
丞战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将唇抿成了一条弧线。
谢山白的头发都湿了，脸也被冻得很红，是十分可怜的样子。这让丞战觉得自己的对手不堪一击，他在以强凌弱，胜之不武。
丞战也不想真的冰到谢山白，到时候又要生病——结果他手上的力气刚一松，谢山白就挣了出来，甚至用膝盖顶他的腰，拉丞战的手腕，把他也拽到了地上。
“笨死了你！说这个笨，说那个笨，就数你最笨！”谢山白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用手蘸了雪，冰冰的两手就往丞战脖子上贴，“兵不厌诈，听说过没有？
“我再给你一次最后机会。”丞战被凉得抖了一下眼睫。刚刚的时局一百八十度转变，谢山白几乎是骑坐在了他身上，丞战躺在地上。
他垂下眼帘，仰视着谢山白，也让谢山白心惊肉跳，丞战道：“你现在起来还来得及。”
雪花落在丞战的睫毛上，还有他的喉结上，很快就化了。
美色当前，谢山白看呆了一瞬，心跳突然加速，但是却被丞战认为，谢山白仍然死性不改。
于是丞战猛然起身拉住谢山白的手，直接翻身压住他，半跪在地上，他把周围的雪毫不留情都扫到了谢山白脸上！谢山白呛得咳嗽了一声。
这回他的真的冷了，在丞战身边打了一个寒颤，他被丞战压制住，完全丧失了回手之力，又像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俘虏，很可怜地闭上眼睛。
丞战真的力气太大了，谢山白动弹不得。
而且他和丞战离得实在太近，让谢山白呼吸停滞。
“我错了……”谢山白不反抗了，老老实实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声音也软下来，“战哥……”
“错哪？”
“哪都错啦——”
谢山白很慢地眨眼睛，看着丞战，“不应该挑衅，不应该说丞战很笨，我才是那个笨蛋，不应该污蔑人。”
丞战还想要说什么，低下头，却看见了谢山白通红的耳垂。
……他的耳廓也慢慢出现一层淡淡的红色，让丞战看得一怔。
感觉到那个人放松了力气，谢山白轻轻推他肩膀，让丞战起来。
丞战也不再言语，伸出一只手拉谢山白。
“知道错，你就听话一点。”丞战居高临下地评价说，“不要总是自不量力。”
“嗯，”谢山白乖乖点头，看了看丞战，又很快缩回目光，“我知道了啊。”
他们在这打闹的时候，谢山白用余光看见柱子那边，聚着几个女孩往这边看。
在他们两个从地上滚起来之后，就有一个女生跟同伴对视了一下，大大方方朝着这边走过来。
“你好丞战，我叫崔小沫。”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亮，看起来很甜。
丞战和谢山白拉在一起的手刚松开，听见有人说话，丞战就侧过头。
崔小沫的目光就落在谢山白身上。
谢山白立刻就领悟她的意思，女孩子过来找丞战，还能有什么事情？当然是不希望第三个人在场的。
谢山白刚刚被丞战暖了一瞬的指尖立刻凉下来。
他垂下眼帘，抿起唇，很自觉地往旁边走。
丞战皱了下眉，但是到底还没说什么，问她，“你有事？”
“我觉得你挺帅的，我们换个联系方式行么？”崔小沫立刻道。
谢山白自己依靠在刚刚和丞战在一起的椅背上，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两个人，认真竖起耳朵。
只不过风太大了，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谢山白只看见丞战开口，那个女孩便露出失望的神情，但还是对丞战笑了笑。
——非常卑鄙的，在那个女孩很沮丧的时候，谢山白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旁观女生：噫……
快周末了，让我们来30币的大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