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很快就是演出的日子。
靳晖交给他的歌,谢山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但是却比之前在学校艺术节唱歌更紧张。
毕竟之前的都是同学,有节目的大家都不是专业的,学生们看个热闹，图一个气氛。
但是正式的演出,就完全不一样了。
观众都是买票进来的，一张要一百八十块钱，但是希望看见的东西能值回自己的票价。
据阿裴说，他们乐队是有一些粉丝的,之前的主唱退出的消息一方出去，粉丝就一片哀嚎，觉得他们不完整了。阿裴在这次演出之后,就会专心冲刺高考，没有多余的时间搞这些东西。
所以这次基本算是他们“SUMMER”乐队的告别演出。
谢山白和他们几个人到场的时候，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后台有其他乐队的人正在准备。
阿裴重新将烟熏妆画好，对着镜子涂睫毛,填补出线条利索的眉尾。
谢山白坐在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
“新人？”
别的乐队人看见谢山白，意外地挑眉。
阿裴耸耸肩,“是啊，我们几个最后一次演出了，总不能没有主唱。”
靳晖的头发很短，他的穿着和平时差不多,一件半袖，露出手臂上的纹身——是他们乐队的名字“夏”。不过此人天生带着点玩摇滚的气场，就算没有专门打扮，看起来也和室内昏暗的灯光非常契合。
谢山白白白净净的，坐在一群“妖魔鬼怪”中间，怎么看怎么像不小心走错地方的好孩子。
阿裴皱着眉看看他，向谢山白走过去，“小白，我给你弄弄。”
“好啊。”谢山白特别听话，走到阿裴面前，任凭她的摆布。
阿裴用刷子扫扫眼影盘，仔细地点在谢山白的脸上。
软绵绵的感觉十分陌生，不过他一直没睁眼睛，也不知道阿裴把他化成了什么样子。
谢山白倒是有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袖衣服，是好不容易从柜子里面翻出来的，领口松松垮垮，能够看见他一节锁骨，还有在雾蒙蒙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白皙的脖颈。
“好啦。”阿裴足足给他画了二十分钟，才把东西收起来。
“哇，超好看的！你很适合这个！”阿裴心满意足点头。
胖子凑过来，打量着谢山白，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靳晖也在旁边笑。
谢山白：不安.jpg
他赶紧跑到镜子前看自己，被镜中人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跟阿裴同款的烟熏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只会这一种画法。
原本朝气蓬勃·素净·乖乖仔谢山白，一下子大变身，成了一只小吸血鬼。
谢山白立刻有点不好意思抬头，感觉大家的眼神都想再看一只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
“阿裴，我洗了行不行阿？”谢山白为难地看着阿裴。
可能是他看起来很好欺负，阿裴果断说道：“不行！超级好看的，为什么要洗？你在质疑我的技术么？”
“好看，真的好看。”胖子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抬起头，再看一眼谢山白欲哭无泪的表情，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胖子的手搭在谢山白肩头，帮他转了一个身，手指屋子那边，压低声音说，“你看，都这样，对不对，搞音乐嘛，就是要朋克！”
那边人也画的奇奇怪怪的，女孩子穿着夸张的衣服，嘴上涂这绿色金属质感的口红。
她听见这边的动静，冷冷一抬眼。
谢山白：好像也有道理。
他刚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胖子就又开始笑。
谢山白，“……”
因为这里并不算是酒吧，而是各个乐队表演的场子，因此卖酒的吧台在宽敞的观众席侧面。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来玩的人陆陆续续进来，走到最前面，随意地坐在台子上，和身边人说笑。
整体气氛是松弛的，年轻人来这个地方多半也是想感受一下摇滚的感觉，为了放松蹦蹦迪。
谢山白他们是第二个乐队。
第一个乐队的主唱基本没唱几句词，都是在哼一些简单的调子，又架子鼓手全程掌控节奏。
据阿裴说，今天是近一个月以来，客流量最大的一天，因为是店家定的，一月一度的“脱单日”，来的人手上都绑着不同颜色的丝带。
蓝色的代表单身，粉色的代表恋爱中。
站在前排的女孩子发型夸张，好几个都画着近期最流行的“亮片妆”，眼睛闪闪发亮。
架子鼓很响，都像敲击在了心脏上。
阿裴羡慕地说：“她打得真好。”
七点钟还没到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因为今天酒水全部免费，他们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涌去吧台那边点一杯鸡尾酒。
八点钟的时候，大幕重新拉上，终于到了SUMMER乐队上场。他们的乐器也被工作人员帮忙抬上去，谢山白第二次，站在舞台中央。
——没人跟谢山白说，其实这场演出对于靳晖、阿裴、胖子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阿裴摸摸自己的架子鼓，慢慢叹了一口气。
空气中浮着酒精的味道，和女孩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涌入谢山白的鼻腔之中。他的手按在立式麦克风上，很想知道丞战今天会不会过来。
昨天他把地址发给丞战，那个人也只是回复了一个“嗯”，就再没有别的话了。
因此，谢山白也没再问他。
“阿晖——”
“阿晖今天好帅啊！”
当他们亮相的瞬间，站在前面的女孩立刻大喊出声：“弟弟今天这件衣服好好看！”
跟学校里同学们矜持的助威声相比，“夜店”的女孩们明显更热烈，靳晖抬起眼睛，形成一个锋利的弧度，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对下面热情的粉丝熟视无睹，看起来很酷。
“小裴今天好漂亮！”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女孩看起来有了一点醉意，随着音乐的声音蹦蹦跳跳，她对着大声喊道：“姐姐爱你啊啊啊啊！”
阿裴一下就抬起脸，笑得很好看，开心地对她挥了挥手。。
胖子的手指摸向奏贝斯，靳晖的额头冒出一点汗，面容显得冷硬，他手臂上的纹身在灯光下看不真切，远远望去糊成了一小团。
——实在是非常随性的环境了。
周围强烈的声音上下起伏，包裹住谢山白，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他前几天买了一双很便宜的黑色马丁靴，穿上去硬邦邦的，是非常陌生的触感，跟他平时运动鞋的风格截然不同，走路的时候，会磨损他的后脚跟。
谢山白被喧闹围绕，回忆自己现在的脸，心中忍不住感慨又得意：我现在可真是一个朋克少年！
斑斓的灯光，扫过谢山白的脸颊。
阿裴开始打鼓，鼓点敲击在谢山白的耳膜上。她挥起小臂，击打镲片，发出清脆而震耳的声响。
低音大鼓的声音随之响彻，爆发出强烈的节奏感，在阿裴用力的瞬间，她大臂单薄的肌肉浮现，马尾辫轻轻甩动，手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之下，仿佛一只暗夜精灵。
前奏直接如同一阵狂风暴雨，夹杂着闪电与雷鸣，多种乐器的声音揉在一起，劈头砸下来。
它们仿佛拥着将一切摧毁的力量，将山海倾倒，将巨树击穿。
随后伴奏声缓慢减弱，音乐稍停。
谢山白笑了一下，面对着重重人海，他们也都在看着他。
他跟身边人对视一眼，手抓着麦架，心中默查五个数之后，他开始唱歌。
“那日暴雨将歇，”
“那天将明，
这些黑暗/终将很短暂”
这首歌节奏简单明快，风格也十分活泼，总体来说唱起来不算困难。
谢山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少年感，好像一株平凡的、还没发芽的小草，埋藏在泥土之中。
短暂的坏天气稍微有些阻挡它蓬勃的脚步，但是很快，夜间的雨就会成为它破土的养分，未来可期且绵长。
下面为他们而来的粉丝不少，在一连串的鼓点之下，此起彼伏地叫着他们的名字。
谢山白的领口很松，衣服也被洗得发灰，他稍微一动，颈侧的锁骨就露出了一大截，皮肤白得惊人。
谢山白的情绪也被点燃，将他练习过无数次的歌，熟练而完整地唱出来。
起先谢山白也是有些担心他们的老粉丝，会不认可他这个外来者，甚至偶尔还会想一下，要是自己被赶下台去了怎么办？
而现在，那种状况并未发生，紧张的感觉完全消散，他进入了状态里面。
谢山白稍微动了两下，衣领就滑落到一侧，露出消瘦的肩膀。
在观众可以完整看见他左侧锁骨的时候……谢山白竟然听见了那他无比熟悉的机械音。
“来自丞战的乌云值：+100。”
谢山白，“……”他靠着小乌云，准确定位到了丞战。
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了一下，谢山白心跳快了少许，避开了丞战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山白过于敏感，他总觉得他开口唱歌之后……丞战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
谢山白在心里笑了一下——
啊，丞战虽然没回他的消息，但还是来了。
他还偷偷坐在角落里，不想被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要细想歌词，太尬了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