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遮盖了整个地下基地。
细密雨滴落在番茄叶上,又被叶子上的细小绒毛弹开,啪嗒啪嗒落在土里,溅出的水花泛出一层几不可见的白光,很快像一层薄纱笼罩整块苗圃。
远处养殖区,从没见过下雨的恐龙幼崽们先是疑惑观望,然后鼻子用力嗅着雨滴,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接着在鼻子进水的喷嚏声中发现乐趣,甩着尾巴开始撒欢儿蹦跶。
凌成尧脱了上衣遮在林牧头上,看着在泥巴地里转圈打滚的蛋挞,眉头微皱,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很显然,这场不该存在的雨是这颗小胖子弄出来的。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一觉醒来天降巨蛋的剧情,确定蛋挞是他和林牧共同的龙蛋,他一定会觉得蛋挞属于其它物种,不管是什么,但肯定不是龙。
他没见过,没听说过,也没从书上看到过像蛋挞这样的龙蛋。
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阵雨停歇,云层淡去,人造小太阳重新占领制高点,暖色的“阳光”落下,薄薄一层带着微光的水雾很快退去,整片基地恢复如常。
蛋挞依然窝在原地,通过转圈、和泥巴等努力,终于成功把自己半个身子埋进土里,达到了自我栽种的效果,这会儿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刚被雨水洗刷过的蛋壳上蒙着一层莹润白光。
从某个角度看去,好像可以折出彩虹。
林牧仿佛又在自己脑子里听到小胖子叽叽喳喳乱唱,一脸问号地看向凌成尧,凌成尧跟他对视一眼,认真摇了摇头。
“哎,学海无涯,走吧,接着看书。”林牧摊了摊手,转向小楼方向,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叫凌成尧先放下手头工作,跟他一起去书房把书啃完,而且配合蛋挞这个关键词食用,还带着一种爹妈一起研究给孩子搞胎教的味道。
仔细琢磨一下,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对。
林牧说完之后其实有点儿会后悔,但说都说了,也不好再收回去,不然就更刻意,更容易尴尬了。
林牧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蛋挞,虽然很想把这颗小胖子扔在这里不管,但这家伙现在一身泥巴,乖乖呆着倒是没事儿,问题它根本呆不住,整个一多动症儿童,最多几分钟就要瞎跑出去胡乱折腾。
为了防止它把泥巴弄得到处都是,林牧叫来蛋卷儿,假装没看到这个小屁孩儿一脸见证神迹似的激动表情,面无表情地把蛋挞从土里薅出来给他抱好,让他带蛋挞去洗澡,并交代尽量洗仔细点儿,慢慢来,多洗一会儿也没关系。
不管蛋挞平时多爱闹腾,一到蛋卷儿手里瞬间安静如鸡,乖巧得恍如一颗假蛋。
林牧和凌成尧一起去书房,没受打扰地看了一上龙族典籍,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不少,但都解释不了蛋挞为什么会是这么不省心的一颗龙蛋。
不过开卷有益,虽然找不到答案而且反而多了更多问题,但林牧在龙族常识方面终于部分赶上了凌成尧的认知水平,后知后觉,自家龙蛋居然是一颗绝无仅有的奇葩龙蛋。
就算林牧再迟钝,再没有作为一条龙的自觉,也隐约嗅到了一点儿不太对的味道。
凌成尧是那种对自己身份认知很清晰的龙族,是正常从蛋里孵出来的那种能变身“正统”龙族,带过来的学习资料也和他自己的认知也没什么冲突,简而言之就是,正常。
但这么正常的一个小龙人却有一颗不正常的龙蛋,很容易让林牧联想到,根据“上梁不正下梁歪”定律,自己才应该是蛋挞身上这种“不正常”的出处,毕竟原主身份不明而且失忆,一切皆有可能。
林牧把手拿上桌面,掌心朝上虚握几下,忽然十分好奇变成龙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说不定还挺爽的?尖牙利爪,还会飞,扇扇翅膀就是一道狂风呼啸,然后打架超凶,一抓一个小朋友。
说不定还会像凌小飞龙一样喷火球,就知不道不同的龙,甚至不同品种的龙之间喷出来的火球有多大差别,小飞龙当时喷的是黑火,帅倒是挺帅,就是不太起眼,火球术果然还是要颜色鲜艳点的,大红色就很好嘛。
不过鳞片颜色就不用太鲜艳了,黑白灰这种的看起来才有逼格。
他看着自己的手,想象着这是一只龙爪,灰白色的龙爪,有整齐的鳞片和尖利的指甲,看着看着,他渐渐觉得周围光线暗了下去,画面有种扭曲摇晃的感觉。
片刻后,他在越来越恍惚的感觉中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瞬间忘掉了想变龙的想法。
像是在本能规避风险。
旁边凌成尧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林牧:“啊?”
“你刚刚似乎有问题想问。”
“哦哦,没事儿,已经想明白了。”他之前那会儿应该是想问凌成尧,自己怎么操作才能变龙玩玩儿。
凌成尧有点不放心地又看了林牧片刻,然后转回视线,继续看书,相比缺乏龙族常识的林牧来说,他对蛋挞的状态更加在意。
看书吃饭休整基地,一天时间在忙碌中很快过去,和蛋挞有关的问题暂时没有进展,只能暂且推断荒原那边存在未知的龙族分枝,而且很早之前就和生活在文明世界的龙族之间断了联系,在漫长的时间里,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特点,很难用凌家这些古老典籍进行分析,所以凌成尧才经常会有常识被颠覆的感觉。
又到了睡觉时间,林牧顿觉鸭梨山大,有种回到学生时代上考场的感觉。
他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抽空把自己的床褥和基本生活用品搬到苗圃小屋放好,这会儿再三检查之后关好房门,丧心病狂地设了五道密码锁,一道指纹,一道声控,三道问答,必须全通过才能开门出去。
当然,为了不影响日常使用,这五道锁主要针对晚上,到明天早上七点之后就会自动解除。
林牧洗澡之后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这波肯定稳了。
如果他又打算梦游出门,那脑子肯定不太清醒,回答不了问题,而如果他不是梦游,处在很清醒的状态,又不可能为了出门耐心解锁五次。
又看了一圈没窗户的房间,林牧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和。
仿佛提前看到了一觉睡到天亮的自己。
嗯,总算可以好好做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