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牧真的是苍狼的儿子……
滚滚惊雷在凌成尧心里炸出一串问题,排在开头的两个分别是——
林牧是海盗吗？
苍狼是龙族吗？
然后他沉默了。
这种时候沉默,在乐游看来简直就是默认罪行。
老父亲瞬间脑补了108本狗血恋爱文，还都是虐文,每本都有一个小王八蛋,奇渣无比，而且还开着他的机甲,在他的地盘抢他儿子。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乐游换了一台机甲，又跟对面打了一场加时赛。
结果对面居然如此身残志坚,只靠一条胳膊跟他打成平手。
这下他不但没消气，反而更生气了。
赢不了的老父亲在对方头顶爆锤一拳，叫你跟我平手！
拳头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力,但打得机甲面部口歪眼斜，倒是稍微有点儿解气,乐游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但瞬间又被心里的不爽扯平,抬手又锤一拳。
这次,黑色机甲单手接住了他的攻击。
凌成尧：“算我输了。”
说着觉得语气不够委婉，硬是把语气又捏软了几分，“暂且休战,我想跟你谈谈。”
在说“你”字的时候，他明显有些犹豫，舌尖在你和您之间反复切换几次，最终也没能强迫自己对着一个海盗头子说出敬语。
乐游笑了一声,凉凉的尾音简直带着冰碴，“哦？你想谈谈？”
凌成尧：“他没跟我说过有你这号父亲。”
言下之意，不是很想认你这个岳父。
乐游眉梢一跳，接着只听“咣”的一声，白色机甲把黑色机甲踹翻在地，老父亲居高临下，鼻孔看着小王八蛋说：“你算老几？我家崽崽凭什么要告诉你？”
凌成尧说休战就休战，面对攻击完全就是一副站着挨打的姿态，所以才被一击到地，但这样反而有种火上浇油的效果。
而且接着，他又回了一句：“我说了，他是我老婆。”
不得不说，凌二皇子天赋异禀，从小就知道怎么惹人生气，龙帝原本不是现在这种暴脾气，都是被他和龙后一起急出来的。
乐游心里憋着一股闷火要发不发的正觉得浑身不爽，被他一点彻底炸了，高高抬腿重重落下，对着黑色机甲又是一脚下去。
只听“咔”的一声锐响格外动听，接着又是第二脚，第三脚——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白色机甲对黑色机甲进行了一番惨无机道的家暴，活活踹碎了护甲，踹飞了电源，最后踹得黑色机甲四分五裂才稍微停下，左手把驾驶舱单拎出来，右手调转炮口，朝着驾驶舱里一通猛轰。
弹壳像下冰雹一样掉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等到声音终于平息下去，某位老父亲也终于消了心头邪火，看着漫天的硝烟和一地的狼藉，心里冒出两个大字——坏了。
小崽崽说了，不能把人打死。
现在怎么办？
他一脸严肃地朝自己提出问题：马上克隆一个来得及吗？
在自我回答之前，他已经开启了检索模式，刚刚火力那么猛，怕不是把DNA的双螺旋都给炸成双筷子了，还能有样本留下来吗？
结果检索刚刚开始，乌鸦就告诉他，发现生命反应。
几乎同时，频道里接入了一道人声：“现在可以谈了？”
小王八蛋居然没死？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回了一点儿在胸口里，但此时此刻，乐游的第一感觉还是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不然现场克隆真来不及。
小崽崽很可能会为此跟他生气。
凌成尧早在乐游开火之前就弃了机甲，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海盗头子的恶劣行径，一方面觉得，果然是臭名昭著的苍狼，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自己老婆生起气来，下手好像也是这种画风。
白色机甲虽然只是中型款，但身高也有十米，站在凌成尧面前好似一座山峰，冷调男声通过扩音器传出，带了一点机械特有的尖锐，“你小子倒是挺有种的。”
凌成尧：“麻烦你出来说话。”
乐游：“……”
居然还是这么臭拽。
他后悔了，果然应该直接打死克隆一个。
挑战场地恍如末日废墟，地上落了一层金属灰烬，空气中也还带着爆炸余温，头顶照明受到冲击波的影响，亮度不太稳定，每隔几秒就要闪上一下，仿佛也觉得眼前画面不忍直视。
乐游离开机甲，只身走向凌成尧。
两人隔着几米距离站定。
以凌成尧现在的身高，视线勉强跟对方腰线齐平，就算什么都不说，气势上也弱了三分，何况现在状况不明，万一对方真是林牧父亲……
凌成尧只是想想，都忍不住要皱起眉头。
乐游视线再次往他身上打量，远程操控身后机甲投出一道虚拟标尺，明黄色，存在感十足地立在凌成尧身侧，给他来了一个现场体检。
身高一米一五。
这还是四舍五入给他补了零头的。
不过也因为这个身形，某位老父亲这会儿倒是真的不生气了，反而觉得特别搞笑，真是屁大点儿的孩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想学大人找媳妇儿了。
还不是看他家崽崽长得好看？
就跟幼儿园小破孩儿扬言要娶漂亮女老师一个意思。
纯粹瞎胡闹。
稍微长大一点儿就会忘了这茬。
当然，他家崽崽确实好看。
而且就算以后能忘，现在也还是不许对他家崽崽胡思乱想。
乐游：“说吧，小王八蛋，我倒要听听你能讲出什么道理。”
凌成尧：“我老婆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乐游嘴角一抽，“你再叫一声老婆试试？”
“直说吧，苍狼，我不相信你有儿子。”稍微冷静想想，七舰队一直在关注苍狼动向，从没听说过他有儿子，这是足以改变海盗世界乃至荒原势力划分的大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哦，是吗。”
乐游笑了一声，抬手摘了白狼面具。
凌成尧：“……”
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林牧。
虽然气质不一样，但苍狼和林牧真的很像。
尤其眼睛，连眼尾的一点小弧度都几乎如出一辙。
凌成尧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现在又开始不淡定了。
虽然面色如常，但从嘴角异常紧绷的弧度可以看出，他现在脑子里已经开始跑星舰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在心里起草了n个版本的应急预案，其中单是招安计划书就搞了三份，分析把苍狼收归联盟的可行性，并根据龙帝可能的反应，给每份计划书配了三十多种后续对策。
如果最后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离开联盟……
当海盗是不可能去当海盗的，但在荒原找个野星隐居下来一起种菜完全可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林牧同意。
并且最好家长不要反对。
乐游还是之前那个乐游，凌成尧小朋友却忽然有点儿怂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海盗问题上认怂。
整个人好似一棵被扔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小植物，明显有点儿蔫吧，连一头短发都肉眼可见的软了几分。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在家长里短方面也毫无建树，但也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不能得罪未来岳父。
与之相对，乐游则觉得很爽，甚至连嘴角都开始翘了起来，显摆着问：“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凌成尧皱着眉头，“比你好看。”
乐游微笑点头，“这叫青出于蓝。”
几分钟之前还在大打出手的两个人居然破天荒地达成了共识。
可惜只有三秒。
乐老父亲自己的面具已经摘了，自然不能看着对面小王八蛋还继续带着面具装神秘，一抬手就给他摘了，然后一看这个长相，就觉得不大顺眼，好像在哪里见过，总之是很不喜欢。
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弧度又像落潮一样掉了下去，他握起拳头，在凌成尧头上敲了一下，“小王八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种拈花惹草的小白脸。”
老父亲心里只有自家崽崽，对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拈花惹草小白脸”这种话，心里居然丝毫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之前是他疏忽了，但从今往后一定会提高警觉，他家小崽崽那么可爱，必须严防死守，要把从三岁到三百岁的人类都当成假想敌。
不！分！男！女！
新晋小白脸凌成尧语气一时有些沧桑，“我怎么觉得不重要，关键是林牧怎么觉得。”
不嫌虚地说，他觉得自己确实长得还行，可惜对林牧完全没用。
乐游：“林牧？”
两边视线一连，各自都有种串频道的感觉。
凌成尧：“他不叫林牧？”
乐游联系上下文，觉得这个“他”肯定是说自家崽崽，理直气壮道：“我儿子叫欧几里得，你是怎么混的？连个真名都不知道？”
凌成尧：“……”
我居然连老婆真名都不知道吗？
乐游虽然之前说的理直气壮，但这会儿又有点不太对的感觉，万一是自己不知道呢？
不不不，这不可能，除非两个名字都是假的，不然肯定自己这个才是真名！
老父亲和小屁孩儿再次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心虚。
……
半小时后。
林牧被叫到了一个名叫“玩具屋”的地方。
顾名思义，这栋房子从里到外都是玩具，连立柱都是类似乐高那种造型，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巨人小屁孩儿的拼接玩具。
玩具屋的客厅是一个正圆形的透明球体，几辆小火车绕着球形表面转圈圈，每一辆代表一位客人，现在来了三位客人，三辆小货车沿着各自的轨道缓缓行驶，车头冒出棉花糖一样的彩烟，散开时会有星星闪闪的光效坠落，远看恍如仙境。
仙境之下，关系错综复杂的三个人站成了一个等边三角。
林牧是最后到的，完全不清楚状况，只是抓鱼游戏被打断了，多少有点儿不爽，而且他还非常惦记那锅龙尾巴汤。
乐游和凌成尧都想抢在对方前面发问，但一开口却是同时——
崽崽/老婆，你叫什么名字？
乐游：“我再说一遍，不许叫他老婆！”
凌成尧：“既然你说自己是他父亲，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乐游：“我当然知道，崽崽你说！”
林牧：“……”
好像可以猜到一点剧情。
他清了清嗓，面不改色道：“姓林名牧，字欧几里得。”
说完朝二人同时投去关爱文盲的目光，“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瞬间扩充了知识库，老父亲和小屁孩儿同时沉默两秒。
然后凌成尧先一步问：“这人真的是你父亲？”
林牧拿乐游这位“老父亲”一直没辙，毕竟嘴在人家脸上，你也不能给他粘上，你也不能拦着他叫，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最多就是懒得反驳，但这一刻，他看着凌成尧那种心虚而略带无措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条变废为宝的康庄大道。
他眨了眨眼，看着凌成尧说：“是啊，有问题吗？”
乐老父亲深知自己来路不正，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手心儿里捏着一把紧张，手指头都快抽筋儿了，现在却瞬间喜形于色，如果不是碍于面子，当场来个老泪纵横也不在话下。
但他实在太激动了，仿佛自带圣光，搞得林牧十分不愿意看他，免得被他晃瞎眼睛。
乐游上前一步，伸手勾住林牧肩膀，又不敢得寸进尺，随便勾一下又把他松开，笑着问：“崽崽啊，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我亲手给你雕的那个面具，就是借给他了？”
“对啊，所以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这个等会儿再跟你说。”乐游端出一副做长辈的严肃，“是这样的，爸爸打算把你这个朋友关起来反省一下，现在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啊？为什么？他干嘛了？”
“也没什么，就是惹着我了。”
林牧扫了一眼凌成尧，问乐游：“怎么惹你？”
乐游瘪了瘪嘴，“他管你叫老婆，而且叫了好几次，爸爸我不是很喜欢听。”
“哦，那就关吧，关多久？三年够吗？”
咦？？
乐游感觉自家崽崽没开玩笑，忍不住向凌成尧投去同情的目光，即使作为老父亲的立场，他也觉得这个单箭头的小王八蛋稍微有点太可怜了。
凌可怜没说话，凌可怜只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