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后方,白楼前方。
报警器发出“嗷”的一声惨叫,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劈了叉的声音横穿巷头巷尾。
二队长看向声音源头,一脸“破烂星球警报就是难听”的嫌弃,手起枪落,直接把墙头的小喇叭崩了。
在老疙瘩这种地方,警报和闹铃存在一定程度的功能重叠,已经听习惯了,没什么效果,但枪声不一样,这些混混就算在梦里,也能对枪声听声辨位,甚至判断出枪支的大概类型。
二队长这一声下去,比什么警报都好使,一群混混瞬间从被窝里诈尸而起。
院子里支着十好几个帐篷,原本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花式,这会儿帐篷挨个亮灯,红的黄的,蓝白条的,七彩斑斓带波点的,横跨院子亮出了一片姹紫嫣红,就跟元宵节闹花灯似的。
没睡醒的老中青三代混混钻出帐篷,衣服来不及换,有穿着睡衣抗炮筒的,有光着膀子拎机枪的,还有鞋都不穿,却在头顶盘了一圈儿小炸-弹的。
就算手里拿不下了,胳肢窝里也不忘多塞几个弹夹,真是一起床就把自己武装到了槽牙缝儿里。
一群人活活被吵起来,十分不爽,一个个龇牙咧嘴,口吐芬芳,拖着兵器朝警戒位置走去。
战斗力强不强不知道,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这么多老式兵器,本来安全性和准确性就不太能看,再万一走个火什么的,直接能把整条铜生巷给炸平。
都是一个矿口附近混出来的,多少也算熟人,这边安保队长把手里机枪当拐杖往地上一杵,“老金,出门混饭吃,都不容易,你给个面子,带人回去。”
金大姐斜了旁边一眼,“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这也是……”
安保队长显然是个急脾气,一听客套话就觉得脑仁疼,重重一清嗓子,“行了行了,别说了!好话没用!我就一句,只要有我一口气儿在,今天谁他娘的也别想从这门里过去!”
监控镜头后方,林牧:“……”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应聘那会儿都说只是混口饭吃,怎么现在这么爱岗敬业的吗?
明显敌众我寡,正常不是应该缴械投降才对吗??
众混混自我闲置十好几年,好不容易实现了再就业,加上可能睡蒙了,脑子不太清醒,居然齐声附和:“老大说的对!一个也不能过去!”
一位不知名的跛脚痞子:“对!大不了同归于尽!”
一位不知名的斜眼混子:“说的好!咱跟他们同归于尽!”
屏幕前,林牧:“????”
怎么就成同归于尽了!
金大姐几步走向铁门,“都先冷静一下,我不是,真的,我没有,我真不是!”
然后近乎娇嗔地跺了跺脚,看向旁边,“二队长您看,人家不让进,咱也不好私闯民宅是吧!”
二队长哼了一声,可能今天走的是人狠话不多的路线,不说话,继续手起枪落,咔咔几声,全部打在门柱上,接着就听“吱”的一声钝响,整扇铁门朝后方直挺挺地砸了下去。
安保队长大骂一声,直接扔了机枪换炮筒,“我,日,你,祖,宗——”
二队长直接端起机械臂,“你妈,闭嘴。”
炮火一触即发,金大姐母鸡展翅一般张开双臂,“别冲动别冲动!听我说!!二队长您是大人物,在这儿发火不是自贬身价吗!”又看向门内,“还有你,个老不要命的!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苍狼二队长啊我告诉你!”
安保队长,“老子管你是谁!我话已经说了,今天——”
话没说完,就听耳朵眼儿里炸雷似的响了一声,有点耳熟又不是特别耳熟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仁儿里喊:“立!刻!投!降!”
林牧喊出这几个大字,提了口气,继续道:“我是你老板,我说了算,全体都有——投降!撤退!”
安保队长掏了掏耳朵,又看了看自己手腕终端,之前好像是有通讯进来似的,但他在气头上,没工夫搭理,怎么这会儿……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怎么接进来的?”
充满磁性的男低音直接回道:“被我黑了,呵呵,四位密码你也好意思用。”
安保队长一手拿炮筒,一手捂耳朵,“啊?什么?老板在吗?老板你这样我好没面子。”
林牧:“面子和小命哪个重要?”
安保队长猛虎咆哮式叹了一声,接着食指一扣,一发火箭-弹直冲出去,却像瞎子似的,完美避开了门外所有打击目标,“咣”的一声落在金大姐的飞行器前。
林牧这边一脸懵逼,只听着安保队长吹了几声口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接着就看屏幕上噼里啪啦炸开一堆火花,现场乱成一片。
“……”林牧,“我不是叫你们撤——”
“知道!是烟雾-弹!”安保队长,“忙着呢,老板咱回头再聊!”
“走走走!”
“溜了溜了!”
“快快快!”
“妈的刺激!”
林牧看着屏幕上的小点点,“……”
摸着良心说,不愧是混混,跑路可比火拼专业多了。
这烟雾才刚起来,院子里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
二队长根本没注意这帮歪瓜裂枣,注意力都在小白楼上,热成像监控几个出口,都没看到有人离开的迹象,他笑一声,大踏步走进烟雾范围,直接朝小楼走去。
金大姐紧跟着追了上去。
林牧视野不太灵光,再看到这俩人时,他们已经到了二楼,正面对面地在小屋门前对峙。
金大姐依然像只母鸡,还是生了崽的那种,张着膀子挡在门前,看样子正在吵架,但听不清楚内容。
“贵货,切个机位。”
声音比画面快一步,只听浑厚女声饱含深情地说道:“我的公司,它叫环宇逐梦!逐梦懂吗?!”
屏幕上画面一晃,金坨子映着金大姐的脸色仿佛直冒金光,肢体动作配合声音,仿佛谁家总统在做竞选演讲,“重点就是这个梦,它是我一个人的梦吗?不是!它是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共同的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这才让实现它变得如此充满意义,梦想之所以为梦想,正在于它的普世性,它代表了真正的人性之光!所以,我虽然势单力薄,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拦住你,守护住我和所有人共同的希望!”
金大姐虽然正对着二队长,但下意识地微微侧向房门一边,毕竟她的小宝石就在里面。
二队长咧了咧嘴,一脸“赶紧让开老子不想看你这张老脸”的表情,机械臂在金大姐肩膀轻轻一推。
因为嫌弃,他力度其实很轻,金大姐却好似一片风中落叶,踉跄着撞在门上,然后一脸悲壮地按住自己心口,“我一直相信,人和人的相遇是种缘分,我遇到的所有年轻人,他们都是璞玉,是未经琢磨的珍贵宝石,公司和我,我们一直致力于帮助他们重拾梦想,而你今天要做的,恰恰是破坏刚刚成型的稚嫩梦想,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的,我宁可自己出事,也不能让这些拥有梦想的年轻心灵出事!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做他的最后一道安全屏障!”
所以说语言是有力量的,不止能洗脑别人,甚至能洗脑自己,金大姐活活把自己说感动了,眼眶通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声带哽咽地说:“你要动手就动手吧!我今天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二队长冷笑一声,直接一炮轰向墙面。
滚滚烟尘中,金大姐惊呼一声,连退三步,浑身抖得筛糠似的,一边把身子使劲往后缩,一边伸着脖子朝门的方向大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不惜一切保护他的!”
二队长“砰”地一声踹开房门,一眼看到客厅没人,又依次踹开厨房、书房……每踹开一间,他眼中就多出一分兴奋,在来到最后一间卧室门前时,这种兴奋达到了定点,几乎如有实质。
他回头瞥了一眼金大姐,金大姐和他很有默契似的,瞬间瘫倒在地,左手捂胸口,右手向前伸,仿佛要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手在空气中抓来抓去,明明没有人按着她,她却看似被无形的网困住,浑身拧巴着,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灵魂挣扎,“小宝石!你别怕!姐姐就算拼死也会保护你的!”
在这种十分应景的气氛中,二队长抬起一脚,踹开了最后一道房门。
他脸上已经摆好了嚣张恣肆的笑意,那边金大姐也已经酝酿好了嚎啕大哭的情绪。
结果……
屋里没人。
没人没人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