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确实想砸场子。
菜单上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第一页主厨推荐，菜名全是如下画风——
柔嫩的坚强
湛蓝的明媚
你不懂
你懂
懂与不懂
星辰间的秘密
一首歌说给谁听
……
完全就是一张歌单。
而且“歌名”腻腻歪歪，没有一首林牧看着顺眼。
第二页更惨，豪华套餐要么就是“帝王的威严”，要么就是“帝王的浪漫”……帝王来帝王去，帝王他老人家可真够忙的。
林牧毫无食欲地翻了几页，随便点了一道“田园牧歌”，毕竟只有这个看着像个吃的。
服务生等了一会儿，见客人没有继续点单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他这还不够最低消费，“您的选择非常清新脱俗，足见品位非凡，不过一份田园牧歌……恐怕不太够吃，真诚建议您再来点别的，即使您不太饿，也可以试试我们的特制点心，比如最近推出的皇家下午茶系列，其中‘三皇子的礼帽’和‘二皇子的军服’都是我们重点推荐的限量产品。”
林牧：“……”
礼帽军服？这都什么鬼跟什么鬼啊。
他面无表情地把餐单翻到点心那页，果然看到了满页的各种皇子，脑内小剧场飘过几个特写镜头，三皇子的礼帽，嗯，上面恐怕还粘着头皮屑吧？还有二皇子的军服，一天在战场跑来跑去，衣服上肯定是些土啊沙啊炮灰啊这些玩意儿，抖下来都够冲一杯五谷杂粮养生粉了吧？
服务生看着有戏，继续推销道：“我个人尤其推荐二皇子这款，用的食材和工艺都是最讲究的，毕竟二皇子殿下不幸出事，联盟上下左右，每个人都非常惋惜，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对他表达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说完，他笑着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说着好听而已，皇子什么的，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林牧：“嗯？这位二皇子出什么事儿了？”
服务生条件反射地挺胸抬头，扯着一股子新闻腔道：“我们尊贵而尊敬的二皇子殿下，一直亲率舰队战斗在保卫联盟的第一线，殿下他英勇果敢，年轻有为，是整个联盟亿万年轻人的学习榜样，但就在前段时间，哎……天妒英才，不幸于北疆遭遇一伙穷凶极恶的海盗偷袭，至今下落不明，实在令人痛心！令人惋惜！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
林牧摆摆手表示你可快闭嘴吧，他现在再看这道菜名不止有沙土炮灰味儿，甚至还有血腥味了。
合上菜单，林牧凉冰冰地说了一句：“人血馒头挺好吃啊。”
服务生没听清前半句，朝他挤出一个超大号的微笑，“二皇子绝对好吃，诚心诚意向您推荐，而且今天还有特惠活动，下单‘皇子’系列就送二皇子同款高清立体海报，绝对很有收藏价值。”
说完又是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林牧糟心地摆摆手，把餐单推给对面危险人物，“看看想吃什么。”
凌成尧这人不但帅得惨绝人寰，而且冷得拒人千里，本来就特别不接地气，戴上口罩就更是像在脸上写了“生人勿近”几个大字，乍看之下很不好惹，看得久了更不好惹，服务生把视线往他身上一挪，立刻战战兢兢地收敛了表情，下意识地理了理仪容，“您先看看……需要我跟您介绍一下吗？”
凌成尧之前已经把想问的都问完了，此刻对这本餐单毫无兴趣，或者说，包括服务生和店里店外的各种琐碎在内，他对除了林牧之外的一切都兴趣缺缺。
修长食指在餐单上点了一下，“看着上吧。”
服务生还真没见过这种客人，傻愣愣地张了张嘴，“啊……？”
凌成尧：“谢谢。”
“哎不是，啊不对，不用谢，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位客人，您的意思是……让我替您选吗？”服务生越说越怂，下意识缩着肩膀，尽量让自己目标更小一点，“可是万一不合您口味怎么办呢？我只是个服务生，您这是为难我呀，这个……要不我现在推荐几款，您听听看哪个比较顺耳？”
“不用了。”凌成尧礼貌而冷漠，食指将餐单轻轻向外一推，“去吧。”
服务生被这人一身气场震得头晕眼花，想着这人之前点过原生蜂蜜，肯定是个超级土豪，为了业绩，他壮着胆子问：“那不然……就给您上个全家福？您看行吗？”
凌成尧想也不想地说：“可以。”
服务生激动地原地立正，狠鞠一躬，标准的90度角，左手按住右手手腕终端，“我仅代表本店全体人员，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
话音未落，高处的星空穹顶猛地亮出一道白光，紧接着以白光为中心，绽开一朵巨大号的烟花，随即好像过年似的，各色烟花噼里啪啦炸成一片。
虽然是模拟光效，但比林牧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烟花都更加壮观。
他看向凌成尧：“……？”
凌成尧依然是那副不接地气的淡然，静静看着林牧，眼尾挑着浅浅一抹弧度，对花里胡哨的烟花也像视而不见，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队友过于没心没肺，林牧只好看向服务生，“这是什么意思？”
服务生红光满面，“恭喜二位刚刚点了本店的豪华极品全家福！”
“什么玩意儿？”
服务生托起餐单，有点激动地不知道怎么才好，“就是一次性点单本店的全部菜品，二位放心，我们是百年老店，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一定都会让二位非常满意，我这就下去准备！”
服务生就这么跑了。
林牧：“……”
烟花绽开之后转为一团团金色光球，缓缓从穹顶坠落，光球在半空散开，金橙色光点恍如漫天火雨，透着一股子烧钱的味道。
如果“火雨”落在地上，就会荡开一圈圈金红交错的涟漪，落在桌面，则会溅起一片光雾，从中飘出一朵浅金色的蒲公英。
林牧视线转了一圈，又看向凌成尧，脸上写着：您老很有钱吗？一口气点这么多您怕是忘了自己还是负资产吧？
凌成尧也看着林牧，却是一脸的淡定坦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特别有钱。
林牧：“……”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烧包烧得好特么心安理得。
片刻后，凌成尧问：“在想什么？”
林牧：“想把你卖了。”
他是认真觉得，应该吃完田园牧歌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让危险人物自己在这儿卖身抵债。
凌成尧适应力堪比野生动物，同样的话说两遍几乎毫无杀伤力，他之前已经被林牧口头卖过一次了，这会儿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委屈，反而问林牧：“你现在很缺钱吗？”
林牧简直想把这货脑壳撬开看看里面什么构造。
什么叫我很缺钱吗？你才是身无分文的那个好吗？
他抱着胳膊，不怎么客气地扬了扬下巴，“怎么着？缺钱你去赚吗？”
凌成尧低低“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我养你。”
冷调嗓音穿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和四处飘散的金色蒲公英，听起来格外令人糟心，林牧心口一堵，一时居然想不出怎么吐槽，只想来个君子动手不动口，把这位通缉犯胖揍一顿。
让你赚钱，您老打算怎么赚？还想重操旧业出去打劫是吧？
林家祖传绝学，看到失足青年就想多管闲事儿，林牧越想越觉得糟心，看凌成尧的目光简直堪称炙热，好像带着两把恨铁不成钢的火苗。
凌成尧对上他的视线，一开始还没什么，但仅仅过了两三秒钟，却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之前说的时候理所当然，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向林牧表白了。
哦不，是求婚了。
“我养你”和“嫁给我”之间有区别吗？
凌成尧觉得没有。
顺着这个思路往深处细想，一张不接地气的帅脸瞬间红到耳根。
不过周围漫天火雨纷飞，他又被口罩遮着半张脸，除了耳廓的一抹红色稍显可疑之外，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林牧瞪了他一眼，“您还挺自信啊。”
凌成尧正紧张着，闻言微微一怔，“没有。”
在这种地方“求婚”一点儿也不正式，他觉得自己刚刚太莽撞了，但说过的话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浅金色的蒲公英在桌边飘啊飘。
凌成尧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片刻后又忍不住看向林牧，薄唇轻抿，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总之……你考虑一下。”
说完还觉得不够，补充道：“不用立刻答复，我可以给你时间。”
紧接着又问：“一天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