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护卫官衙内。
“将军,微生小公子已经到府上了。”
“嗯。”钟离元放下笔,又问道:“禁军人数点完了吗?”
孟巍道:“点过了,已除去四十三人。”
他往窗外看了眼,又走近钟离元,低声道:“全是金吾卫的人。”
“金吾卫里没什么能用的人,”钟离元眉目冷硬,闻言只嘲讽地笑了笑,“都是些酒囊饭袋的东西。”
钟离元回到府上时天已经黑了,孟巍小心翼翼地在将军府门前把他背下马车,用轮椅推着他进去。
钟离元在路过府邸大门前似乎多看了一眼两旁的守卫,有意无意地问了句:“微生小公子到有多久了?”
孟巍一怔,又立刻回答:“有半个时辰了。”
钟离元一点头:“别忘了给小公子安排住处,吃穿用度一定要按照护国公府的用度。”
孟巍垂首应下:“是。”
这几句话很快就被人记录下来,呈现在皇上的御案上。
皇上看过这几行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钟离元待护国公的小公子还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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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宁白日里玩了一天,又匆匆收拾了坐马车来将军府,早就累的不行了,在花厅的椅子上坐着坐着,就昏昏欲睡起来。
忽然有一声音道:“困了?”
章宁猛然惊醒,连忙站起来:“钟离将军。”
孟巍推着轮椅,将钟离元送进厅内就退下了,留下章宁和钟离元二人。
“是我来晚了,”钟离元道:“下人怎么不带你去休息?”
章宁连忙答道:“我以为将军会很快回来,就在这儿等了一会。”
“嗯,”钟离元的脸被昏黄的烛火一照,好像柔和了许多,他轻声说:“今日太晚了,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钟离元说要带他去客房,但又没动,章宁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走到钟离元的背后,握着木轮椅的把手推着他出了花厅。
章宁推着钟离元一直走到府内的后院,发现整座将军府几乎没有台阶,都是砌成了平稳的缓坡,章宁毫不费力地就推着他进了卧房,但心中突然有点酸楚。
钟离元身量很高,就算在轮椅上坐着脊背也挺直着。章宁一边推着他走,一边偷偷去看他的发顶,对系统说:“真可惜。”
他说的是钟离元的腿。立下赫赫战功的宣远大将军骤然废了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日,这样的落差无论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吧。
系统说:“没办法,或许是人物设定吧。”
剩下的事情本该是由下人来接手,章宁打算离开时,有一侍女进来低着头道:“将军,李太医来了。”
钟离元神色淡淡,道:“让他进来。”
侍女立刻转身出门,钟离元突然道:“扶我到床上去。”
屋里只剩下章宁,自然是对他说的。
“这不太好吧,”章宁对系统说,“我今天才来他府上,就要……”
系统:“把你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
章宁将钟离元推到床边,然后弯腰伸出手扶住钟离元的腋下。
“……”
章宁:尴尬,抱不动。
这是个很亲密的姿势,章宁闻到钟离元衣服上有淡淡的微苦的草药味。他看不见钟离元的表情,但他感觉到对方的胸膛微微颤动,好像是笑了一下,接着,钟离元揽住了他的肩膀。
钟离元的手搭在章宁的肩膀前,章宁忍不住抖了抖,但很快的,钟离元另一只手撑在床榻上,一用力便离开了轮椅,坐在了床沿上。
李太医进门时正好目睹了这一切,他放下医药箱,垂着头道:“见过将军。”
钟离元应了一声,然后倚靠在软垫上摊开手,让李太医给他把脉。
这明明是个放松的姿态,但钟离元在军中多年,这样垂眼看人时总有着睥睨的姿态,章宁心大,站在一旁无甚感觉,而那诊脉的李太医冷汗都快下来了。
“将、将军体质虚弱,大抵是之前重伤的后遗症。”李太医磕磕绊绊地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钟离元:“臣可看看将军的腿伤?”
钟离元道:“自然可以。”
李太医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去碰钟离元的双腿,又听钟离将军阴测测地道:“圣上怜我腿残,特让太医来看,臣子岂能不敢?”
李太医手一抖,当即转手去取针灸用的金针。
“微、微生小公子,”李太医充满希冀地看着章宁:“劳烦您搭把手,”
“帮将军褪去衣物。”
章宁心里一边喊着“这真的不太好吧”一边走过去。
但他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是伸手把钟离元的裤腿卷了上去。
钟离元看着自己无力的双腿,神色依旧是淡漠冰冷。他的腿并不是天生腿疾,看起来并无畸形,只是因为他的消瘦,腿骨明显。
反倒是章宁看见钟离元的膝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钟离将军是被马摔了下来,膝骨受伤严重,现在虽然皮肉长好了,但狰狞的疤痕依旧可怖。
李太医小心地给他双腿扎上金针,章宁看着都疼:“这算是粉碎性骨折吧,只针灸就能好吗?”
系统说:“不要小看古人的知识和力量。”
“将军筋骨上的伤恢复的快,但这膝盖……”李太医委婉道:“臣会与太医院的御医商讨,再给将军定下药方,望能助将军恢复一二。”
钟离元点头道:“有劳李太医了。”
针灸时间很长,还没等到拔针时,章宁趴在床边已经困的不行了。
钟离元派人送太医离开后,章宁隐约听见他问下人:“客房收拾好了吗?”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将他抱上了床榻,章宁闻着微苦的草药味,蹭了蹭枕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烛火被吹灭,不知是谁给他盖好了被子,轻声叹道:“怎么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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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鹭之战,裴景为何会败?”
章宁:“……”
章宁早晨是被侍女喊醒的,要比他在护国公起床的时辰早了半刻钟。
他睁开眼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将军府,侍女细声细气地道:“小公子快些起床吧,将军等您用膳呢。”
章宁喜滋滋地起床洗漱,出门发现自己的房间和钟离元的卧房紧挨着,心里更高兴了。
但他的好心情紧接着就在饭桌上毁掉了。
章宁去到的时候,钟离元坐在轮椅上,正拿着本书在看,桌上摆的都是护国公府常吃的早膳。
章宁对系统说:“你看,这就叫做宾客如归。”
但没想到,钟离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考他兵法。
章宁恨不得立刻回国公府:“他是真的要教我学习啊!”
系统冷笑:“你以为人家是想干什么?”
钟离元见他半天都回答不上来,蹙眉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答不上来?”
章宁低头不说话。
系统:“呵,繁体字都认不全,怎么敢指望他能记下来。”
钟离元又问:“我给你的书,看了多少了?”
系统说:“正在护国公府落灰吧。”
章宁:“……”都不记得放哪个柜子里了。
“罢了,”钟离元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先吃饭吧。”
他夹了一块糕点放在章宁碟中,慢慢地说道:“你兄长说你爱吃甜的,平日里想吃什么就和厨娘提。”
章宁不敢抬头,声细如蚊蝇:“谢将军。”
“将军。”吃了一半,孟巍忽然走来,附耳与钟离元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了。”钟离元道,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对章宁说道:“你先吃。”
章宁嘴上咬着豆沙馅的糕点,点了点头。
“对了,”钟离元又想起来什么,道:“今日把《宏鹭史记》看完,晚上我再考校你。”
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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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边有什么消息?”
孟巍推着钟离元进了官衙,低声道:“有几个大臣再提了立太子之位的事情,皇上问他们谁能担此大任。”
钟离元神色不变,道:“他们是看中了哪位皇子?”
“大皇子。”孟巍说,“但接着皇上就寻了罪名,将他们革职关进大牢了。”
钟离元冷笑了一声,又听孟巍道:“护国公当时也在。”
钟离元握紧了轮椅的扶手,道:“护国公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孟巍摇了摇头,“当时皇上发怒,甩袖离开了。”
钟离元道:“护国公是个明白人。”
钟离元回京后,皇上并不打算让他闲着,让他统帅飞龙卫等禁军。钟离元在军中多年,管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还提出了新的制度,将金吾卫和飞龙卫打散重组,各司其职。
但上次他越职涉及了军营事务,率了疾风营复命,圣上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却称赞他:“有爱卿在,朕安危无忧。”
钟离元思及至此,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孟巍见到后默默地放开轮椅,将钟离元一人留在刑罚室。
很快,他就听见了里面的声响,似有人哭嚎。
等那声响渐渐停了,孟巍低头打开门,正好看见钟离元的衣角上沾了些污血。
钟离元身上是掩不住的血腥气,他阴冷道:“看着点,别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