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林仰着头往上,耳朵里只剩了沙发轻微晃动的吱呀声,甚至连臧南渡贴着耳朵喘的粗气都听不见了。
他出不来。
就算意识知道现在是在演戏,但是身体就还是处于动物欲、望的本能,懒靠在臧南渡身上。
他朝后伸手,两截儿胳膊贴在对方靠近的脸上,眼眶里还泛着酸,只要他一侧头就能碰到对方的耳垂。
“臧爷,”岐林撑着最后的清明给臧南渡耳朵里灌了话,“你弄疼我了。”
岐林说话声音小,但是是紧贴着对方的耳朵过去的。
比起刚才的巴掌,明显还是这句话来的管用,岐林感觉捏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方停顿的动作。
这个时间其实很长,臧南渡都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最后他自己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顺便伸手带着岐林一块儿,最后还在帮着整了整岐林身上被自己弄皱的衣服。
葛万淑走了两步凑上来,扯着岐林的手轻轻拍打手背,像是安慰搂着岐林的肩膀。
作为回应岐林也给葛万淑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没事。
岐林想来葛万淑应该是怕自己被臧南渡爆发的戏感吓到,所以才过来给安慰。
面对臧南渡的这种情况在岐林那儿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今天他算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以前没见过臧南渡沉浸式的表演习惯。
接触的多了反而能瞧出来臧南渡的习惯。
臧南渡看着岐林,然后又转过去对着已经有点儿懵逼的练习生讲,“演戏就是承接各种临时合理的情绪爆发,只要情绪出的来,不违背人物个性就得接。”
“所以只要给了角色,就带进去,这个时候的你本人,就不能脱了戏再找借口。”臧南渡看着坐在一边的梁戍星,话有所指。
他这话出来就没人接,边儿上的人都只顾着点头。
明摆着臧南渡站的是岐林的队。
“所有更能体现人物心理角色的附加动作都没错,”臧南渡伸手在岐林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又到了葛万淑身边,自己微微低头,“学艺不精,几年都生疏了。”
葛万淑自己也跟着欣慰一笑,“我看还亮的很,等着下午就别回去了,这么老久没见,多陪陪我,”葛万淑虽然拉着臧南渡的手,但是眼睛一直往岐林身上瞄,最后扯着臧南渡上了楼。
下午录制照旧,梁戍星也因为脸部问题官方挂了公告。
但是微博上并不消停。
所有人都因为下午三点梁戍星又晒了自己一张录制生活照秒删后炸了评论区。
-卧槽,我好恨啊,说拍戏,行我理解,但是下手不用这么重吧??
-作为艺人靠脸吃饭的,ql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们风格这么近,就是抢同一碗饭的,这样真的很明显,ql明显目的就不纯好吧?
岐林晚饭的时候无聊刷微博,看见的基本上都是这样儿的评论,评论里还有梁戍星那张秒删的截图。
基本就是一张正脸自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还特地调了方向,说着打卡录制辛苦,下面基本都是追问这张脸的由来。
于是才有了今天晚间的第一条热搜。
#梁戍星被掌掴受伤#
带话题的也是天才,这种冲击性易误导的标题随便往热搜上扔估计连钱都不用花,直接蹿的后劲儿也足。
岐林原本不打算再看,这种事儿从来不缺带节奏的人。
正准备洗澡,就瞄见一条不起眼的词条。
#北城中戏#
这个名字他熟,想点进去椿美羚就来了电话。
“气死我了啊!”椿美羚很大声。
大声到岐林要被迫把话筒拿的很远很远,“如果你说热搜,其实——”
岐林话没说完,椿美羚抢了话头,“我剪的视频就晚了一步。”
岐林歪了下头,笑着问,“什么视频?”
椿美羚不甘心,“也不知道谁手快,剪了早上你跟臧爷试戏那段儿,事件梳理的比我还牛逼,我才搞了一半儿,人家成品就上去了,关键剪得视频比我强多了,你等着看吧,梁戍星他舞不了多久,就得反转。”
“本来我想做你第一个澄清视频,无奈你粉丝手比我还快。”椿美羚失望的口气粒还透露着高兴,“你现在粉丝都比我优秀了。”
岐林嘴上安慰了她几句,椿美羚才又笑呵呵的挂了电话。
等岐林也挂了电话又回到微博,才发现刚才还点垫底的标签,后头跟了“沸”。
#北城中戏#
点开之后,他看见了十年之前的臧南渡。
视频里的人清瘦,个子在那个时候就挺高了,臧南渡这个年纪,自己还在上初中,等着臧南渡去了大学,基本就很少见面,在那个男人最风华的年纪。
没有自己。
但是在自己风华正茂的年纪。
却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等着他切回微博,就看见上面顶着的一条变成了#北城中戏#的热标签。
但点进去就变成了两段儿视频。
一个是上午试戏的片段,另一个则是挂的北城中戏的牌子。
是早年臧南渡排大戏的视频。
里面臧南渡的扮相跟现在差别很大,眉眼间还都是少年人的纯粹,剧目名字叫《盛夏》,北城中戏每年的排戏主题比较自由,主题立意也是追着标杆传统,岐林刚入学的时候有机会看过几个一直被导师称赞了几年的选段,因为都是当时栽培的苗尖儿,所以就算是传统立意下的张力也足够成为经典。
但是这部明显颠覆传统。
在当时同性之间讳莫如深的情感能这样儿被搬上层面表演,大胆之余,是表演间的真诚。
他那双眼睛里头的东西,十几年来都没变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盛夏》不一样。
视频里的节选部分不全,但是就算是被剪切过的选段也能看的出来,当时臧南渡的对演绎的追求。
里头的臧南渡只穿了一件儿黑T恤,头发没有当年学生该规矩的样子,看着就扎手的短寸,露出来的脖子还是跟现在一样,顺着脊椎往下的骨骼,整齐规律,在里面他演的是同志。
岐林自己找了耳机,两腿盘在床上,托着下巴继续看。
可能因为舞台剧的本质要求,当时臧南渡的表演手法很大胆,里面所有的感官带动,都被臧南渡一个人抓住,然后宣泄。
岐林变了姿势,慢慢往往床上趴,最后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在屏幕上了。
这是臧南渡所带来的最极致的代入感。
看他的表演很爽。
等岐林从这段儿视频走出来的时候,后背粘了层凉汗。
他刚洗完澡,现在只能直坐着身子扇风儿,视频剪辑质量上乘,评论也是可想而知有多爆炸。
-啊啊啊啊,卧槽槽槽槽槽,真的可以了,当时北城中戏允许毕业大戏排出来这种题材就已经很牛逼了,怪不得当时演出就昙花一现,最后还是被藏起来了,现在来看真的依然惊艳。
-我的天,这什么神仙?北城中戏怎么没听说过这么牛逼的毕业生?演艺圈儿都没见过这号儿人啊。
-楼上的集美怕是不知道Y市znd,他早年要是吃这碗饭,估计现在影帝级别。
-或者人家不稀罕呢?毕竟坐在后头当老板比在屏幕前卖笑好多了。
-里面几段戏我看的是真疼,还是以前的演员敬业,都是真摔真打,现在往脸上碰都不能碰。
-可不是,跟现在只知道阴阳怪气秀半边儿脸的lsx的对比简直了,而且我没记错《无边之界》是他第一个戏,我现在可真是替书粉担心死了。
主楼里混进来梁戍星的黑粉,足足嘲了十几楼,后面的话题就又被带偏,说现在拍戏的都金贵了,演个戏都能搞出这么多阴谋、论出来,更别说梁戍星两次秒删微信的骚操作。
岐林暂且忽视上头的争论,只看以前作品本身,跟今天和他对戏的感受,对比还是很强烈。
也看的更为直观,这么多年,臧南渡一身的本事还在。
只是明明对这行儿感情不浅,到底最后也没能在上面站住脚。
他的毛病是非能力性质的,他这么多年应该也尝试过改变,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可能他选择了最根源的办法。
放弃表演。
早上跟臧南渡对戏的时候,明显自己完全被对方带着走,那种近乎精神控制一样的感觉,根本无法抽脱。
岐林回想起来,现在手里热汗还泛粘。
岐林赤脚下床,自己摸进浴室,又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往浴缸里跳。
闭上眼,都是臧南渡早上压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像是另一个人。
又像是他自己。
岐林自己想着,外头的窗户上开始啪啪响,他一开始没管,最后变成了两瓣儿窗户哐当哐当,岐林才赤着脚往阳台走。
晚上的风比他想的要大,估计在换季的时候,西北风向的劲头的都比较大,岐林就站了一会儿,头发就被吹得乱七八糟,灌了几口风,岐林就钻到浴室,二十分钟洗完自己就又撑着胳膊去了小阳台,捏着手机仔仔细细瞧着视频里的人,在宽大领口儿里是片干净的皮肤。
那块儿文身的存在,应该是在毕业之后。
岐林自己想着,突然往楼下瞧。
火星在夜里明明灭灭,最后跟着烧完的烟火细细碎碎。
连带熟悉的烟味儿开始往上飘。
牌子没换。
岐林眼睛一动,顺手拨了个臧南渡的号儿。
底下就开始有动静。
这栋小楼层数不高,直观看只有三四层,所以岐林基本上能肯定,下头站着抽冷烟的是臧南渡。
手机号儿拨通,但是臧南渡没接。
岐林也在二楼挂了手机。
自己捏着烟继续探着身子往下瞅,他没戴眼镜,晚上视力不行,头发还上滴水,他伸手顺着额头从后往前把头发拢上去,抓了三条儿巴掌印,往底下看的时候,就瞧的更清楚,对方的手机屏亮着,但是不晓得再看什么东西。
岐林想着之前那条视频,臧南渡大概只有十八岁。
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他两手扶着栏杆,朝下头喊,“要烟么?”
底下的人听着声音抬头,在夜里摆摆手,“晾会味儿就走。”
“臧老师,”岐林垫着脚往下,半个身子探出去,“再聊会儿。”
岐林手边儿有个烟盒子,他自己就伸了胳膊朝下,先是在空气里晃了晃,让对方听了声响儿,然后捏着的手指在中间松开,“算我请你的。”
底下的人接了烟,就算被风吹偏了方向,底下的人照旧接的稳,接着就又往回站了站,自己点了。
这会儿小楼底下铁皮罩里头的那颗泛黄老旧的灯泡就亮了,岐林看见对方手上捏着的火机眼熟。
没收自己那款。
“是不是特好用?”岐林声音憋着笑,继续往下探头,随手往自己身后指了指,“我屋头里还有更好的,”他说到这儿一顿,斜斜的身子靠上去,眼睛因为想看清微微眯着,“进来坐坐?”
岐林说着话,来了一阵风,裹挟这的是空气最冷的风,撇着头发遮在眼睛上,让岐林不舒服眨了眨。
他等了一会儿下头的人没说话,想张嘴,就听见对方说,“湿着吹风,会头疼。”
岐林抓着自己头发,掌心就又被浸湿了,“你看的清?”
因为周围光线实在是算不上多好,岐林连下面臧南渡的表情都看不清,也就惊讶于他还分得清自己头发的干湿。
“没有,”臧南渡捏着烟,抬头说,“鼻子闻着的。”
“香。”
臧南渡说完,手里的火星就灭了,这根烟他只抽了三分之一。
“早点儿睡,走了。”臧南渡转了个身抬脚,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几步的距离,不耽误多少事儿。
夜风每一丝往岐林头发里钻的时候,都貌似在让他不清醒,他看着男人的背,轻叫了一声。
然后自己单手撑着半条腿跨过栏杆,脚后跟儿贴着最下面的水泥石台,半坐在上头,冲臧南渡招手,“真的不来?”
臧南渡脚尖转了方向,看见的是张牙舞爪乱来的小孩儿。
歧林的房间在二楼最偏的走廊尽头,于此相近的就是凸出来的单间,阳台也会比其他人的地方小一点儿。
站一个人。
很窄。
底下的臧南渡没说话。
岐林现在或许是被风吹傻了,他另一条长腿也迈过来,现在就变成了两条腿晃悠在栏杆外头。
“真的不来?”岐林又问一遍的同时手上还不好好抓,最后只单留了一条胳膊斜歪歪的挂在上头。
“岐林,”臧南渡转身叫了他一声,“站好。”
“臧老师,你要是不过来——”
风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岐林身上套的宽大衬衫开始到处窜风,贯穿呼啸。
“岐林,”楼下这一声比刚才来的大,臧南渡脚上越来越快。
最后从二楼张臂跳下来一抹白,同时在风声里面杂糅着一句,
“那我可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岐林:我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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