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寒似乎是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他一脸无奈说道:“大小是个艺人,文明点。”
沐南气得直翻白眼,他居然还反咬一口,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成寒熟练掌握逗兔子技巧,在沐南暴躁的边缘反复蹦迪。
见沐南真的生气了,他解释了一句:“我工作室会签下杨宇竹,我们以后也只会是普通同事。要是你介意,我不会再和他单独私下见面。”
沐南没想到成寒竟然良心发现,而问题是,这话看似是好声好气在解释,但听上去好像有哪里不对?
什么叫如果他介意,这岂不是在说他会管着成寒,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占有欲。
意识到这一点时,沐南打了个冷战。他连忙把这个诡异的想法从脑中擦除,他要是生气,岂不是坐实自己在吃醋了。而吃醋的前提又是喜欢。
让他喜欢上这个讨厌的死对头,他是真的想去死。
想到这里,沐南大手一挥:“不用,你们爱怎么见面怎么见面,反正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在意。”
“真的?”成寒脸上写满了质疑。
“当然是真的。”沐南提高了声音,试图用音量喊出气势,“反正我们也没住在一起,你一天换一个人带回家都行,我都不介意的。”
“咣当”一声,正进来上菜的服务生脚下一滑,听见这等石破天惊的话,一盘菜结结实实扣到了地上,盘子也碎了一地。
服务生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边捡碎掉的盘子,边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听到的,我……”
成寒:……
他现在装作不认识这个小傻子还来得及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成寒绝望的沉默、服务生害怕的啜泣、沐南让她别紧张的安慰交织在一起。
突然,电话铃声终止了这一切。
“小南啊,”沐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你现在在哪啊?”
“妈?”沐南说,“我在外面,有点事。”
沐妈妈的语气意味深长:“哦,那正好。”
凭着对自己亲妈的了解,沐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沐妈妈说:“你和小寒不是一直没住在一起嘛,我和他妈妈商量了一下,觉得是你们俩心气都高,谁也不想住到对方那去,所以给你们准备了一套房子。”
“然……然后呢?”沐南越发觉得不安。
“我直接让人去你家帮你搬家了哈,”沐妈妈说,“正好你不在家,我把地址告诉司机,让他直接带你过去。”
“妈!”沐南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沐妈妈一句话说完,他才一股怒火涌上头顶。
沐南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场了,他气得浑身直发抖,“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是你的儿子,但我也是人,那是我的房子,是我的家,你凭什么这么做?”
沐妈妈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她尬笑了两声:“妈也是为你好啊,小两口的感情是要培养的,等你们好好过日子了,到时候会感谢妈妈的哈。”
说完,沐妈妈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沐南的火气没处发,狠狠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还好地面都铺着厚地毯,手机安然无恙。
沐南气得眼圈泛红,就算是自己的亲妈,但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他自己买的,没用家里的一分钱。装修他全程参与,所有家具,小到客厅的摆件,都是他自己精挑细选的。
他的家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无论工作多累,他只要一回到家,看着熟悉的一切,就能放松下来。
而现在,这一切居然都被沐妈妈的自作主张而破坏了。沐南感觉自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感到无力,既是对长辈,也是对自己。
沐南弯下腰去捡手机,却顺势蹲在了地上,环抱着双膝,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感到彻骨的疲惫。
成寒让服务生先出去,然后走到沐南身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沐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低声说:“我被搬家了,你应该也是。”
成寒没有确认,也没有生气,好像被迫搬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一样。他伸手搭在沐南的肩膀上:“我先带你回去,事情不一定像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沐南没说话,顺着成寒的力道站起来,像是玩偶一样,被成寒摆进车里。成寒问到了地址,然后带着他去了他们共同的“新家”。
新家位于昂贵的别墅区,小区里住了不少明星和有钱人。
两家家长为他们准备的是一栋二层的独栋别墅,单从面积来看,算不上是豪宅,但两人居住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现在,沐南没有任何心情观察房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堆着的一个个大箱子中。
有搬家工人正在出出进进,将箱子搬进屋里拆开,试图恢复在原来家中的样子。
沐南匆忙跑过去,拆开一个箱子看,只见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用心收拾的,只是如今,这不能让他的情绪好一点点。
突然,他的视线停住。然后蹲下身,伸手在箱子中一通翻找,翻乱了已经整理好的东西。
最终,沐南从箱子底部拿出了一块碎掉的陶片。陶片是土灰色的,表面很粗糙,看上去做工不是很好。
但沐南盯了陶片一秒,然后像是疯了一样,把箱子中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箱子底部静静躺着一对碎掉的陶制小兔子。
沐南把兔子从箱底捡出来,因为动作太着急,碎掉的陶片划破了他的指尖,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被划破的手指很疼,被摔碎的小兔子也很疼。
沐南坐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他把脸埋进环起的手臂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从没有过这么委屈的时候,就好像他再努力也无法得到认可,无法得到尊重。他珍视的、在意的,在别人眼里永远是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
“很珍贵的东西吗?”成寒蹲在他身前,宽阔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
成寒的手掌很温暖,隔着衣服沐南也感受到了一丝安慰,他抽搭着说道:“是我自己捏的,放在床头好多年了。”
成寒没说话,只是手掌稍稍用力握住了沐南瘦削的肩膀。
物件的珍贵不在于价值,而在于感情。一对陶土的小兔子不会让沐南挂念,但是一对碎掉的小兔子会。
来来往往的工人对这个蹲在门口哭的大明星十分好奇,但他们不会多嘴,只会在路过时向他投来猎奇的视线。
沐南哭了一阵,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感情的倾斜就像是开闸放水,倒没了就是没了。
他将碎掉的小兔子揣进了衣兜,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成寒追上问。
“随便走走。”沐南头也不回。
成寒没再拦他,而是向一位搬家工人借了外套,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沐南还保留着一点理智,只是在安保完善的小区里逛了一会儿,然后就静静地回来了。
成寒抄小路赶在他回来之前进了家门,沐南一进门就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反正住哪个房间他也并不在意。
房间已经整理好,摆设还是和他自己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个卧室内的独立卫生间。他先冲了个澡,试图冲掉一身的疲惫和烦躁。
床上铺着的还是他在家中的被褥,沐南把自己扔到床上,熟悉的味道终于让他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直接倒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早上,沐南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他花了十分钟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从此家里就多了一个人,他不再是自己住了。
想到这,沐南的起床气更重了几分。他顶着昨天哭肿了的眼睛和乱糟糟的头发气势汹汹地走出去。
他本想和成寒说,让他在自己睡觉的时候不要吵。但他站在楼梯上,看到客厅的角落里竟然围着三个人。分别是成寒的经纪人、艾嘉,和家政阿姨。
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撅着屁股,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成寒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听见沐南起床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起来了?”
“这是干什么呢?”沐南揉着眼睛问。
成寒走过去,从人堆中拎出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两坨毛绒绒的东西。
他提着笼子走到沐南面前,只见笼子里静静地躺着两只毛团,一只灰色一只白色,毛团都只有巴掌大小,耳朵垂在身体两侧,因为对陌生环境的害怕而缩成一团,留给沐南一对圆润的屁股。
是两只小小的荷兰垂耳兔。
“这是……”
成寒打开笼门,一手一个把它们捧出来,沐南连忙接过来一只。
“补偿你的兔子,别难过了。”
灰色的垂耳兔适时地伸出粉色的小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掌。
沐南:我……好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