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姜蓁幽幽问了一句,略带冷意的声音配上她惨白的脸,去演鬼片毫无压力。
姜烟平复了一下心情,扯出一个笑容:“姐姐,你怎么醒了?”
不是中了迷烟吗,难道跟她一样对这些东西免疫?
姜蓁往前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烟,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点诡异。
姜烟不由得心虚,后退了两步。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姜蓁没有回答,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漫不经心的喝着。
姜烟觉得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乖乖上床,把自己安顿好。
姜蓁掀被上床,没过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姜烟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第二天,雪终于停了。
气温更冷,天气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准备着狂风肆虐。
姜烟虽然想搞清楚“那边”的人是谁,但时间不允许,今晚之前必须要到荆城。
姐妹俩出客栈门的时候,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姜烟视若无睹,却记住了他们的脸。
这些人里,说不定有那边派过来的,等以后有空,再慢慢调查也不迟。
姜蓁依旧把马车赶的飞起,酉时左右就到了荆城近郊。
越往里走,越是触目惊心。
饿殍遍地,尸横四野。
到处都是流民,天寒地冻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身上到处都是龟裂的伤口。
小孩饿的哇哇乱哭,大人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手割破,喂血给孩子喝,但这法子在这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姜烟被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拉住,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妪怀里有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孩子沉睡着,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姑娘,行行好,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姜烟眉头一皱,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粮,刚要递给老妪,手被姜蓁拉住。
“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
姜烟环顾四周,看到饿绿了眼睛的流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仿佛想将她拆吃入腹。
她又看了一眼老妪,对方正眼含祈求,怀里的孩子也在这时哭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姜烟头痛不已。
她想了想,还是狠心甩开了老妪的手,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两人换了身普通衣服,脸也用泥涂黑,跟城里的百姓没什么两样。守城士兵许是看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不足以形成威胁,没有多做盘问,便放他们进了城。
姜蓁带着姜烟一路往西走,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根据她得到的情报,父亲就是在这里与敌军厮杀,才落入圈套的。
奇怪的是,夏国既然已经拿下荆城这一要塞,为何大军迟迟不肯推进,反而驻扎在这里,城门大开?
这不像是要跟虞国开战,而是故意针对父亲。
她思忖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已经被她甩开了很远。
白天看了太多雪,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姜烟叫了两声“姐姐”,无人回应。
哦豁,走散了。
她感叹一句,凭着第六感往前走,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她伸手摸过去,好像是一张人脸,硬邦邦的,不知道死了没有。
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面前的人。
姜骋沙,她爹。
从战报传来到她们找到这里,少说五天过去了。
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他竟然还有生命迹象。
姜烟:这河里吗.jpg。
不管合不合理,当务之急是救人。
她用雪搓着父亲的四肢,再将身上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姜骋沙终于有了一丝呼吸。
他轻咳两声,吐出一滩血,随后继续昏迷。
姜烟看着健壮的父亲,打消了把他扛回去的念头,乖乖蹲在原地等姜蓁。
她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找回来的。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姜蓁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弱弱的叫了声“姐姐”。
姜蓁便疾步走过来,到了跟前,发现姜骋沙也在,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点激动的神色。
她蹲下,双指探了一下姜骋沙的颈动脉,随后身体放松了下来。
“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遇到风暴,大雪会把我们埋在里面。”
姜蓁说完,便将姜骋沙架了起来,虽然她是习武之人,但身形削瘦,拖着一个成年男人很是吃力。
姜烟自觉把姜骋沙的另一只手放到肩膀上,为姜蓁分担重量。
姐妹俩比来时花了更多的时间,等回到四面漏风的破屋时已经是后半夜。
姜骋沙还没有恢复知觉,但呼吸平稳顺畅了许多。
临行前姜蓁带了伤药,内服外敷,应有尽有。
姐妹俩每天尽心尽力的照料姜骋沙,他终于在第三天醒了。
看到两个女儿,他先是一愣,而后才惊讶道:“蓁儿,烟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姜烟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听完之后,江骋沙也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果然跟姜蓁想的一样,他是被副将误导,所以才中计的。
“父亲,那副将现在多半已经查无此人,此番回京,陛下定然怪罪,你需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姜蓁冷静分析。
姜骋沙沉默片刻,声音落寞:“是我识人不清,一切罪责理应由我承担。”
我军损失十万,皆是他战略有误导致,就算陛下要杀他,他也无怨。
只是苦了孩子们和元凤。
他看一眼姜蓁和姜烟,带着歉疚,“孩子们,爹对不住你们。”
“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跟夏国串通起来陷害您的人。”
姜烟说得风轻云淡,眸子里却有一股狠意,姜骋沙愣怔片刻,这才道:“烟儿长大了。”
父女三人在荆城待了七天,等姜骋沙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便打算回去。
只是如何瞒过守城的士兵,是个大问题。
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引起注意,现在多了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肯定出不去。
荆城失守后,城里的年轻男子都被抓壮丁了,只有老弱妇孺。这么大一个男人出去,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有问题。
头天晚上还在担心这个问题,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消息,虞国跟夏国又打起来了,城内一片混乱,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
姜骋沙作为一个爱国爱民正义感爆棚的好将军,誓要跟虞国士兵共存亡,任姐妹俩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姜蓁当即拿出短剑,神情坚定:“既然父亲执意留下,那女儿跟您一起留下,为虞国抛头颅洒热血,拼尽最后的力量。”
“你一个女子,怎可待在这种地方,速速与你妹妹离去!”姜骋沙将她们送到城门口,自己去与虞国军队汇合。
姜蓁却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留下。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姜烟应该劝她回去,但这是剧情发展,她只能顺应。
姜蓁送姜烟出城,谁也没有打破沉默的气氛,只有路边的哀嚎声不断传来。
这次姜烟毫无顾忌的将吃食分给了奄奄一息的流民,自己一点都没剩。
姜蓁看着她,眼神复杂,最后只轻声说了句“傻”。
“你一个人可以吗?”姜蓁拍了拍马屁股,七天过去,这匹马靠着地上的枯草,竟然依旧神采奕奕,不愧是一天十两银子的“汗血宝马”。
姜烟叹口气,一把抱住姜蓁,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一定要照顾自己,我会每天为你祈福的。”
姜蓁回抱了她,这是她第一次抱姜烟。
“路上小心。”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推开姜烟,将她抱到了马车上。
姜烟看了一眼身后硝烟四起的城池,马鞭一扬,逐渐远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再也看不见,姜蓁才收回视线,她一步步往回走,带着决绝和笃定。
姜烟傍晚时分到嘉城,盯着她的眼睛比之前还要多,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也只是盯着,并没有动手。姜烟白等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路,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宿主,别睡了,身后有尾巴。】
听到帕斯卡的声音,姜烟立刻清醒。她看了一眼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几人,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骑着马跟踪,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
她也不急,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晚上直接宿在马车里,等着他们找上门。
前半夜,风平浪静,后半夜,无事发生。
姜烟疑惑了。
这些人是想跟着她回京城?
她架着马车重新上路,经过李二平家时特意停了一下。
听到李二平在院子里叫他妻子,她弯了弯唇角。
一路顺遂的进了京,那些跟在她身后的人神奇的消失了。
本想从后门爬回去,没想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元凤微红着眼眶,一把将姜烟抱进怀里。
“死丫头,你怎么敢跑到那种地方去?要是你有个好歹,让娘怎么活?”
姜烟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娘您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元凤眼角挂着泪珠,面色憔悴,看来这几天没少担心他们。
“怎么你一个人,姜蓁那死丫头呢,是不是怕我责罚躲起来了?竟敢把你拐到那么危险的地方,看我怎么收拾她!”
姜烟心里不是滋味,解释道:“娘,是我带姐姐去的,她一路上都在保护我。她没回来,留在了荆城,说要跟爹爹并肩作战。”
元凤的表情一下怔住了,半晌才道:“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留在那种地方,这不是胡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