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这是怎么了?”温凌左右看了看正堵在门口的几人,问。
“温大人!不不不,没什么,都是小子们小打小闹,不懂事罢了。”
要说起来这件事还要从刚刚入席开始。众所周知的,殿试之后就是恩荣宴。今年的三甲人选和往年一样,都是早早的就显露出了头角,并未出现什么黑马一飞冲天的事情。
温凌如今所见的贡士们分了两队人,一队是今科状元为首的,还有一边儿则是一个旁的人都穿着官服,可他偏偏只着玉色儒衫,腰上束了根锦绣的腰带镶上块宝玉,乍一看去也是气质斐然的偏偏公子一枚。更何况此人样貌还生的好,面未施粉却含着春色,眼非明珠可有光泽,润红的唇薄的叫人一眼就觉得无情但是平白生出的征服欲望也实在是特殊的乐趣:“你是何人?为何赴宴却不着官服?”无论这个人长的再怎么好看,他此番装束于礼不合就是了。
那人见温凌也不行礼,只是直愣愣地站着,好在还懂要稍微低一下头:“下官高企,桦南人士。”
高企?这可不就是当初自己被斯琴拦在翰林院门口闲聊时候讲到的那个温柔才子吗
“哦?本官知道你。听闻你在桦南很有盛名,大街小巷的女儿家无论是出阁与否,都能背上两句你写的诗可对?”温凌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将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有些时候没有对比就没有知道,只单单和高企站在一起,虽然都是相貌出众的人,可温凌就是叫人觉得舒服些:“宴席也快开始了,你这会儿领着这么些人站在门口,是为何?”
“回大学士,高企以为恩荣宴那是天子赏赐不错,可也没有规定过一定要着官袍赴宴的。既是天子赐宴,本该隆重,那学生将自己精心打扮又有何错?可状元等人却觉得学生是特立独行,故意要在陛下,在大人们面前彰显自己,于是将学生拦在此处。至于学生身后的这些,那不过是看不过眼,来替学生说话的罢了。”哼,他如此有才华的一个人,若不是状元那都已经是奇怪了的。如今却连前五十都没能挤身,不得不说是天子瞎了眼了。他定是要找回脸面的。思索再三,自己出了学问,那就是长相最拿的出手来,虽然同那些个人穿同样的衣服也能力压他们,但不能凸显了他的独特。这才有了今天这一身打扮。想的好好的,可人都没能走进这个恩荣宴大门呢,就有辉乐语伸手将他给拉住不许他前进。
辉乐语也是没有坏心眼的,只是觉得于礼不合所以想要提点两句。可没想到高企这个人就如同是一个炮仗,自己就是那个小火星子,一遇到就炸了。
“状元?”温凌将头侧向了辉乐语,示意。
“启禀大学士,学生只是觉得与礼不合,虽然恩荣宴并未明言要着官袍,但也是惯例了,学生觉得不合适。”
“什么就惯例了?”高企本就觉得辉乐语名不符实:“你分明就是瞧我不顺眼,所以故意刁难。”
温凌就站在了一旁,微笑着看着高企,等他将话说完了才开口:“高企,你是否对科举的结果有不满?觉得自己的名气高,是桦南第一才子辉乐语他们都是名不符实的?”他说话的调子本来就不快,这会儿还特地加强了第一二字,好叫人听得仔细些:“恩荣宴确实是没有明确说要着官袍赴宴,可你也说了,天子赐宴要隆重。哪怕不是对于你们,就对于本官来说,这身官服也是我能拿得出最隆重的了,你难道不是这么以为的?”高企的脸色都变了,如果说刚才是趾高气昂的,特别是在温凌先问了他并未理会辉乐语等人之时,那简直就是达到了一个巅峰。好像大学士已经是站在了他的那一边一样。可现在,分明温凌是笑着的,但眼里半点笑意也没有。真要说起来,他们的年岁相近,但半点反抗的心也生不出:“不过也许在你的眼里,你手中的官袍不华不贵,不及你身上的这件料子上好的儒衫,那么是不是本官也能认为你并不在意官职,目无国家呢?若是这样,这个宴席本官觉得你不适合参加。”说完不管之后的人怎么样,径自朝里走去。
他本意是早些到场,正好可以在侧面观察观察这一届的人。可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此等遭心的事情。
恩荣宴将近开席,端稽才在福全的陪同下出现了。因为皇帝年轻,又无后宫,连带着太后也来了。位置都是礼部提前安排好的,虽然高企的位置在后头,可突然空了这么一个地方没人坐还是有些扎眼。
太后好奇地问:“那个位置坐的是谁?”
“回太后,那个位置应该事高企的。”温凌因为距离近,听到太后的话比福全还早一步就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回道。
“哦?既然能叫你一口就叫出名字,想必是个好的。他为何没来赴宴?”在太后看来,这个位置明显靠后,可是今科贡士多少人?除却状元,榜眼还有探花,那其他的能让一品大员记住名字的,定是有他过人之处。想来马有失蹄,人也应该有失足,大概是发挥的不好罢。
温凌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只是淡淡地回道:“这高企确实有桦南第一才子之称,但臣并非因为他的才识记得的这个人。而是凑巧臣赴宴的时候遇到了他与人在宴席门口对峙,多问了两句,这才记住的。”
“那他应该来了呀,怎么没见着人?”第一才子了,虽说只是个桦南但也挺不错的。
“臣叫他先回去了。”
“回去?”
温凌跪在了太后的面前,说:“此人穿着儒衫就来赴宴,状元等人好意提醒,可他不领情不说,还恶言相逼。再者这在宫中咄咄逼人,也是极不合礼的,臣就斗胆叫他回去了。”
“儒衫?”太后将手中的酒杯一放,皱着眉。端稽在一旁看着,见母后居然一时之间没想到叫温凌起来没忍住,先一步说:“温凌,你且起来,这件事你何错之有?”
“……”被截了话的太后瞪了皇帝一眼。
辉乐语等人远远的看着上头的动静,见大学士突然跪下,就想到怕不是因为高企的事情。本想着要去替大学士说话,但陛下太后都还没召,他们也不好直愣愣地站出来抢话。好在没一会儿,大学士就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温大人……”辉乐语端着酒杯来到温凌的座位前时心中有些忐忑:“刚才见温大人给太后娘娘请罪,是高企的事情牵累了温大人吗?”这件事还是因他而起,若是牵累了温凌那他的心里……
“这怎么就是牵累了?本就是本官叫他不用来了的,再者你提醒他也是善意,既然你也马上要步入这个官场,作为你小半个老师,本官就卖老说一句。官场不易,浮浮沉沉的。多少人都在这其中迷失了本心,可本官希望你能永远记得当初殿试自己说的话,也永远保持着这份善意,不忘初心。”都说官场是一个巨大的染缸,并不是说每个贪官,或是奸臣,生来就是坏的,或者初入官场就是坏的。忠、奸二字之间,其实差的只是坚守一词。
“学生记住了。”
辉乐语还没走,又有一个人凑了过来,虎头虎脑的,眼睛里有光彩特别是笑起来最是讨人喜欢。温凌笑着看他朝自己过来,话都还没说,连耳根子都红了:“当初殿试的时候就是你看的我吧?”那道视线实在是太强烈,再结合现在这个红脸的小孩儿,温凌总觉得就是他。
“大学士发现了!”王卿紧张地用空着的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衣袖,然后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其实,其实学生仰慕大学士很久了!当初您秋闱的时候来我家吃过馄饨,学生本来读书并不出挑,但每次见着您留给学生的玉佩,就觉得不能轻易放弃了。”说着,突然抬起了头,温凌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他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光彩:“温大人事学生最崇敬的人!”然后在手里捏了许久的杯子突然就凑到了嘴边,别说温凌,就连辉乐语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就将杯中的酒一干二净了。然后转身就跑。
“这……”他一提起吃馄饨,温凌就想起来了。那个叫虎子的男孩,后来他也再去过他们家的馄饨摊子,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能坐下来吃上一碗。只是叫苏饰把生馄饨给打包了,他忙完了公务肚子饿了好叫厨房煮了吃。之后再想吃,大都是用这种方式带回来的,也就没见过虎子。没想到当初的那个孩童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
进酒的人愈发的多,温凌作为大学士,自然是首攻对象。哪怕是平日里不喝酒,来一个人,总得意思意思抿上一两口。这一两口一两口加在一起的量那也不容小觑。
“温大人,您吃酒醉了,陛下唤奴才扶您去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小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