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这些日子京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若是真的要说……那就得说说翁史翁将军了。
翁史带着部队去讨蒙古的时候，和别的将军出征都不一样。没有威风烈烈的战袍，也没有沙场秋点兵的气势,反而就带了一千人,还有几箱的珠宝玩物,一堆的绫罗绸缎,跟闹着玩似得。兵过玄武，连送别的人都只有温凌。温凌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站的和翁史这么近，他代端稽来给翁史送行：“此去虽然看着简单，但到底是夺位大事，危险重重，翁将军可要千万当心。”翁史笑了笑,年少风华：“温大学士放心，也叫陛下放心。我翁史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爬也得活着回来,家中老母还等着我供养呢。”两人相视一笑，随意聊了两句，居然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临行前，翁史翻身上马,转头对着站在原地的温凌说：“今日一谈觉得大学士与旁的文官甚是不同，若是等我回来，可否有机会请大学士吃酒？”
三个月后，温凌正坐在家中温屿兄弟二人还在书院，他正在给信安的大哥爹娘写信,就见纤尘跑了进来，说：“老爷，外头，外头有一个自称是翁史翁将军的人，说来请你吃酒。”
“什么？”
温凌走出府邸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翁史坐在马背之上，手提了两个酒壶，另外一只手拽着的马绳和一股淡黄色的草绳纠缠在了一起。马上的人见到了他，咧嘴一笑：“我回来了，请温大人吃酒，酒水还有配菜都自带了，不知道温大人可否赏个面子？”
人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也没有把他往外推的道理。温凌叫人收拾了后院的桌子，好和翁史在那儿喝酒。
“翁将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温凌平日里不喝酒，不过既然是答应了的，那也不矫情。浅浅地先试探性抿了一口，酒水刚入口就辣的他眼睛酸涩想要落泪，入口辛辣，下喉整个都火烧火燎了起来。分明周围的天气还有些冷，但是他却因为这一口酒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翁史和温凌不同，看到温凌和小姑娘家喝酒似得笑出了声，直接端起了酒碗一口喝了个干净，再夹一筷子刚卤好的牛肉哈出了声音：“温大人是喝不惯这个酒吧？我今日刚到，才入城门就直接去聚仙楼买了卤肉往温大人的府邸过来了。”说着用下巴朝桌上放的酒比了比，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去蒙古的时候，从蒙古大王子那边讨来的好酒！都说蒙古酒香且烈，我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找个知心的人分享才对，一路上都没舍得喝晚上睡觉啊都抱在怀里，免得军中那些个酒虫把我的酒给偷去喝。”
“直接来了我的府上？那，那翁大人不是应该先入宫跟陛下报喜吗？”温凌吓得连筷子都没握稳，刚夹的一片牛肉就这么掉在了桌上，显得孤零零的。
他打了个哈欠：“我这一路急匆匆地过来，累的连着几天连头发都懒得打理，哪有脸见皇上？再说了，这酒我想了一路了，在不来找温大人，那怕是没了。”说完又大大地喝了一口，舒服地瘫在了椅子靠背上：“不碍事，先喝酒！”
温凌大概不晓得，其实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并非是翁史被皇上召见的时候。温凌高中打马游街时，翁史正好从武师傅那儿出来。在见到温凌之前，他一直觉得，读书人娇弱矫情，分明是男的，可也不比女儿家好到哪里去，很是不削。往常那些个打马的他也见过，小心翼翼的，怕是马儿厥个蹄子都能把人直接吓得从马背上翻下来。但是温凌不同。温凌的相貌比一般的人还要秀气些，再加上年纪小，按理说应该更是看着需要人保护。可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嘴角含笑，看着周围。比之位置不如王安比不上苏伟升，但是气势上确是最强的。特别是他怼人的模样，最是叫人觉得太阳好像独独宠爱他一人，叫他整个人都发了光。
再后来，他偷偷看过温凌几次，见这个人带人温和有礼，不卑不亢，不骄纵，也不放任，越是了解越发欢喜。直到他出征之前，温凌来替他践行。
深入虎穴没有什么人真的是半点不怕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真的站在蒙古那个新可汗的面前时，想到的就是温凌对还是太子的皇上露出的笑，跳动剧烈的心突然就平静了许多。当藏在裤腿里的剑生生划过的时候，温热的湿答答的触感比起成功的喜悦，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温凌的那句千万当心。
对于温凌来说，毕竟经历过现代人的思想，相比之下，武人的直爽开朗比文人要更适合他一些。觉得翁史这个人还挺好的，说话投机，话题自然就展开的多：“翁将军此番可有什么精彩的事情，同我说说可好？”他一向是有心没胆的人，很是喜欢听这种故事。往日里都是茶楼里听听说书的先生讲，此时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将军，他自然hi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哪有这么多精彩的事情？”翁史觉得好笑：“温大人就别叫我将军了，直接叫我名字反而觉得亲近些。”
温凌想了想，点点头：“那好，那……你也直接称我名字就好。”
“那个蒙古的新可汗本就是个傻的。骄傲自负，用大王子的话说，那都是因为这个人看着实在是难成大器，所以才会不对他有所防备被偷了家。”又是一碗酒，抹了把嘴巴说：“我带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原本还想着毕竟陛下之前将蒙古的使臣关押过，他们心中也有不喜，应该要防备些。都已经做好了，要将人都留在外面的准备了，可他倒好，居然将所有的人都给接了进去，说什么我们一路幸苦，要好好设宴款待。更是连身都不搜，也不知道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真没想到。”
“这么随意？”温凌简直不敢相信，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可不是？”翁史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将东西呈上去，箱子底下压的那可都是早先藏好的兵器，就等他们一搜，然后我们顺势就抢过武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里知道，他只是看了一眼，见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倒是没什么，看到绫罗绸缎的时候，甚至直接从座位上走下来，就去摸。”不过蒙古其实一直以来对金银珠宝确实不太在意，蒙古那个地方就盛产各种玉石，相反的则是布匹，特别是丝质布料很是难得也能理解：“大概是因为实在开心，他拉着我就说要一同共饮，还要赏赐我蒙古的美姬，只看了一眼，就抽出了早就藏好的刀，半点没难度的叫他人头落地了。”
“那……那可汗死了，别的人呢？”
翁史勾了勾嘴角：“那一宴席上的人差点没举手欢呼。”
“……”这……得当的多失败啊？温凌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一口酒，别说，这个蒙古的酒比他们中原地区的要更加好入口一点。一开始不习惯，等习惯了发现唉？好像还不错，居然还有些淡淡的奶香味道也是稀奇：“那着这里得恭喜翁将军你不损一兵一卒就大胜而归了。陛下想必会好好赏赐你的。就是……这个入京先来我府上还是不妥，明日早朝，得记得和陛下赔罪。”
哪有那个将军进京了，不先去见皇上的？
“是，那肯定要去赔罪，陛下圣明，定是能从轻发落。”
温凌笑了笑，点点头：“对，皇上最是宽容可爱，不会计较这些。”
仔细去看，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了，如今晚膳时间都还没到，因为适应了这酒的味道，桌上那一壶酒大半没了，当然了，温凌只喝了三碗。可这个酒的劲头足，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不，都不用过一会儿，温凌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不会动了。
端稽在宫中，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将士，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你再说一遍，翁史他进京以后去了哪里？”
“报，报告陛下，翁将军说几日不得梳洗，无颜面见陛下，所以，所以去了温府，吃，吃酒……”他原本没有说后面的事情，只说他们家将军觉得无颜面对皇上，所以先回府了。但皇上一心想着翁史这次立了大功得好好赏赐，所以派人要去翁家给赏。那怎么能行？宫中的人去了翁家，他们家大人在外头和别人吃酒，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一时之间没憋住，就被问出了话来。
端稽将手中的捷报扔在了桌子上：“他无颜面对朕！那他几日都未曾梳洗，去见温凌就有颜面了？他们俩的关系，朕怎么不知道这么好啊？”简直气煞，分明他叫翁史当将军负责讨蒙一事的时候，温凌都还不知道翁史是谁，怎么突然就到了能一起吃酒的地步了？
“皇上息怒，将军，将军他只是爱酒，这……这是之前就和温大人说好的。”通报的人跪在地上差点没被吓得直接尿了出来。上战场杀敌也没见这么吓人的。
“去！都给朕退下！朕要亲自去温府！”一甩衣摆，看也不想再看桌上的捷报。
福全立马躬身安排，这怕是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