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秋闱当日,温凌着装完整前去贡院门口替重考子打气。本想着他年龄偏小,又长的年轻,须得穿的隆重些才能震住场子。结果人往门外一站,鞋子都才沾地呢,那些个原本还在小声交头接耳的考子就都禁了声。更有刚才话说了一半的,如同哏了脖子的鸭子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身官袍威慑力如此大。温凌轻咳了声才开口:“不必紧张。科举虽是万人一同过独木舟,但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秋闱不比之前众位经历过的乡试等难多少,大家都是各个地方选拔上来的人才,所谓的科举,不过是给众学子展示自身才学的一个机会罢了。”说完又微笑着说:“我启宏大国泱泱,陛下贤明。如今我不过是以一过来人的身份与大家打个醒,答卷的时候多细心思考一下,若是觉得不会的也不打紧可先看下面会做的,最后再来想也不急。”这种鼓励可以说是启宏这么多年来的独一份了,他之所以有这么一举,就是想起当初高考的时候老师们的考前动员,虽然说的话都是听腻了,听烦了,也没多大实际用处的。可真的就感觉这没什么用的几句话过后,他们的心里真就不那么的害怕了。以己度人,如今他也是大学士了,今年又是端稽登基的第一年,科举所选之人至关重要,就想先来看看顺带着打打气。
温凌说话的时间并不长,说的话确实醍醐灌顶。这个年代的考子们与之后那些常年浸腻在各种试卷,什么期中期末月考周考还有不定期的课堂小测,都考疲了的考生不一样。向来认识的人都和他们说的是,读书人,十年寒窗那只是为了金榜题名。金榜题名之后呢?升官发财?再之后?
如今却是有人同他们说,这不过是展示他们这些年所学的一个方法。之前的紧张确实消散了不少,更多的,居然成了一展身手的动力。
见那些人连目光都变了,温凌勾唇笑了笑,点点头冲一旁的考官嘱咐了两句就先行告辞了。这种监考那都是要在贡院和考子们一同呆上三日的。虽说会一个考间有五到六名考官,间或你要出去解手或是用餐可以不用和这些考生一般蜗居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但贡院是出不去的。
别的不说,每个考子都有一个独立的用帘子四周拉起来的小空间。因为考生众多,贡院又确实不大,那个空间的位置逼仄只能供一人弓身躺下再家一张考试用的桌子和一个马桶。吃食是自己带进去的,秋闱持续三日,这三日,吃喝拉撒都在这么一个小空间内,身子稍弱的都挺不过来。最是不能忍受的那就是空气中的味道了,你想……呕,好像还真不太吃的下去饭。故而许多的考生带的都是干粮,像是热菜热饭,咳,首先没有这么打的空间给你放这么多的食盒,其次就算你带进去了也没地方热,更何况这三日下来还有什么是能入口的?也就庆幸那些考官不需要在这房中吃饭了,不然也吃不下去。
别的不说,这些考子大多都只要经历一次这种折磨,可考官不同,他们自己经历一次,监考还得经历一次。每每到了监考,大约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早些结束吧。温凌身为大学士,自然是不用做这等苦差事的。想他当初监考的时候,最期待的好像就是吃饭和如厕的时候能呼吸一下外头新鲜的空气。
“那就是大学士嘛?大学士居然会亲自来鼓励我们?”温凌走后,一个胆子大些的学子才小声惊呼:“大学士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另一人很是不削地说:“那可不?你不是京城的吧?大学士他当初高中探花打马游街的时候,若不是年纪太小,怕是所有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得巴巴地上门提亲呢!”
“这么可怕?”
“当然,那等丰神秀逸的人,谁看了不喜欢?”又一个人说:“当时我隔壁家的阿姐还说,若是能嫁与探花郎,哪怕是半分聘礼也不要,她也会嫁。日日在佛前烧香念经,感谢佛祖仁慈。”
“……”显然,你隔壁家的那个阿姐也是个胆大且想的太多了的。
然后又有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难道下场之前,大学士都会来鼓舞几句嘛?我之前怎么也没听同门师兄弟说起过?好像连先生也没提到过这个事呢。”
“哪里可能?我跟你说,这都是温大学士平易近人。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考试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学士呢!”
解惑的那个人看着就比周边许多人年龄要大,要沉稳许多。这都是他第四次来京城了,说来,如今他也四十有二了,再过些时候怕不是他的儿子都能跟自己同考场的了。若不是家中贤妻,始终支持他的梦想,怕是在有了第一个孩子,他就放弃考试了。可如今听了大学士的话,他只觉得好像对自己这么些年的执着有了个解释,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显得不那么的偏执和郁结了。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笑盈盈的意思在里头,到了他这个年纪,也该是看开很多了。
“什么?兄台你都第四次来考试了?”
“嗯,想当年,我还与温大学士当过同期的考子呢。住的正好也是福满楼,如今福满楼的房间订也订不着咯。”
“兄台果真好运气,竟然能和大学士在过同一个考场!”说话的人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怎么的,这和自己一个考场的人都已经大学士了,可是他还是一个考生,指不准这次都不一定能上榜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你若是年龄再大几岁也可以,并非难事。”就算是他心中已经豁达,乍一听到那样的羡慕也觉得开心不起来。铁青着脸,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那边温凌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贡院门口的事情,如果知道了,怕是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
斯琴今日刚好去翰林院找资料,见到温凌从外头回来凑了上去:“你这一大早的怎么是从外头回来的?”
温凌笑了笑,说:“可别用一副抓着我偷懒的模样来和我说话。”他将手里的东西展开,正是贡院人拟给他的这届可以重点关注的考子名单:“我刚从贡院那儿回来,去跟那些即将下场的考子们说了些话以作鼓励,可算不得偷懒。”
“做什么鼓励?”斯琴扫了眼那个名单,名单上面倒是有几个人名声甚高,他顺手就指在了一个叫高企的人名字上说:“他我知晓,好像是什么桦南第一才子。不过我觉得他考中的可能性不大。这人惯会写诗作词,文风瑰丽但是偏柔,女气的紧。只能哄哄未出阁的女子开心,做不得实用。”别的人他不知道,但是温凌他清楚的很,最是务实的一个人。也不是说不要求你的文采,只不过相比之下,文采在他的眼里那是锦上添花之物,并非最重要的。
眉毛一挑:“名气这么大?桦南好像是在南京那边,都传到京城了?”
这南京比浙江距离京城还远上不少,这长途跋涉之后还能叫远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也实在是不易了。
“啧,说到这事啊,我就不得不说给你听了。”斯琴见温凌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立马来了兴致:“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莺儿嘛?”
“嗯。”
“那莺儿所唱的词之中就有一两首是出自这个高企之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反正就是写的诗词都小意的很,很是得女儿家欢欣。时间长了,居然就成了各家女儿手手流传的东西。你也知道,那些个女孩儿和大老爷们不能比,有好的东西,传的那叫一个快,到最后居然就脍炙人口了。”说到这儿,他的语气中都带了点窃喜。
温凌皱着眉头问:“一个读书人,诗词为女儿家喜欢,那在男人的眼里呢?”不怪他这么问,男女的审美向来是不一样的。就拿诗词来说,女人家家的,毫不意外的就大多会喜欢些柔美的类型,可这个在大多数男人眼中却得不到欣赏。
“那怎么说呢?就如胭脂水粉咯。”不是说没有男人喜欢,只不过少。
“这么说来,他这个桦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不是就有了水份?”
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这种称谓,向来是有水份的,你看,王安不也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子过嘛?”
“王安那是名副其实。”
“……”哼!
见斯琴这模样,温凌想笑,摇了摇头对他说:“你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喜欢逗王安。好好的一个人,被你弄的都忒不正经了。”
“我哪有?”不开心温凌这么说自己,他瞥了瞥嘴,然后说:“我才懒得逗他呢,木头一个,有什么好玩的?”
罢了,温凌觉得自己管不了,还是由他们去的比较好。反正小打小闹正是感情好的证据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get~嘿嘿,没有第二更了!作者躺平~沉迷小说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