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竖日一早,太子大闹甘霖殿，强行斩杀西域来使孙无常之事就人尽皆知。
一时间，后宫、六部、乃至各个角落都在流传太子不顾圣上赐给孙无常的免死金牌,强行将人从甘霖殿内拖出。抢了一旁带刀侍卫的佩剑,当场就将人斩杀了,气的陛下那是一个一口血没忍住喷了出来。
“太子乖张暴戾,这次怕是谁也保不住他咯。”
“想当初太子到底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子，可如今……唉，那妖道连皇后娘娘都说不得，太子如今倒好直接将人斩杀，陛下怕是不肯再见他了。”
“虽说太子偏激，可那孙无常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太子如今也算是除害了，一心为父,难道不应该宽恕吗？”
“我听闻宫中传出来的那可是太子见孙无常献药，陛下吃了吐血不止这才恼怒将孙无常拖出去斩了的。”
“那谁知道呢？不是说陛下是因为孙道长死才吐血的吗？”
总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原也不过是没事时候的谈资，做不得什么。哪知三日后，大家都以为要遭罪的太子却不过是与皇后娘娘一样被罚自闭，而万贵妃和大皇子以及以礼部尚书万勇为首的一群官员如数获罪。
其中大皇子因为到底是皇嗣,不过是赐了爵位，发往边疆地区。万贵妃身为其母，自然是一同前往。可万勇就倒霉了，分明就一如往常晨起用膳，就突然被闯进府的一群官兵给按住。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亲眷全都关押入狱。凡是与其亲近的官员无论大小，该关关，该查查，该罚罚，总而言之就是之前的长子继位的声音越是响，如今越是惨。这突如起来的雷霆手段，叫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纷纷开始努力回想之前自己有没有说过不利于太子殿下的话。有那么几个只是与长子派有走动，虽然还没查到他们的身上，可总觉得心惊胆寒，头皮发麻。
自从这个孙无常来了之后，陛下先是沉迷丹药，再是病痛缠身。总之朝中大臣都觉得好久没见着过圣颜了。这一系列手段下来，才叫人真正的觉得恐惧，再想到启宏帝，纷纷倒吸口凉气。
当今圣上算不得是个伟大的皇帝，因为他并非先祖皇帝，没有开疆立业。但他绝对说的上是一个优秀的皇帝，治国四十余年，启宏一路平稳发展，愈渐强大。唯一的变数就出在了孙无常的身上，可这一点并不能完全否认了启宏帝这个人。这时，人们才渐渐想起，自己因为陛下久病做了什么蠢事……
温凌明面儿看着平静，可内心也是风起云涌。手中的书一个时辰了，也没能翻上一页。
最叫他动容的，莫过于万素了。时隔这么久，他也不能忘记当初大哥的遭遇，本想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若是不出错，最多不过五六年，就能不用再惧怕万家。当初万素被万家从信安的衙门里接回来，嘴上说的是受了莫大的罪，可他远远看着，脸上的肉都没能掉几两也能叫莫大的罪？
好在万素虽然在信安跌了个大跟头，可到底是平日里肆意随行惯了的。有一个贵妃姐姐，大皇子又是他的亲侄子，哪能真正闲的住？也不过就老实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小打小闹似的惹事。温凌也不说，只是默默叫人盯紧了，将万素、万勇和万象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记着，凡事叫他抓着尾巴的，都不能撒手。就等哪天真的有机会，一举将其拿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别说是万素，整个万家都倒了大霉。
陛下身边的王公公在众人都不了解情况之时站了出来，当众就公示了万家的罪责：礼部尚书万勇，心怀不轨，诱导皇嗣。结党营私，对太子心存祸心，图谋皇位……
条条框框，足够万家满门抄斩了。
天子雷霆，倒是叫众人都知晓了，太子动不得。哪怕是太子再错，那也是陛下心属的皇位继承人，但凡有违背的，万家为见。
“少爷，宫中的王公公来了。”
苏饰的声音将温凌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一个激灵，然后立马反应过来：“王公公？他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只是公公模样看着很急。”
温凌随着苏饰来到了前厅，果然就看到了王公公满面通红，眉头紧锁的模样，也难怪苏饰会说模样看着很急了。
“温凌不知王公公前来，有失远迎，王公公赎罪。”
王公公摆了摆手，笑道：“咱家哪里敢治温大人的罪了？是陛下叫咱家来宣大人入宫的。”
温凌虽说已经是从二品的官职，可这个时候，再怎么也轮不到他进宫面见皇上。正所谓君心难测，他仔细揣摩了一路也没能明白圣上的意思，干脆就不去想了。
之前的启宏帝一心都在朝政之上，无心花草。之后又在丹药之上更是无心其他。这么一看，这好端端的甘霖殿，尽然还没东宫装饰精巧。不过大是真的大，也不知道皇上一个人睡在里头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孤单的感觉。
上次见皇上就是六日前，随太子一同来的。可如今，不过是六日功夫，启宏帝竟然更加的瘦了。因为久病，面色苍白无力，泛着青灰色。又有两边的面颊凹陷，看着就觉得上辈子看的僵尸片里的主角们都比皇上好看几分。
“臣温凌，参见陛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模样，英姿飒飒，只是一眼温凌就觉得好像能理解为什么斯琴会对其如此追捧。
“爱卿免礼罢。”皇上的声音低软无力，就如同琴弦被人松了之后弹出的声：“朕今日叫你来，其实就是有几句话想与爱卿说说。你也算是朕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了，有些事，朕不能同旁人讲，心中又放不下。”
“臣洗耳恭听。”
温凌的眉目低垂，温顺地坐在王公公搬来的椅子上紧贴着龙床。
可启宏帝刚要说话，人就开始咳嗽。饱受摧残的喉咙发出了令人觉得难受的呵呵声。王公公立马冲了过来，与温凌合力将皇上给扶住，只见启宏帝的手放下来，居然都是血迹。然后王公公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黄褐色药丸，这大概就是孙无常所炼的丹药了。
“你是否也与那些人一样，觉得朕轻信孙无常，执迷不悟？”说到这，启宏帝的手紧了紧，因为激动，胸脯都起伏的剧烈了些。
摇了摇头，温凌笑着说：“臣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现在不是了。”
“哦？”大抵是丹药起了作用，启宏帝止住了咳嗽，连脸色也红润了些。
“臣并不知陛下的身体到底到了什么光景，可就刚才看，孙无常所制丹药，虽然不能叫陛下痊愈，可确实能支撑些时间。”
“朕果然没看错你，当初第一眼见你，就觉得这是个通透的人。”启宏帝的语气中有了些笑意，像是想到了第一次见温凌的场景，气氛都缓和了不少：“在你来之前，太医刚走。他们不过是没有明说朕时日不多，开的也都是些没有效的药。朕也不是傻子，难道连自己的身子都不清楚吗？”
“陛下，御医们必定是竭尽全力替陛下医治的。”
“这朕自然知道。实际上，在一年前，他们也尽力了。”
见启宏帝将话题说开了，温凌的目光微闪，明白自己接下去听到的将会是不得了的话题。
“其实，朕从未信过孙无常。只不过一年前，朕因这么多年政务压身，到底是伤了根本，一直以来太医院汤药不断，可半点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直到朕连着两日都咳出血来，又正逢兰贵人一事，朕就想着，试试也无妨。”
“治病如人生，一步一个脚印才是真道理，急于求成只会反其道而行。”
“朕又怎会不知？”自嘲一般的笑了笑，然后才接着说：“初没什么质疑的，可时间长了，病未见好，只是丹药入口就觉得精神不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是了，启宏帝的稳重才智向来是世人都熟知的。这样的皇帝，又怎会随意被那些三脚猫儿的东西给迷住了双目？
这般想来，最大的可能就只能是，太医院开的方子不顶用，虽然能治病，可陛下常年的劳作，并不会因为他的病就减少了。时间长了，就只能越积越多，成为一个走不出的死循环。而无助之时，皇上身为天子，也只能是在明知那些所谓的丹药只能撑一时之需，长久服用无益反害，还只能依赖那丹药勉强支持。而这丹药，用最通俗的叫法，就是“兴、奋、剂”。大补的药，药性凶猛如虎，常人尚不能吃，更何况身体早就被透支了的陛下，这无异于提前透支了他的生命。
越是吃，越是坏，越是坏，就只能吃。
“最初朕不过半月用一粒，如今，一日要吃上几次，一次最少也要两三粒才能起作用。”
面对着将一切都看透了的天子，温凌抿了抿嘴，半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原本朕就知道朕时日不多了，只是放心不下太子。”说到端稽，他的目光慈爱：“太子聪慧，可性子不够稳重。为人重情重义，又善良。不过这善良对于天子，并不是那么的适合。”
“天子，乃天下百姓的父母，理应有善心。”
“也是。”就如同以往一样，每次听到旁的人夸太子，启宏帝的心情就特别的好：“说到底，就是朕觉得朕看太子还没看够。也想多替他做些，能多担一分劳累，就多担一分，太子也好再多随性些时间。只不过这身子……”
“太子已经长大了，他心中早就有想法替陛下分忧，其实陛下可以让太子多接触些政事，好将担子卸下些也好养身子。”
“你还是太小，不懂父母之心。”摇了摇头，启宏帝将目光转到了床不远处的桌子上。那上面摆放的是即使天子病重，也照例送来的折子：“那些都是身为天子不得不面对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有不厌烦的？朕早就烦透了这些折子，自然就不想叫太子每日见到它们。”
“陛下慈父之心。”
“咳咳！”没能忍住的咳嗽又叫启宏帝缓了好一阵才能开口。
“朕今日叫你来，只是想说。朕已经不顶用了，能替太子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做不到的是朕无能，但也无可奈何。太子素来与你亲近，朕希望你能坚持站在太子身边，替太子着想。”
“臣自是以太子为重，一心向着太子。”
殿外，才能出寝宫就跑过来的皇后娘娘被拦住了步子。
“陛下有恙，不便见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奴才，暂且回宫吧。”
皇后面色焦急，她与皇上夫妻多年，感情一向很好。才被禁足的时候不是没有难过，可如今万贵妃的事出来，隐约就明白皇上许多用意。一心就想来看皇上：“陛下病重，本宫身为皇后，天子发妻，自然应该常伴左右伺候陛下！”
“去，让皇后进来吧。”
“是。”
王公公转身出去，请皇后进屋。
甘霖殿已经许久不曾点香了，但苦涩的药味却如同熏香一般无处不在。温凌的手中被皇上塞了两个东西：“这两样，其一能保你性命。其二，能保太子。希望你勿要让朕失望了。”
温凌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胀，小心将东西往袖子里塞了塞，见皇后走进来，这才起身。
“那陛下千万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不打扰陛下和娘娘了。”
从甘霖殿走出来以后，他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又朝殿门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才迈了离开的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不好意思，突然接到一个工作，本来一个月的工作量堆到了一个星期叫我完成。然后昨天下班已经十一点多了，想着洗个澡躺床上写更新，结果就睡着了。
叫大家久等了，真的对不起！
接下来估计到十二月底还是会加班，不过我会尽量保证日更的，如果太晚没更新大家就不要等了~
今天就多写几个字，补偿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