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谷左后在尚书房的门口,眼见温凌朝这边走来不由冷笑。
他自幼跟着布明哲,给布明哲当书童。如今自家老爷贵为一品大学士,又是皇子们的太傅,他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布明哲看信的时候他正在一旁伺候,见到自家老爷面色不好,就也偷偷瞧了眼,这一瞧就觉得气血上涌,心中想的满是那我可要看看你温凌是怎么个死法!
温凌一早就让苏饰收拾行李,他先来见布明哲然后再去找王安帮忙请大夫。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名医众多,怕只怕那些个厉害的大夫不愿意随他千山万水远赴信安。
谷左见着温凌慢慢走近,低着头,面色难看可明显失神的模样,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发难心起伸出脚一下踹翻了尚书房门口的一盆花。盆碎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惊得骤然回神,险些左右脚相互绊摔倒在地。
他抬头就看到面色不愉的谷左,也没说话,只是行了个礼:“下官翰林院编修温凌,前来拜见大学士。”
布明哲坐在椅子上,满脸阴沉。
温凌是太子侍讲,可说到底太子课业还是应该听他的。
太子乃国之大统的继承者,理当勤奋好学,比之寻常人更是要努力千万倍,否则如何能经的起皇帝之位!退一步来说,温凌的身份与自己相差悬殊,在如何,也不该由温凌对他指指点点。偏偏昨日信中所述又叫人指不出错误,只觉得多读几遍,其实可取。
今日他找温凌来也不是想要为难他,只是觉得毕竟同为太子先生,有些地方应该沟通。但真的人到面前了,老脸还是有些拉不下来。布明哲自顾自生着闷气,倒不是气温凌,而是自己与自己怄气。想想觉得气不过,随手拿了一本书,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没想到温凌正好走神被吓得一个激灵,叫他更觉得温凌怠慢了。
“温凌,你可是觉得我不配为太傅?”
回神的温凌轻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并非,下官觉得太傅为师者严,学识广阔,又不守旧。下官给殿下当侍讲,时不时从殿下那儿听到许多新奇的看法,如醍醐灌顶,故而太傅教的是极好的,断没有不配这个说法。”布明哲学富五车,最主要的就是在于他“杂”。大概也是因为本身就是翰林院大学士的缘故,看的书极多,知道的自然也多。给太子他们讲课,通常能贯穿古今,还有不少新的解释。别说是皇子们,就连温凌都觉得受益匪浅。
哼!
布明哲这个身份,上杆子溜须拍马的比比皆是。可温凌这拍的,他通体舒畅。
“只是相较于太子殿下将太傅当成师长,下官更像是殿下的友人。所以殿下许多不能同太傅说的话,下官知道的就多一些自然就更能理解一些。”他紧了紧手,想到太子端稽给他端茶水的模样,有想到小家伙抱着脸冲他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心中的不快都消散了许多,然后才说:“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除却生病算不着不说,太子生辰一日,帝后生辰两日,外加逢年过节,顶多也就十日不到的休息时间。比之寻常学子,皇子本就幸苦不止一点半点。下官也知道太傅是希望太子殿下好,可揠苗助长确实不是个好办法。太子虽身份尊贵,担子重,但到底也不过是个稚童。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岁可能还在外面疯跑玩耍呢,若再加大任务,下官实在是于心不忍。”
“太子不可与寻常人家的孩子相比。”
“太傅说的是,但下官亲眼见到殿下困的连眼都睁不开,一句话讲几遍也没见他听到,不如休息好了说一遍来的好。”
回忆起往日太子的模样,又想想他给太子加重了课业那段时间太子的模样,布明哲只觉得有些疲惫。
“是我用错了方法……”
“太子殿下念着太傅的好,只是一提就说理解太傅。殿下年幼,更应该循序渐进,就连如今这下官都觉得殿下有些压力过大了。太傅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小事上自然是没那么多心神留意的,下官进信也不是报着驳太傅面子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当太傅的心眼儿,思虑您所不及的地方。”
布明哲听的想要发笑:“好了好了,别再捧我了。我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肚子里有些墨水,运气好些罢了。你心思细腻,又有耐心,学识也出众。太子能得你当侍讲,是太子之幸,矣是老夫的幸运。这次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要老夫出面的你尽管来找老夫就是了。”
“下官多谢太傅大度!”
尚书房一行算是有惊无险,布明哲大人果然人品值得人尊敬。温凌才出宫,就立马去了翰林院找王安。
王安此时正负责校对新送上来的史书,一笔一笔写的认真,温凌今天进宫见布大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此时见他一脸焦急进来的样子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温凌怎么了?是不是布大人为难你了?”
也不是说他不信任布明哲的人品吧。布明哲这个人气傲,可确实是不错。昨天在知道温凌居然敢直接写信给布大人,出言指责他对太子过于严厉揠苗助长的时候王安就觉得心惊。回家之后立马问了自家父亲,王大人同他说,布明哲极为君子,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才略微放下一些心来。就看他刚才在认真校对手中的东西,可心里啊满满的都在担心温凌是否顺利。
“不,不是太傅为难我。”他平日里因为性子原因是三人里最稳妥的,这会儿却有些急:“我昨日收到家书,说是大哥被万家的人打的躺在床上极为凶险。信安和周边的大夫都看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京城的大夫到底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我想叫苏饰回去一趟,带大夫回去看看我大哥。”
“万家?礼部尚书?你大哥怎么会得罪到万家人?”
“是万素,万大人的侄儿,淑妃娘娘的亲弟弟。万家想在信安落户分支,抢了我们家看中的铺子,还动了手。”
“什么?!”王安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沉思了片刻说:“大夫的事交给我,你千万别冲动,万家现在你还惹不起。”
“我都懂的。”
温凌咬了咬牙,就算是没有李勤在信后的提醒,他也不会去拿鸡蛋碰万家这个硬石头。只是想到大哥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就觉得心里烧的慌。若说他从前还只是一心混日子,此时也不得不咬牙发誓,他日得势,必定要将今日害他家之人偿还!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功名心太重的人,之所以想要变得强,那也只是希望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虽然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他到底是从婴儿之时就来到了启宏。从小就在温家长大,爹娘,兄姊,都是亲的。又因为年幼,长兄似父,长姐为母,巴不得把他每日都捧在掌心。说句实话,没被养成纨绔那也多亏了上辈子的记忆。如今对他这么好的兄长平白无故就遭了罪,叫他一笑而过那是不可能的。
太子见到温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眼下浓浓的青黑,惨白的面色叫人担心:“温凌你病了?”
“没有。”
“我传太医来给你瞧瞧,你面色太差了!”端稽皱着眉头,温凌一向不喜奢华但很是爱干净。总偏爱青色,蓝色,白色的衣裳,衬得他本就出彩的容颜更加夺目。可这会儿青色的衣服在身反倒是显得憔悴了:“今我不想听你讲习了,你去我床上歇着,叫太医看了就回去。我自己能看书!”
温凌低头不语,被太子拉着手来到了太子床前,见太子居然就势要蹲下给他脱鞋,吓得一把拉住端稽的手。
“殿下不可!”
“臣没病,只是昨日收到家书,得知家兄病重心里放不下,所以才没休息好。”
他没有和太子说具体的,是因为不想去利用太子。在温凌看来,端稽就是个孩子,应该躲在大人的羽翼之下,等待翅膀长成。
“病重?什么病?”
咬了咬唇,温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太子说。
端稽见温凌为难的模样,然后蹬了一下脚说:“我叫御医随你去给兄长看病!”
“!”
要说医术,御医自是医术高超。只不过能得御医治病的,除了宫中的皇上妃嫔还有皇子公主们,那都是达官显贵,才能有的隆恩。温凌自己都没有资格叫御医给看病的,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这茬。如今太子亲口说,那这事当然是可行。
“可……家兄病重不能来京城,臣家在信安……”
“那有什么关系?我去找父皇,说让他派个御医叫御医跟你回信安去给兄长看病就是了。”
“……”
温凌没想到自己也能回信安,带着御医去看看兄长的情况。
第二日,手捧御旨的温凌只觉得心中的暖流一股股的。太子不但让启宏帝同意他回乡看望兄长,给他派了一民御医,还偷偷把自己私库里的人参都拿了两支出来,让福全给他,说是这人生是启宏帝给的,不过一直没机会用,正好可以叫温家大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