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为是新官上任,所以温凌这一天起的特别的早。可等到了翰林院却发现相较之下他居然不算是最早到的。
“温探花。”
在翰林院门口,温凌正好遇上了在等候的王安。他冲王安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才道:“总是叫探花怪怪的,若是王大人不嫌弃的话,唤我温凌便是。”王安的官职比他高,虽说还未曾正式报道,可这会儿都已经在宫门了,他叫一声王大人也不会显得太过逾越。
“好,那在下也不推脱了。”王安这个人虽说出身官宦,可一直以来看着就和气的紧:“你我二人乃是同科进士,既然温凌让我唤你名讳,那不如你也唤我王安可好?实际上,我一直就仰慕你的为人,若不嫌弃不知可否结交一二?”
对于这样的友善自是没人会拒绝的。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一个身穿黑蓝色官服的人从内往外跑,见到他们就立马拱了拱手说:“让两位大人久等了,两位请随在下来。”
刚才王安就是在等这个人,他到了翰林院之后先是将自己的身份牌递给了宫门的侍卫,由侍卫转交给内里的官员。如今这人先是又看了温凌的身份牌,之后就分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小木牌,这小木牌之后就是他们出入翰林院的凭证了。
别看这木牌小,可上面刻着的那可是姓甚名谁,官阶,官职,官衔,及差事。
就如王安手上这块,刻着的就是王安,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
修国史这个职务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这其中的重是指难度,而轻则是指权利。众所周知,每朝每代都有史官,负责记录大小事物,而这些记下来的事则都必须经由翰林院修撰一手,主要目的是为了审查是否有误,有犯上,有遗漏,不通等毛病。添一笔减一笔,那都是大事,所以虽说只有从六品,那也不是苏伟升从五品能比得上的。
同理,温凌手上这块,刻着的则是温凌,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职诰敕起草、史书纂修。
意义上也就是先由编修将史官写的东西过一遍,然后再整理送给翰林院修撰。而诰敕起草简单的来说就是给陛下写圣旨的。
翰林院本属品阶不高,从大学士的正一品到未入流的翰林院孔目都有。所谓的翰林院孔目是比从九品还低的官衔,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荣誉称号,讲的好听些是荣衔。这荣衔只有翰林院有,是给一些有才学可又不够才学的富家子弟特设的职务,事也不重,就是管理管理书籍,但说上去也是为朝廷办事。区分与百姓,听着好听还能拿饷银。
与其他的部门不同的则是因为翰林院主要是为皇上办事的,所以设立地点自然也是在紫禁城内,故而有了早上与王安相遇的一幕。
一路跟着进了翰林院,见了正在低头忙自己事情疲与应付的各个同僚,温凌二人就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因为职务性质经常需要交流传达,所以翰林院的大殿极大,有仔细的块域划分,但却大部分的人都呆在这件屋子办公。就好比温凌与王安,此时他们二人的桌案相邻,中间有这一条能通两人并排行走的道儿。案上东西大抵相同,不过是些笔墨纸砚,可周围的人手上做的事情却又不同。温凌这边的人多以写为主,而王安那边多以看为主。
“在下就带到这儿了,桌案早两天便叫人擦过了。笔墨纸砚都齐全,若是用完可以去入门左手边的芜房领取,只要写明数目名字即可。但若是有特殊喜好的,怕是要大人们自备了。每日需要大人们做的事儿都会有人送过来在大人到之前摆好在案上,酉时会有人来取。若是提早做完了,正殿后头的东阁,那儿专门藏书,可随意借阅。”他轻轻抚了抚衣袖,然后小声向二人行礼道:“那在下先行告退,还要去接其他大人。王修撰与温编修之后有什么问题,来寻在下就是了。”
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桌案上的东西,想到自己读书这么些年又要工作了,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来。
桌案早就收拾干净,东西也齐全,不过整理摆放需要自己动手,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的。温凌将今早刚送到的书卷统统叠成一叠,这是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校对以及抄写这些书卷。好在第一天到,考虑到适应量也没有太大。尝试着磨了墨,他惯来不是挑剔的人,再说这翰林院的笔墨确实属于不错的了,书写一笔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必要换了。
到了午膳,温凌与一群人一齐去膳房用膳,最他觉得好笑的是当初宫门口遇到的斯琴居然也分到了翰林院。他一早就看到了同来报道的斯琴,比起他与王安的平静,这位就好像是猴子进城,大概左右看东西都觉得新奇,东摸摸西碰碰,一个上午愣是半点正事没做不说,若不是他们大殿内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太过安静,他怕是要起来先蹦上一蹦,来抒发一下心中的喜悦才好。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久,现下看去,那脸儿都红的有些发黑了。
“唉,温编修,你可还记得我?”斯琴的性格活泼,这会儿好不容易见着个眼熟的人,就跑过来打招呼。
温凌微笑着点点头,说:“我们当日殿试的时候还在宫门外说过话,你相当仰慕陛下。”
见温凌还记得他,斯琴立马就开心地弯了弯眼睛,大力点点头:“对对对,我叫斯琴,你直呼我名字即可。”说完还略带羞涩地看了王安一眼,小声说:“若是王修撰不嫌弃,也可直呼我名字。”
他自己就书读的不错,对于王安的学识他是打心底佩服的。不过最叫他崇拜的,还是当初殿试的时候王安胸有成竹的对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就好像陛下的问题他早就知道,想过无数遍答案了一样。启宏帝是他最仰慕的人,在他看来当日若是点了他的名,他怕不是腿都能抖成筛子。可王安对着陛下还如此从容,他自然而然的,就将王安当成了追逐的榜样。这会儿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就带着些不好意思却又想接近的意思。
不过这不是说温凌殿试表现不好,可温凌在被叫到的时候,不都有一时间的诧异吗?
“一起坐吧?”王安也觉得斯琴这人有趣,又是温凌认识的,自然是不拒绝。
翰林院因为书籍资料众多,所以内里是不生火的,饭菜都是由侍卫从外面端烧好的进来。那些位高的,像大学士这样的,自然不会与他们一同用膳都在自己的屋里吃,有专门的人给送过去。这会儿坐在这儿用膳的,都差不多身份,也没那么多的顾忌要放松许多。
东坡肉,白灼河虾,炒时蔬等,他们三个人一桌,面前居然有四菜一汤着实是有些丰盛了。
“这菜都是哪里烧的?”斯琴夹了一筷子,味道不错。
王安因为父亲的原因比常人知道的多,这会儿便负责给二人解惑:“这宫里饭食,上至天子,下至太监,都是由内务府统一负责采买的,每个地方都有规定数量的月银,御膳房来置办御膳的,至于宫女,太监都是有各自的小厨,翰林院也有独自的小厨房,咱们自己请了厨子然后每日从内务府拿东西,做了饭菜再统一由侍卫送过来。”
“原来我们这吃的还不是御膳房的师傅烧的菜吗?我觉得吃着比外面的酒楼好吃太多了!”
斯琴家中不过是稍微富裕些的农户,有几亩良田供他读书便花费不少。虽不至于艰苦,但确实没有太多的银子去浪费。他记忆中少数几次去大酒楼吃饭,特别是京城醉仙楼的饭菜,那儿的大厨做出来的东西,每每都叫他吃上一次能回味上三天的。没想到这翰林院的伙食居然比醉仙楼的味道还好上几分。
醉仙楼也就是温凌住的客栈边上的一家酒楼,虽说不上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但也确实不差了。温凌尝了口,觉得翰林院的膳食与他昨日第一次吃到的新买的厨娘做的饭比也不差了。
他新买的厨娘姓田单名一个容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容正是表示女子好容颜。到底是家里富裕过的,起名字也好。田容擅做汤,虽是江南人,但大概在京城的时间长,口味还是偏京城这块儿的,不过带些江南特有的甜咸风格很合温凌的胃口。
王安笑道:“我早些时日听家里人闲聊说到,这布大人最是好美食,之前还未接任大学士的时候就对原先的大厨极为不满,刚一接任大学士,就立马换了厨子。如今这掌勺的人,是布大人废了好大的力找到的,厨艺好的别的小食堂都羡慕呢。”
因为布明哲这人当初大费周章找一个小食堂厨子的事情实在是太大,连陛下都被惊动了,笑骂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好吃。自然也被王尚书他们当成了一时的话题,谈与家人。
“那我反正是举手赞同布大人当初所作所为!民以食为天,这吃好喝足是天大的事儿,如今咱们能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全都是当初咱们大人大费周章的功劳!”
好了,看来斯琴也是一个极为重口舌之欲的人。
三人说说笑笑的,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规矩,这会儿吃饱了还能喝上一碗温热的甜汤,简直不像在办事。
长舒一口气,就凭这中午的膳食,翰林院可真是别的地方都不及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