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说科举之后，最是值得期待的那必定是恩荣宴了。
启宏的恩荣宴。沿唐之江曲，袭宋之闻喜。
天子赐宴，礼部住持，读卷大臣、銮仪卫使、礼部尚书、侍郎，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护军参领、填榜、印卷、供给、鸣赞各官与新科进士一体赴宴，今听闻还特命太子陪席。
“都哦仔细些，这次恩荣宴陛下太子殿下可都会来，小心伺候着！”
未时还没到，宫中设宴的现场就已经忙的管理中官脚不沾地。来来往往的跑，左右看着都是需要他费心的地方。
往常的恩荣宴也就是陛下来喝一盏，给那些个新中进士鼓鼓气。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特别的重视。凡事宴席中用的餐具，皆是最新一批送进来的货。菜品不少都是御膳房想破了脑子定下的，其中还有不少寓意颇好的新菜，可见用心。
“唉唉唉！这儿今晚坐的是一甲状元，状元郎的酒盏及勺筷，要用银的。还有榜眼和探花郎的都换成银质的！”
“状元一席，榜眼一席，探花一席，其余的都三人一席。用具可都摆好了，多了少了礼部的人可没咱家这般好说话的。”说罢那公公用手摸了一把桌案，敲了敲桌脚喊人来：“这桌子得再擦一遍，这儿摸着都卡手了，你们是觉得脑袋在脖子上太久了吗？”
底下的人办事不尽心，总有那么些偷奸耍滑的叫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操碎了心。
“王公公这布置的如何了？”此次主要负责宴席的是礼部侍郎陈玉，他刚从乐坊那边出来，这次宴席简直把他忙的脚不沾地，好在每个小项都有负责的人他只要审查，也算是没有纰漏的。待到他到了设宴这儿的时候，火烛器皿，桌案矮凳，就连屏风摆件都已然安置到位：“今日太子殿下也要赴宴，你等可把作为安排妥当？”
内务府的王公公到底是老人，虽说刚才还有些急急忙忙的样子，但真到了陈玉面前却显得井井有条：“都安排好了。这国公大人自是在主席的。陛下此次要太子殿下参与恩荣宴，定是想要叫殿下与诸位新人熟悉，所以奴才斗胆将太子下手第一位给了状元郎，之后一次是榜眼和探花。国公下手为两位阁老。二甲与三甲进士都三人为一席，可为叫诸位超重大臣与新科进士们相熟悉，老奴在每席都留了至少一位是大臣位。陈大人看可行？”
陈玉一面听王公公讲，一面走着看着：“不妥。”
“哦？请陈大人赐教。”
陈玉没有看下面的席位，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方，道：“这今年的榜眼……”
话并没有说出口，可王公公却已经明了。有些为难地看着位置那几张席位。
“这么说来，今年的探花郎可是得陛下亲口辞字的，真要比，也不知探花与状元谁更得陛下青睐些呢。”若说你读书之时，学问还排在第一，考试之时，成绩还是首要因素，那待到真正进入朝堂，没有什么比圣心来的更是重要了。如今这前三甲的位置确实难安排。
“依我看，陛下既叫太子殿下陪席，那就将两位阁老席位摆在陛下右下手。太子殿下与状元郎他们坐四人席位。殿下年幼，这布菜之类的还能麻烦三位。”
太子才八岁，虽然年少老成，陛下又有心培养，但该有的照顾还是不能少。通常情况下会有皇后娘娘在一旁，如今算来也是第一次独坐一席。这样安排不但圆了陛下叫殿下与状元郎他们亲近之意，这同席，叫状元与探花分坐殿下两侧，同时因为同席，那苏伟升虽不及二人，但到底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两人对了对神色，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马就叫人把席位重新摆过。
“果然还是陈大人高见。”
“公公过奖。”陈玉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开宴了。
申时，参与恩荣宴的进士们皆已到达。每人都有人引着到自己的位置。
原以为虽然温凌是探花必定会与李勤分开，但到底也不会隔的太远，在分开之前李勤拉着温凌的衣袖特地嘱咐了：“三郎，咱们估计会分开坐，到时候不好交流。待到宴席结束我定是坐在后排，比你先走。也不好停留，咱们就在宫门那儿会面，一起回去。”
可话是这么说了，待看到温凌被领着直接往最前面走的时候李勤还是皱了皱眉。原先没觉得，可如今看着这个位置，他与温凌的差距就显出来了。也不知等陛下授官之后，他们一别再见会是什么光景。
也没等多久，各部官员，二位阁老，国公大人都到了。而后由一位公公高声喝：“陛下，太子到！”
所有人都起身，朝着入口的方向行礼。
他们坐的是四人席，入座之时，温凌因为先到，随意坐在了第三个位置上。王安到了却没坐在最前端，而是在第二个位置坐下了。他们事先不知道今年太子殿下会来，就算知道，也绝对想不到会与他们同席。那剩下的可能就是一个官职较大的人与他们同坐。在王安坐下之后温凌刚想往后移一个位置，苏伟升就到了。
瞧着二人的座位，他还以为王安因为和温凌的关系好，所以故意坐与温凌身边。他又不好坐在王安前头，哼了一声，在温凌下手坐下。这就刚好制止了温凌移动的身形。
眼看着大臣们都到了，王安以为他们这儿就是三人坐四席，往前移了移，正打算给在生闷气的苏伟升让座，叫他坐前头来，陛下就到了。一时间正好合了陈玉初始的想法。之所以当初王安落座时带路的奴才没说，那是因为王公公说席位改动之时他正好不在，如今倒好。
陛下大家都已经见过了，可太子殿下那是第一次见。温凌喜欢孩子，乍一用余光瞄到，就觉得太子殿下可爱的不行。
分明只是个八岁孩童，偏偏故意板着个脸，身上是大红的四爪盘龙服，头上因为年纪小，只是简单的束发。都说可爱的孩子固然讨喜，但懂事的孩子更是叫人心生爱怜。太子就是两颊都还是婴儿肥光瞧模样就觉得能闻到奶香，可偏偏要板着的小脸，和他父王一个模样。不得不叫人觉得他是在学习启宏帝。
这么想着，居然看到陛下径自自己走上了主座，可太子并没有跟着，而是被宫人带到了他们这一席？
这是什么事？
小太子自然地在王安与温凌之间落座，然后问：“你可是今年的榜眼？”那小脸朝着温凌。
温凌心下一惊，然后立马低下了头：“不，臣不才只是探花，苏兄才是第二名。”
“这就对了，孤就说，不是都说探花是这长的最好的，还以为香素她哄我。”
嗯？啥？
原以为太子会因为这位置坐的不合规矩所以怪罪，没想到却是说苏伟升长得不好？是这个意思吧？
苏伟升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不知该向谁发火。
他们不知道，端稽他打小就因为是嫡子被立太子，教导那也是要比寻常人严谨许多。懂事，自律，聪慧，分明才几岁的孩子，就已经有了储君的样子。这唯一一点不着调，就是在乎长相。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无论是宫女，太监或是侍卫长得都极好。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都知道他的性格。来之前闲谈，正好聊到探花郎的意思。自古状元都是文采最好的，而探花则是长相最佳的。
乍一看到温凌三人时，他就皱了皱眉头，坐在最前头的那定然是状元郎，长得不错。可最后那位，分明又老又不好看，怎么能称得上是探花郎？不及那第二分毫，怕不是香素在哄他。
好在每席都隔着一定的距离，他们的动静又不大，故而众人只看到温凌下跪行礼，还有苏伟升的面色不好看，但说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苏伟升并没有太丢面子。
启宏帝看着这座位的安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种宴席，作为都是有宫人引的，那么温凌和苏伟升的位置必定是有意为之。他本就看好温凌，且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合他太子的心意，但是这性情，他就愿意叫太子多与温凌相处。而且温凌年纪小，应该更能与太子说上话，瞧着又是个耐性极好的主儿，能照顾人。越想越是觉得温凌好。苏伟升这人才华有，可到底不抢眼，如今这样的安排，礼部实在是值得赞赏。
“好了，都不比拘礼，今日是恩荣宴，在座的都是我启宏最优秀的，都随意些吧。”
“谢陛下赐宴！”
才坐下的众人又一次起身，齐齐行礼，在皇帝夹了第一筷子之后，才开始享用自己面前的食物。不得不说，御膳房的厨艺果然了得，只一口，就有不少人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温凌他们这桌，苏伟升距离太子远，王安克守礼节，因为四人席，太子又坐在中间，下人也不好帮忙布菜。只见太子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一粒豆子，刚夹起一点就从筷子中滑了下去，而后再夹，又滑了下去之后就想放弃。温凌看不过眼，偷偷给太子殿下夹了第一颗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