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衡自然不会将先前的打算说出来,毕竟让辛馍穿凤冠霞帔与他结百年之好,不过是日记中的一个遗憾,是过去未曾剥离执念的沈青衡幻想过的愿望。
可如今的望夜剑仙,并没有?这样的执念。
他在凡间生活过的时日,相对于后来那几千万年而言,实在太过短暂了,短到沈青衡只能将一个辛馍牢牢刻在心上,其余过往则早已随着岁月流转,消失在逐渐淡忘的记忆里。
忘情?绝爱,自然冷情寡欲,所向披靡,唯有辛馍,是沈青衡唯一的软肋。
“那不过是梦境,莫要当真。”
最后,沈青衡仅仅是这样对辛馍说,又?抱着人起来穿衣裳。
辛馍熟门熟路地在榻上坐起来,伸手穿衣,又?确认般问:“那……是不是你马上就带我回家去了?”
“嗯。”沈青衡微微颔首,“是本座有?些?激进,做错了事,你不愿在此处玩,便换一处。”
辛馍这才放心了,开心地笑起来,伸手揪着沈青衡的腰带玩。
在他眼里,沈青衡只要退让,就代表会顺着他,不用再担心任何事。
沈青衡见他始终抓着腰带不放,便将一块玉佩塞到少年手中,让辛馍自己玩。
果不其然,有?了别的东西在手里,辛馍便松了手,专心把玩玉佩去了。
他在很多事上其实都有些?稚气,带着龙崽独有的习惯,比方说手里一定要有?小玩意给他拿着,要不然就会折腾沈青衡的衣裳,简直一刻都停不下来。
但如果真的放他自己去玩,他又?不敢去,一定要沈青衡在身边陪着,才有?足够的胆量。
考虑到要离开这个世界,辛馍需要去给云邀了结因果,沈青衡没过两日,便带着他去了国学院念书。
说是同其他人一块念书,其实小龙是单独坐在小室里,和别人隔着珠帘听课。
他依旧坐着轮椅,面前摆了一张比其他人大了两倍的桌案,上头除了笔墨纸砚书册之外,还有?一大堆小食和玩具。
太傅看见他这副玩物丧志的模样就头疼,本是有些?不赞同的,在看到其他学子一脸羡慕的德性时更是气得胡子直跳。
奈何国师就坐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偶尔小龙贪玩,还会拿小食哄他认真听课,这可不就让太傅束手无策?
活了几十年,头一回见到这样要情?人陪着来上学的学生,别人都是带书童,就他带一个连皇帝见了都要虚心问候的国师,长辈不算长辈,友人不算友人。
再者便是,要说辛馍贪玩,也不至于,他确实乖乖听讲了,看着还挺认真。可要说他没毛病,又?动不动缠着身旁俊美的男人撒娇。
这对于克己守礼的秦太傅而言,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好在第一日上课,辛馍都很听话地看着太傅,让朗读就朗读,让背书就背书,除了吃小食和撒娇之外,乖得不得了,这让太傅欣慰许多。
不过很快的,到了下午,太傅就发现问题了。
辛馍会背书,却不认字。
“小公子,不知文章是何意?”秦太傅难以置信。
辛馍摇了摇头,老实地说:“我第一天上学呀,还没有写过字。怎么会?”
没写过又?谈何认识?秦太傅身形摇摇欲坠。
可辛馍又?分明只认真听过一遍书就倒背如流,记性好得惊人,根本就不是资质愚钝的模样。
联想到这几日传遍京城的流言——辛馍是苏相之子,却被掉包,如今又?被丞相放弃……
哪怕丞相已被陛下以欺君之罪论处,不日就要斩首,丞相府中依旧无人来过问辛馍一句,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何以至此?
而陛下处置丞相,又?是否是因为国师头一次为他人出山的缘故?
至于苏行月,早被送往太子府,此时多半是成了激发龙气的踏脚石。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丞相府不过一夕之间便彻底败了,倒也算替辛馍讨了个公道。
秦太傅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口气,惋惜道:“罢了罢了,只听一遍便能记住,可见你资质绝佳,是个好苗子,纵使以往耽误了些?时日,只要从今日起好生修习,不会比谁差。”
辛馍闻言露出个小小的笑容,腼腆道:“太傅也觉得我聪明?”
“自然聪明,你以为谁都过目不忘?”秦太傅摸着胡子,与有荣焉的模样。
辛馍便弯了弯眼睛,看向沈青衡。
男人此时正静静地注视着他,见他看过来,便微微点了头。
辛馍顿时有了干劲,问:“太傅,我要怎么学呢?”
秦太傅斟酌片刻,道:“学业最忌一蹴而就,打好基础方是正理。你且先学认字,从三字经开始。每日学十个字,不仅要会念,还要会写,会用。明白吗?”
“唔……那我不就不能在这里听课了?”辛馍问。
秦太傅闻言,一时皱起了眉,面上带了深思。
将辛馍送来上学,是皇帝的意思,苏丞相也并未过问,就这么由着皇帝决定,可见并不重视辛馍,否则,不可能不知道他不识字。
秦太傅能想到的事,其他学子在皇城权贵圈中自幼混到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时间,众人对着苏星蓦,除了羡慕他有?国师庇护之外,也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同时又隐隐有?些?愧疚。
毕竟,在苏行月的事情?没被揭穿之前,他们是有些?看不上苏星蓦的,虽然这一世没来得及对苏星蓦造成?什么伤害,但到底曾经有?过误解,此刻难免内疚心虚。
因此,众人对着辛馍,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善意。
这自然也是辛馍想要得到的结果。
他本来就是给苏星蓦讨公道的,虽然懒得复仇,但给苏星蓦逆转人生,也是必要的。
原剧情里,苏星蓦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没读过书的事,秦太傅以为他是不认真学,其他人则瞧不起他,觉得他愚笨,这成?了压倒苏星蓦的其中一根稻草。
辛馍并不喜欢这些?人,可苏星蓦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不希望苏星蓦回来之后继续面临同样的命运,所以,能帮着改变现状就最好了。
辛馍很清楚,苏星蓦和自己都不适合这里,这里的人能因为他、因为沈青衡就改变看法,本质就是一件极为悲凉的事,倘若苏星蓦知道了,也不会因为逆转而多高兴,长久生活在这里,根本不是一件好事。
可苏星蓦如果能在这里上学,学完再自行决定去哪里,又?似乎是一个更为圆满的方法。
辛馍在自己的事情?上是有点懵懂,可对着自己的身外化身苏星蓦的事,却是门儿清,也不是是通了什么关窍。
在他和沈青衡说了这些?想法之后,男人便带他来学院了,于是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只要这样一直下去,苏星蓦即便回来了,也不会受苦的。
秦太傅不知道眼前少年的打算,心中只有惋惜,想了想道:“这样吧,小公子不若先跟着帝师陈太傅学习?他如今告老还乡,正好开了一间私塾。”
说是私塾都是小瞧了,闻名天下、连着五年的状元探花榜眼都是出自这个学院,旁人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进去。
而这位帝师最喜欢的便是教导有天资的学生。
辛馍听到这里,只看向沈青衡。
男人便道:“只是认字,本座可教。待基础学完,再行进恒山书院亦不迟。”
如此正好给苏星蓦日后离开京城铺路。
秦太傅当即答应下来,又?让人给辛馍在学院中另外安排了一个小室学习,以便每日检验少年的学习进度。
辛馍也没什么异议,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眼看着自己的桌案被换到一个新房间,辛馍便将花灯拿出来玩。
沈青衡却已然走了过来,替他磨墨。
辛馍以为沈青衡要写字,忙贴心地将纸拿出来铺好,又?按着沈青衡的提示用镇纸压住。
他抓了一只毛笔,点了一下墨水,开始在纸上画画。
没一会儿,他就画了一顶荷叶帽,看着歪歪扭扭的。
沈青衡并不管他,待磨完墨,方走了过来,俯身将少年环在臂弯里。
辛馍唬了一跳,手中毛笔没抓紧掉了下去,啪嗒一声涂了一道墨痕。
没等他将毛笔拿起来,沈青衡已然绕过他,将笔拿起,在弄脏的白纸上画了起来。
辛馍好奇地看着,就见不过寥寥几笔,沈青衡便将原本被涂黑的那道痕迹改成了一个人的手臂,随即,又?继续往下画,竟是不过半刻钟,就画了一个小小的龙崽出来。
那小娃娃跟他变小的时候一样,下半身是龙尾巴,上半身则是个小娃娃,头上戴着一顶荷叶帽,嘴里咬着一根草。
此刻,小龙崽手里抓着鱼竿,坐在荷花池边钓鱼,看着专心致志的。
辛馍几乎看得入迷了,不敢相信沈青衡能把自己画出来,还画得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又?回头问:“人类,这个可以给我玩吗?”
“可以。”沈青衡颔首。
男人倒是不担心辛馍会乱涂乱画,小龙虽然顽皮,但一般都很懂事,不会弄坏玩具,尤其是沈青衡亲手做的。
辛馍将画举起来,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人类,你看这个龙,是他可爱,还是我小时候可爱?”
沈青衡:“……”
——《心魔娇养日记六十四》
【(这一页竟是一连空白了两日,都未曾书写)
(直至两日后,方草草记了一下)
修真界怎的没有教导如何哄人的秘本?下回去了现代,必定要学一下如何应对他们所说的“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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