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愣在原地,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一脸迷糊。
告诉什么?衣服?
衣服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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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执出了清棠阁的院门,转身回至臻禄居。
臻禄居内走差办事?者无一不是小厮,沈执一进去,便拥上来一个机灵模样的人,穿着青灰色褂子,跟在他身后侧,“爷,您终于回来了!”
闰喜见救急之人,如?临大赦:“军中事务可再拖不得——再拖他们便要打起来了!咦,爷今日回来怎地带件儿衣裳,小的给您拿吧……”
他心中除了猜想是夫人的,也?不知能猜是哪些个人的了,但是想想,何苦去夫人那一趟,独独拎回来件衣裳?
真的是,奇了怪了!
沈执停下,垂眸看了眼身侧的闰喜,又扫至手中的衣物,“不必。”
“哎!”闰喜应声,又低顺着眉试探问他,“那现在您是……?”
“不急。”
沈执步子继续前行?,走去了书房方向,一面向他吩咐,“先叫吴统过来,我?还有事?找他……再去通知一声陆清林,半个时辰内过来。”
沈执去了书房。
书房往外,推窗便见假石蔓植,巧工筏栏,流水涓涓,若是将窗关上,水流声即被隔绝于耳。
处理公事的檀木桌前摆着几卷书册和墨台砚石,他坐下,目光短暂的在那件衣物上一扫。
侍女晾衣,应该是冬日已过,为了日后存放。
上面瓣状的梨花暗纹似雪纷飞,早已不见当时留下的血印。
虽说自那日之后,再未见姜眠穿过,但见到它的片刻沈执还是没由头的心塞,这才?脑热之下做出那种举动。
她竟还留着它。
明明如今,他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沈执有些脸热的想,她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他皆能寻来将她衣橱填满的。
沈执略微失神,想起今日她抵触的态度,心犹如被揪得发涩。
“将军!”
吴统匆匆而至,松开了腰侧握刀的手,抱拳行礼,声音如洪钟,“将军找末将,可有何事?吩咐?”
沈执并未应声,沈执未看那行礼之人,他执起案牍的一封信折,展开而视。
时间流逝,待到吴统心中慌乱,肃冷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昨夜之事?,你?可知罪?”
吴统将头埋低,慌忙道?:“末将夜间监守不力,让夫人涉险……实在难辞其咎。”
沈执的书册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啪”,“你?知便好。”
吴统握拳的手紧了紧:“末将今后定当加强防备,护好将军府安危!”
沈执未接他这话,“闯府那人,一点踪迹也无?”
吴统迟疑片刻,将东西从腰间掏出,盛了上去,“末将在追出去时伤到他手臂,这是那人落的袖布,观其衣料,想来在京中有些身份。”
沈执皱眉,接过那块沾了些血迹的布料,上面绣有暗纹,颇为精细,确然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他将东西抛去还回,“去查。”
吴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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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统走后,陆清林紧接很快而来。
青衣儒冠朝他弓身,“将军。”
“嗯。”
沈执朝他点头,朝椅子的位置示意,“先坐。”
二人之间已经足够熟悉,无需多余的客套。
自沈执重执京外玄霄军,陆清林也?便回至他身边办事?,如?今重新归手,事?务繁多,已经好几日忙着营中事?务。
陆清林率先打量两眼位上那人,心中多出几分感慨,他与沈执相处至今已经有近三个年头,知遇之恩磨齿难忘,此前沈执沉溺于那种困境,好在现在翻天覆地,已经恢复之前。
昔日少年郎,似乎寻回当日风采。
不,或许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眼前这个沈执状似更加沉稳,脱了几分稚意。
“玄霄营中现下如?何?”沈执沉声。
陆清林醒过神,拱手:“状态不甚可靠,清林查出,是有人蛊惑人心,煽动了斗乱。”
玄霄营乃大梁最?强劲的军队之一,在沈执手下管辖了两年,然而人心易变,加之营中潼关一战后换血,乃至沈执又离开四月有余,这个队伍早不知潜入多少方势力,鱼龙混杂。
此番有人挑事?生乱,连带了不少的士军闹起,驳了他。
将士离心,沈执再想管控着偌大玄霄营,实在不是易事?。
沈执按了按眉骨,诸事不顺,尤其是他与姜眠关系影响,让他忽觉有些堵了心。
“先将大皇子那处人马诱出,军令处置,以儆效尤。”沈执一顿,指节在檀木桌上敲之,“此事晚些处理,等会?同我?一同见些人。”
“好。”陆清林应他,随之清秀的脸上浮出抹欲言又止的神色,“清林斗胆,想见将军夫人一面,聊表感激之意。”
两个月前与沈执取得联系,来回书信之间不是不知他身边出现的女子,或许对他影响颇大,后来裘洛楚找上他,之后更证实这一点。
能将沈执从深渊中拉出的人,他心中免不了好奇。
沈执想起姜眠与他如?今情形,确是无论如何应不下声,他拧着眉,“改日再说。”
“那也好。”
陆清林话在嘴边一转再转,停顿好一会?儿,还是道了事?情原委,“清林还有一事?,邱之求至我这处,说是想回到将军身边了,此人……将军是否还肯再用?”
闫邱之早在当日奔向?二皇子萧逸,事?后,二皇子倒了台,树倒猢狲散,竟又想着回玄霄营,实在太过可笑。
陆清林将此事盘出,虽是因着昔日那点情分受托转告,让沈执做定夺,却也不是为帮着他回来。
他心中无论从哪个方向量度,皆是此人不可再用的念头。
沈执许久未出声,陆清林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久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先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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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棠阁这边。
姜眠自跑回屋中,便躲在床上,床幔遮得严严实实,连冬杏疑惑唤也顾不理会?了。
脑中尽是沈执方才所说的话和场景。
他让她给他立规矩。
他拉她手焦急辩解。
他用身子给她做肉垫。
这分明……是认真将她当了妻子的。
啊啊啊啊啊!
姜眠将头埋进了枕中,脑袋疼几乎要爆炸。
她虽知一来至这具身体身上,便与沈执有一纸婚约的束缚,但实则她并未当真。
沈执不也?是如此吗?
何况她一开始多有调戏,不也?遭他强烈反应?之后关系能推进一步,难道不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了感天动地的难友情吗!
怎地如今好像,不是她想的那般?
姜眠心中震惊只余,差些想拿手当猪蹄啃,难道说,沈执喜欢她不成?
不能吧?
不能吧!
她前世是没谈过恋情,但不意味着没见过猪跑,那时身边认识的热恋中还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朋友可不止一对,那些令人头皮发麻事?迹还历历在目。
但放在她身上,姜眠心中自己清楚,她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形,更是一直以为她己与他只是对心照不宣的假夫妻。
可如今,所有事?情一旦沾了这个情字,便什么也?不好清算了。
正如她现在,完全不知如何面对沈执。
浑浑噩噩躺了近一个时辰,姜眠将床幔掀起,素脸憔悴,她双腿下床摸索摸索着穿鞋。
“夫人?”
冬杏闻见声儿,穿过与外隔绝的一道?珠帘而入,见她起身,忍不住一喜,“夫人饿了吗,可要用饭?”
“不了,我?还不饿。”
姜眠微低着头,她的发髻乱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衣襟也?弄得皱巴巴的。
“那奴婢给您梳洗一番?”
姜眠停顿了一下,半响才?道?,“好。”
冬杏便欣欣喜喜的扶她去了妆桌前,小丫头并无恶意,更不知她与沈执之间的那些暗涛汹涌,笑着道?:“奴婢瞧着,只觉夫人天生丽质,就算是……脸上容貌有毁,但容貌也?不是唯一的,而且奴婢看在眼里,将军真心待您好的!”
怎地又说到了沈执,姜眠脑袋嗡嗡的,心中五味陈杂。
她现在听不得这人了,一听只觉得心中难耐,似有细蚁在爬,但铜镜中的眼眸,又生了几分疑虑和探究。
她艰难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冬杏……我问你,你?也?觉得将军他待、待我?好,是哪种好?”
“哪种好?”身后的丫鬟歪着脑袋想了想,吐舌笑了两声,“将军和夫人之间,难道不酒是有情人之间那种,情浓蜜切的,满心满眼,只属相互?奴婢瞧将军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呀,就是……未见将军来这儿过夜。”
最?后一句,冬杏吐着舌,语中还夹着两分的苦恼,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可听在姜眠耳中,脑中似乎有根弦,崩了。
姜眠自是知道她说的“过夜”是何意,但是……怎么可能!
她咬牙切齿,连指节都是摁得咯咯响,“长本事了,又胡说八道。”
冬杏委屈至极:“夫人怎么又说奴婢胡说,奴婢都懂得的。”
姜眠暗暗磨牙,你?懂个屁!
她换了身衣裳,正想出去转转,半响才?想起什么,磕绊地问冬杏:“将军呢,可还在府中?”
“将军早些时候是出去了,和陆大人一起出的。”
和陆清林,那应该是去京郊玄霄营了。
姜眠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将军府呆久了烦闷,我?们出府看看。”
“出去?”
冬杏眼中一亮,随即又息了光,“您若觉得将军府烦闷的话,奴婢陪您踢毽子可好?或者教您刺绣?外头不安分,昨夜府中还来了刺客呢,出去恐怕不安全。”
踢毽子、刺绣,都是些女人家小消遣时间的事?情罢了,她无聊是可以玩玩,难道还能日日做这两样不成?
“冬杏。”
姜眠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如?实说,你?可是在外头听到了些于我不利的言论?”
她早在方才冬杏说容貌如?何如?何时听出异样了。
沈执一朝回势,圣上赐了将军府,来拜的官员一波接着一波,京中本就热谈,自然少不了会?谈到她头上去的。
有沈执,将军府自然无人敢说这种话,可在京城中可就管不住了。
冬杏支支吾吾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夫人……”
姜眠不用想也知京中人会?说些什么话,大抵是议论这貌丑的糟糠之妻,如?何还能配得上这举重若轻、丰神俊貌的大将军,早该让位。
抑或是等着看笑话的,看看这位无盐妻还能在他身边呆多久,若是被写了休妻书赶出来后,又是一副何等凄惨的光景。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姜眠闭着眼,并无太深切的感受,相同的事?要是放在她前世,照样会引起谩骂和轩然大波。
一经议论,总归是女子被评头论足,总归是女子处在弱势。
但是。
姜眠张开眼,缓声:“无事?,游街罢了,我?要去。”
她并不畏惧这些,京城不是谁家开的,因他人的话让自我阉割束缚更不是她一贯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老婆不认我,心痛(泪眼捶胸
昨天早睡失败,今天继续努力,咆哮
今天零点前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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