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
耳边的虫鸣本是接连不?断,却在这时突地变缓,一声长过一声,最后不知是喊累了,抑或因清棠阁的动静受了惊,竟息了声。
姜眠踉跄得后退几步,心?快跳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抵上旁的红木漆柱,一眼一蹬,死死盯上来人,并未叫出声。
眼前的人,她认得。
崔轶。
昔日她在定北侯府看到的,江映月的奸夫。
一瞬间,她心头蒙上了许多疑问。
当日被姜眠窥见他?与江氏之事?,这人不但不?杀她,还有几分掩饰意味。
此事,她未透露半分,连沈执也未曾提起,便是到今也该翻页了,更何况,如今沈汶已身死。
再翻旧案也没了主不是?
那他来这清棠阁有何目的?还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夜。
姜眠打了个寒颤……该不?会,这种悄然探入之事?,这男人已不止做了头回吧?
她陷入了害怕的情绪,心?中还未算计出叫来冬杏或府中巡逻的府卫需要多长时间,便先听见眼中漆黑幽邃那人,低沉沉开了口:“阿眠。”
还好。
姜眠后颈的鸡皮疙瘩消了大半,心?想,原来是和原身认识,那应该不是来伤她的。
姜眠不?知原身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只依着原身软弱的性子,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慌张来,猫似的:“你、你如何深夜来此?”
这句话,三?分是真,其余皆是试探。
她对此人不?甚了解,就算不?是敌,总得先探探底。
谁知男人眸光暗了两度,竟是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阿眠,你的脸……我先前?那半年不在京城,竟不?知那场火将你伤成了这样,是我不?在你身边,才?害你受如此大罪……”
他?说罢,还伸着手,忙乱地向前?两步,似想触摸她脸上的疤痕一般。
眼中还弥漫着痛惋和浓浓眷恋。
姜眠心?下大防,慌不?择路地后退,后背紧贴在柱上。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知的?
她哪里能猜到,这个给沈汶戴绿帽的人,与原身并非简简单单的认识关系,而是横着一个“情”字!
她率先生出一阵恶寒。
原著中的姜眠就是条炮灰命,根本没这么多笔墨介绍与铺垫,这原身,难道这崔轶还跟原主有段情缘,等着她来收拾不成??
姜眠不?信,半真半假叫住他?:“你别上来!我脸上这伤如何,那皆是我与姜家之事?,与你一板子钱关系也无,不?必自贴高帽!”
她定了定神,朗声,“何况,你与江映月通奸……”
“阿眠!”崔轶猛地喝住她,看着面前对他煞有防戒的女子,有片刻的痛心?,他?嘴张了又张,艰难道,“我与她……是因我酒后被下了迷情的药,要她不过事?态紧急,为解身体情|欲。阿眠你信我,纵使往日你对我无半分情意,我却心中满满皆是你!”
那日是在尚书之子的婚宴,京中许多官员皆有前?往,他?亦然。他?心?中难受,饮了许多酒,谁知那酒中出了问题,酒宴刚结束,他?还未出尚书府,便发现身体的怪异之处。
倚在假山石边正难受之时,江氏的身影出现了,江氏自未出阁便对他?有情,他?向来知情……
那夜不?过情急贪欢,江氏一个他人妇,他?从前瞧不上拒了数次,那次更无半分真情。
谁知江氏竟怀上了,他?要她打胎还被姜眠撞上。
一想到此事?,他?便有如心?绞,疼得厉害。
什么叫要她只是为解决生理需求,呸,渣男!
姜眠听在耳中,全然没被他感?动到,反而生出一阵恶心。
恶心的同时,又带了两分庆幸。
幸好崔轶于原身也只是单方面的纠缠。
姜眠的沉默被崔轶看在眼里,却成了动容,崔轶疾步上前?:“阿眠,我知道的,你不?乐意嫁给沈执那个残废,待我将你接出去,我便找最好的大夫,定能将你脸上的疤去了……”
“谁说我不?愿意嫁沈执了,我夫君腿力好得很,要脸有脸,要权有权,哪样不比你好,谁跟你说他残废的?”
姜眠凶着脸一股脑说出来,一面避着他?的手,在他难以自抑的脸色中叫出声——
“来人啊!有刺客!”
“快来人,救命啊!”
院内几间屋子很快咿呀而开,就连院外也传来了守卫匆忙的脚步声,齐齐朝声源而来。
姜眠有恃无恐,崔轶听了脚步,猛然回头去看她,死死皱眉,“阿眠,你——”
她小侍女的声音打回廊处传来。
“你走不走?!”姜眠冷声指着他?跳进来那面墙。
崔轶咬着牙,目光沉沉,“我会再回来找你的,届时阿眠再与我说清。”
他?奔过去,往墙边跳出,冬杏和将军府卫的身影同时而至。
“夫人还可好?”
“夫人可有见着那刺客?”
姜眠往人逃离的方向一指,“从那面墙跑了。”
领头的府卫带了部分人赶紧追上,另一部分守在清棠阁中。
姜眠望着那自以为情深的人渣离去的影暗暗啐了口,他?若再敢来,便叫人将他?两条腿敲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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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回去补了觉,一下子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昨夜折腾许久,再醒来,姜眠在床上仰躺许久。
事?实上,崔轶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她起了身,却觉得内心?莫名的烦躁,直到展了珠帘出来时,她的焦躁感?达到了最大限制,似要破开一般。
姜眠还未洗漱,披散着头发而出,柔顺的乌发坠至腰间,她身着一身寝衣,嘴唇怂得低低的,柔肌似雪,除却脸上的疤痕,倒像个厌世的美人。
走姿的也歪歪扭扭。
直到她和沈执的一双眼睛对上,姜眠不?动神色低了头,看了眼自己的衣冠,随即慢不做声地扯了扯自己露出些许春色的领口。
心?中在这一瞬陡然生出些慌意来,姜眠喉咙一干,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日凌晨之事?——倒像是自己真做出些对不起他的事?来一般。
她假装四处一望:“怎地不见冬杏?你是不是都来许久了,该让她直接来叫我的。”
沈执干涸的喉咙动了动,叫她起身这样的事?情,原是他来做的,现在却换成了别人。
他?眸光微垂,“是我提醒她不必叫的,今晨我听吴统说了,昨夜……你可有看清那贼人面貌?”
吴统便是带着守卫的统领,沈执昨夜并不在府中,今日匆匆回来,才?知有贼人潜入了姜眠的清棠阁。
沈执呼吸一乱,抬脚便往清棠阁走。
姜眠那时犹在睡眠中。
沈执望着阻隔他?视线的重重窗幔,霎那握紧的拳又松了,还好人没事,否则……
姜眠被沈执最后一句话弄得魂不?守舍,她是觉得原身与崔轶那点死缠烂打的情分微不足道,可要如何说明才能分毫不沾那些意味,便将她难住了,毕竟那样暧昧的时间点,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最后她只能带着憋红的面颊,弱声道了句:“未曾看见。”
沈执又低低应了声“嗯”。
他?仔细去瞧姜眠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似乎这样才能安心?下来,可眼神自面颊至雪一样的漂亮纤细的脖颈,再往下只粗略一扫过,不?敢再细看下去,他?俊脸薄红,“没事?”
“没事。”
姜眠应完一句,又觉得不?太够,连忙补充,“这不?就是就被影响了睡眠,今早已经补回来了。”
沈执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能有刺客进来,说明将军府的防卫不足,我调些人放在清棠阁,日后便不?用担惊受怕了。”
姜眠勉强一笑,“那正好。”
那么崔轶再来,他?的腿是非得打断不可了。
“不?过,”沈执低下头,看着姜眠的微垂的双目,声音一点点在她耳边变得清晰,“总是依靠外人,有时也会防范不?及。”
“嗯?那该如何?”姜眠懵懂的抬目附和,实则还浸在自己思绪,未听进心?中。
沈执定定看她:“人心险恶,若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即是最好。”
“你可愿自己学些功夫?”
功夫!
姜眠当头一棒:“啊?”
她急急道:“这……不大好吧,我这般岁数,骨子都硬了,肯定难学!”
主要是,她不想受这份苦啊!
沈执却笑容和煦,仿佛怀有极大信心?:“无妨,你还未过双十,何况只学些基本功作防身所用……”
他?轻咳了一声,似带了分不?好意思,余光扫过她细白的皓腕,“再者,有我。”
有我。
姜眠被那个声音败下了阵,两手之间四指扣着四指,极轻声的应他?:“哦。”
沈执眉眼一展,目光扫过她素白的衣襟,薄红依旧,“好,你先洗漱一番,再用早膳。”
姜眠硬着头皮,“无需准备两日吗,今日便开始?”
“早练早成。”
沈执的眉眼多了丝温和,那抹笑意似因她而存,“我今日有空,正好能指导一番。”
姜眠牵强地笑,“果然是天时地利。”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冬杏已经变戏法似的端出几样早餐出来,听说将军要教将军夫人功夫,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一方面觉得沈执和姜眠实在恩爱至极,另一方面,她对教人功夫的场面实在好奇。
这会儿,已经低下头,不?知瞟了这二位多少眼。
沈执坐在凳上,吃着一碗粥,他?回来时已经用过,但此刻他能陪着姜眠再用一回,心?中却也是异常暖绒的。
姜眠也坐下,端起了另一个玉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着痕迹地拖延时间。
冬杏提溜的眼珠尽是笑,觉得眼下的夫妇恍若天作之合。
一顿早膳用了小半个时辰,姜眠终于放下玉碗。
“吃好了?”
“……好了。”
沈执起身,长身玉立,俊斐非常,他?环顾一轮,“那到院中来吧。”
姜眠嘴上道好,心?中泪流汪洋。
作者有话要说:冬杏:近距离磕cp
姜眠:你老婆快没了(颤抖
啊啊是奸夫!奸夫!!你们也太不走心了!
不过本章发个小红包,算是庆祝我维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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