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昨夜睡得迟了些,导致今日近午时才起。
窗枢有光照进来,空气间可见有细碎的灰尘杂质飞舞不停,像小精灵在她跟前晃荡不止。
从被窝间出来,姜眠一个瑟缩,披上衣服之后,又将鞋子穿上了,随后“哒哒哒”的往内屋走去,“沈执?”
“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姜眠的自律性实在太差,又是在冬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要靠着沈执这个人形小闹钟把她叫醒。
一开始的时候,沈执只隔着屏风,一声一声的叫她,从不敢跨过那道屏障。
最初姜眠还是能被很快叫醒的,时间一长,那份对他的不好意思荡然无存。
更何况,沈执从未有过暴躁怒吼的行为,早晨每每听见他的声音,温和又低沉,简直就是一首动听的催眠曲,她就开始脑中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再听一遍再起,再听一遍再起。
这个“再听一遍”,她最长的一次足足拖了两刻才起,丝毫不管外边憋得面红耳赤的男子。
最后沈执以为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咬着牙进去,看到姜眠在被褥下微微起伏的身体,正呼呼大睡,脸色犹如结霜。
再后来可想而知,沈执不知是突破了何种心理障碍,回回站至她睡颜前,将她唤醒,轮至她被吓一跳。
但也就第一回被吓,后来每次姜眠醒来先惯性用言语调戏他两句,这厮竟嶷然不动,面无表情,唯有两只微微泛红的耳垂在昭示:
姜眠这个女人,她真是太坏了。
虽说如此,这独属姜眠的叫醒服务也未有过中断,一时让她疑惑不已,到底是古人普遍睡早起早,还是单纯是沈执这人意志力太强悍,回回能在每日同一个点来她榻前。
然而今日却断了。
纵使姜眠的时间观念不太好,但也知道她今日起来的时间点已然过晚。
沈执迟迟未叫她,难不成是因为睡过头不成?
姜眠不疑置否,往他床榻上去,床榻上肉眼可见的只有两床被子,姜眠极不信邪,将其翻开,下一秒又盖了回去。
好吧,真的没人。
她只好先将内心的疑惑压了下去,又去洗漱了一番,将衣服穿整齐才?出了院子。
然后就发现沈执在萧瑟的小院中央,他在轮椅上坐着,看起来一身孤身傲骨,寂寥又坚韧。
姜眠才?看两眼便皱了眉,这人穿得这般单薄,生病了可怎么办?
嘴边还未蹦出些话来说教他一番,这个不省心的便转过了身来看她,目光有些散,“怎么起了?”
“再不起太阳可要落山了,”姜眠漫不经心将方才想说的话咽下肚去,随即有些羞恼,“你?当我是猪啊,睡这么?多?!”
“我并非这个意思……”
沈执挤出了几个字便停了声,俊脸瞥向了一边,有些发热。
姜眠几步便走了过去,站在他身旁,疑惑问:“你?站在这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不会已经站了许久吧?”
“只出来了一小会儿。”沈执的声音有些轻。
事实上,若是姜眠手摸上他的几乎冻僵的手和发寒的衣袍,便知他不过是在说谎。
他自起身之后,便在院中呆了一个多时辰。
“你?可要出去?”姜眠下意识的以为沈执想出去,往把手上搭,作势要推他出院逛逛。
反正外头那些人也知道了些不该知的,再被看见也无所谓了。
谁料沈执将她拒绝了,说得直接,“不去。”
“我们回屋。”
他话音极淡。
姜眠不明所以,“那你站这儿对着大门望个不停,不晓得得还以为我拘着你?不让出!”
沈执面露薄红,“……可我此刻只想回屋中呆着,我记得你?有一副棋。”
姜眠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事相瞒,但又说不出个因果?来,“有是有,不过我不会玩。”
那是原主的东西,她确实不会玩。
沈执轻咳了一声,“我可以教你?。”
姜眠不见有多?欢喜,但沈执好不容易对什么?生出些兴趣……那她就勉为其难舍身陪他一下吧。
背对着他回去,姜眠并不能看见,身前沈执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冷寂。
或许还是要出去的,只不过不在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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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平乐寻到了去侯府祠堂的路,春桃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了声,“郡主,私下相见……传出去对您一点也不好,何苦、何苦为了个对您狠言相向的死和尚坏了自个儿呢!”
“春桃,莫要再乱叫!止霖……他不是什么?死和尚。”平乐又将这话说了一回,可分明她声音颤得几度停顿,捏着袖口的指节更是发白的厉害。
“郡主,就您还维护着他!”
平乐垂下了眼帘,她不想,可她忘不掉。
在护国寺的那段时日枯寂无聊,每日都似前一日一般相似无趣,她自幼养在太后身旁,一言一行皆代表太后的脸面,从小便比年长些的人沉稳,学的规矩甚至能当饭吃。
人人皆说太后疼爱她——是,太后确实疼她,但这样的疼向来是有代价的,离开父母是一,举止、言行与他人相比要占与上乘又是其一。
她是家中独女,父亲母亲向来也疼爱她,可这样的疼爱也抵不过他人在父母身边长久的相伴。
她回至家中,忠亲王和忠亲王妃是极其高兴的,可每每相处,却像与她隔了层什么?东西,而后最终总会陷入尴尬当中。
与自己不同?,她的堂妹仿佛更像他们的孩儿,她能够亲昵的扑向他们的怀中,也能够说俏皮话惹得他们连连发笑。
而这些……她早失去了能力。
她是能够恪守礼节,做好太后身边一个美丽的瓷器,可并不能代表她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
她自幼羡慕能与父母亲撒娇的女孩儿,她也想恣意欢愉的活着。
她此生唯一叛逆的一次,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个和尚。
和尚唤作止霖,护国寺的的僧人,明明平日只一身着朴素的僧袍,刻板冷淡,不近人情,可就这样一个人,叫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初入护国寺的一段日子里?,平乐曾和侍女失散,误入了护国寺后面的山林。
她脚扭伤了,又逢大雨,一人在林间孤助无依,又饿,又冷,竟然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
与那双清凌淡漠的眼相对上时,怕是平乐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
她方摔了一跤,衣裙上沾满了泥泞,发髻散乱,受那场雨的摧残,浑身上下皆在滴水。
少年显然认得她是谁,只淡淡地瞥了她扭伤的腿,而后只字未说,在天黑之前,将她背下了护国寺后门,放下她便离去。
整个过程二人一字未说,平乐望着那道雨幕中离去的身影,只得艰难的回至屋中,她记得当时模样将伺候的侍女吓得跪地不起。
那日的事情并未传出,侍女为不受责罚,也不约而同?将她一身泥泞而归之事压了下去,就连脚伤也谎称是在院中不小心扭伤,太后一概不知。
平乐后来才知,那个将她背回的少年和尚,他叫止霖。
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或者说,这只是她一人的秘密。
三月的时间很长,足够她将那日昏暗之际少年背上传来的朦胧的温热转为勃发浑然的某种情意,叫她深陷其中,无法逃离。
她将这份情意藏在心底。
直到,临走之时,她忘了何为人伦常理,何为规矩典礼,只顾将这满腔的爱意付诸少年。
然而他冷然拒绝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向她。
平乐从回忆之中脱出身来,目光落于定北侯府的一处花圃,冬日里只剩了几段枯黄的根茎,哪还见有什么?花的影子。
她眼底流露出一分忧伤。
既然当日将话说得这般决绝,又为何还会给?她递信相约?
平乐苦笑一声,怕不是要同?她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爱说个透彻,叫她不要坏了他一介出家人的清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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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至沈府祠堂,便见两个侍女自一处屋中出来,嘴边还在说话,“那位小师父长得真好,你?说好端端的来给我们府中做法,怎会身体不适了呢?”
另一位嘻嘻笑,“谁知道呢,不过这个小师父不仅人长的好,名字也好,倒是不太像寻常的和尚。”
“他叫什么??”
“他呀!我听其他师父说的,他叫止霖!”
平乐的双腿突然僵得厉害。
许久,她呆呆朝那处屋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去两天的话要忙考试,下次的更新得等周六啦,鞠躬
等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