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郡主望着?门匾挥斥劲道的定北侯府四字,眼底生出了几分伤潮。
她?伸手去寻春桃的手,露出一抹苦笑,“既都来?了,我们进去罢。”
走至门前,定北侯府在门前迎宾客的管事?远远便见人而来?,见眼前的女?子清姿昳貌、飘然若仙,相貌衣品皆为不凡,但一看那驾华贵不已的白玉车架,便知家中较侯府高出几个品阶,一点也不敢松懈怠慢,笑脸迎上去,“小姐可是来?参与侯府这寻青宴的?还?不知您作何称唤……”
她?只身一人,只带着?一个丫鬟,虽身份贵重,但京中贵女?比比皆是,来?者皆与家中长辈同行,然而眼前这位不仅眼生得?紧,还?是独份的单人而行,叫人看不出家从何父的同时,不免让他疑惑。
春桃脸色忿然,竟不知定北侯府的人如此没眼力见,“大胆,可知你?面前的……”
“春桃——”
平乐轻声将她?的话打断,眉眼微微蹙起,“越发毛躁了,我素来?不常出门,认不出实乃正常,不得?无礼。”
管家口舌一哂。
她?转过身温声解释道:“家父乃忠亲王。”
管家眉眼一变,有些慌张,忙拱手连连深弓,“是平乐郡主……怪老奴眼拙,未能认出!”
任他如何也猜不出,京中也便几位郡主,唯有这位最低调,偏偏寄养在太后身边,最是身份高贵,与众不同。
“无妨,”平乐温声解释道,“本?该是我请帖也无便冒昧前来?……可知能否入这宴?”
“当然、当然!您快往里先请!”
管家连连抹汗,他怎会敢拦呢?
他在沈府干了多年?,虽说?二少爷今年?也为侯府挣回几分脸,得?皇帝几分薄面,而今日这样一个受宠的郡主赏脸能来?,在外人眼中,只会更?显得?侯府荣恩不减。
幸好这位平乐郡主脾性温吞得?紧,未多对他有怪罪,虽不知她?因何而来?,却还?是先以礼迎了进去,一面又赶紧通知了徐氏。
女?眷这方,基本?是由徐氏照应,先找她?定然出不了差错。
徐氏闻声时正在花厅与各府众位女?眷品茶谈笑,沈思玥一副小女?儿娇憨姿态,正在徐氏身边依侬,受得?众人连连打趣。
命妇们捧她?捧得?热忱真切,连往日里那些同岁的闺阁小姐今日也怯怯的,不似平日里那副爱答不理的劲儿。
沈思玥渐渐有些飘忽,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得?意。
她?先前惹柳国公府三小姐被禁的足早解了,幸好那事?传得?不广,知道的人甚少,柳国公也未曾在明面上将事?儿说?出,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会疏远她?。
只是父亲被罚,她?这段时日也不太敢再?到父兄身边靠了,母亲虽在前几日生过她?的气,但也便那几日而已,现下还?是同往日一样心疼她?的。
管家身边的小厮,一进来?便招了众女?眷的眼,顶着?压力报出声儿:“夫人,平乐郡主来?了。”
厅中的女?眷俱怔了一下。
还?是徐氏最先反应过来?,“哟”了一声,她?惊喜道:“可是太后身边的那位平乐郡主?”
小厮笑笑,“是真的。”
下边未见安静多久,有人牵强起了头?,“徐妹妹真叫我们艳羡,这位郡主多年?伴在太后身边,连家中的宴都不一定回去参与,今日竟来?了妹妹家中——”
那夫人掩唇一笑,“莫不是……是太后的意思。”
座上人的神色各异,然而这话却极度取悦了徐氏,她?脸上一度春风满面,但嘴上掩唇笑着?道,“宋夫人说?笑了,太后终日礼佛为大梁祈愿,又怎会惦记我们这点小事?,大概是郡主自己兴起便来?玩儿了。”
几位女?眷的脸面越发古怪起来?,此话听?起来?似推脱,但没谁比徐氏将这话信了去。
“还?得?先将郡主迎进来?,总不能好失了礼数,让众位姐姐见谅了。”
“这是应当的。”
徐氏起了身歉意的对她?们笑了笑,随即提着?衣裙,让小厮带路引她?出去。
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母亲,我也去!”
沈思玥窣地起身,和徐氏出去,还?不忘乖巧地与众位夫人揖身作别。
剩下的人在几人走后表情倏而一蹋,久久不见声儿再?传来?。
半晌,有人笑言,也不知指的何意,“二皇子今日也来?了,看来?,定北侯府说?不准会再?起呢!”
众人抬头?看去,竟是女?眷来?宾中之首,太常寺少卿的夫人方氏,又是一阵沉默。
二皇子背靠丞相府,他来?了,便是认定了定北侯府这门势力,那……平乐郡主呢?
“那倒未必。”
方氏身边的一位高眉的女?眷浅笑着?,她?此前一直未参与到这些无趣的话中,闲得?将台面的果?脯吃得?七零八碎,此刻却语气暧|昧起来?,惹起了众人的注意。
话只起了个头?便断了,被她?声音勾住的几人抓心挠肺起来?,只想着?知道怎么个未必法?儿,“眉莘,你?倒是说?呀!”
女?子唤作常眉莘,她?徐徐道,“徐妹妹说?的虽客套,我倒有几分信了,近日圣上和老祖宗有意为郡主选亲——嗳,姐姐们知道吧?老祖宗疼惜郡主,又是忠亲王心尖尖上的人,不得?选个郡主自己喜欢的?”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近日来?我在坊间听?见些传言,说?的是二皇子和平乐郡主这两位……虽说?传得?有鼻子有眼,我却是不怎么信的,毕竟他二人自幼便在宫中长大,若说?有情,总不会得?瞒到今日才传出。”
常氏停了嘴儿,啜了口茶润喉。
其他人思考,渐渐也恍然,“是这个道理!”
常氏又道:“虽说?人言可畏,可今日二皇子一来?,平日几乎不参宴的郡主竟也跟来?了,我也因此有了几分动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们倒也说?说?,这是个什么理儿?”
听?了她?的话,有人神色微怔,正作思考,也有人不以为意,驳道:“不尽然,郡主与二皇子既是宫中人,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宫中不是易事??何苦跑到外头?来?招人眼?”
“宫中啊……”常氏笑了下,“一个是太后身边的人,一个正受圣上忌惮着?,要想躲过双方的眼线可不太容易呢,太后前些日子去敬佛可是去了三月有余,许是二人许久未见,这才按捺不住也说?不定。若我说?此次机会众位姐姐多放些心眼瞧瞧,还?怕看不出来?么?”
“若是真的,圣上能许他们在一起么……”
这句说?得?格外的小声。
可却在所有人心中无限放大,最后得?出一个准确无比的答案。
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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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徐氏见着?了这位平乐郡主,看着?她?摇曳的华服,当真是一副国色天香的面容。
她?虽是位侯夫人,可就是在侯府风头?最盛的时候也从未去过什么宫宴,此前有在因缘巧合之际同太后打了个照面,她?身旁时时跟着?的这位郡主也远远的瞧过一眼,窥得?几分真容,而现在已然没了什么印象。
但她?行礼之后,却亲热的握上了平乐郡主的手,仔细地盯着?她?的眉眼看,笑道:“郡主光临,臣妇有失远迎了……”
平乐平日在太后身边呆久了,并?不畏事?,何处都能坦然处之,她?温声道:“侯夫人严重了。”
徐氏也不知该对这位郡主说?些什么,又不回直白问是否太后太后发话派来?的,只得?套近乎道:“郡主出落得?愈发漂亮了,前几年?臣妇还?见过您的,当时您在太后娘娘身边,几年?间竟长这般大了,我如今看在眼中,竟也觉得?奇妙。”
平乐勉强笑了笑。
徐氏这话委实算不上什么漂亮话,她?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太高,用这种好似长辈的口吻说?出来?,一点也不得?当,甚至称得?上僭越。
平乐是封了郡主的,与公主皇子虽不同,但却是与寻常官员便天然相隔着?君与臣的礼节,出了皇室和家中人,谁能称她?的长辈?
春桃都快将白眼翻上天了,偏偏郡主拦着?她?不让生事?,否则她?早该将这君君臣臣的礼节搬出来?,砸到徐氏脸面上去,教她?讲一声规矩!
徐氏真是荒唐得?过分,继续抚着?平乐郡主的手前行,“您往这边走,咱们女?眷皆在花厅里头?说?着?话呢,那里和暖,又栽了不少花,此刻都开着?呢……”
平乐面上有些尴尬,徐氏手上力气太大,却又大力不好将她?的手拂开,只得?由着?她?握着?,本?不知向何处去的寻人步子也被迫跟向前。
春桃简直不能忍,她?家郡主虽说?性子好,可平日多少也有禁忌,太后身边又最讲究礼数,怎能任由一届命妇动手动脚?
可徐氏竟半分未注意到他人脸色,她?将目光朝平乐望去,后者只是回了个为难的神色。
春桃憋着?一口气,由着?主子被拉到了花厅中,与众位夫人打了照面。
平乐来?了之后,自然而然便成了主位上的人,与徐氏并?坐。
平乐郡主在太后身边见过的人和物皆多,小小一个花厅的人并?不足以让她?失了分寸,相反,无论何处,她?也能维持一副平稳温和的模样,心中更?是极少会慌乱。
可现下却有些坐立难安,她?心中记挂着?一个无法?摊之明面的人,叫她?一刻也安歇不下。
那个人,现在或许便在此处。
但她?如今看不见、摸不着?,连证实也不知从何开口。
徐氏笑盈盈多次略过平乐的脸,心中越想越觉得?这样的身世和容貌,若是真当得?汶儿的妻该多好,而下边的几个夫人,大多也不着?痕迹的产生了同一种想法?。
在场的人打哑谜一般,至今未有人问她?因何而来?。
到底还?记得?是定北侯府的寻青宴,既是女?眷的地方,台面上的人自然便绕不开儿女?婚事?。
沈思玥年?后已然十三了,豆蔻年?华,虽听?着?岁数不大,但照京都人家,是时候也该开始慢慢选定一门亲事?。
众位官家夫人将沈思玥打趣得?面红耳赤,不知是谁话音一转,只当玩笑道——
“郡主呢,郡主喜欢什么模样的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算周二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