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洛楚嘴角的笑意一滞,抬手尴尬的在唇边咳了声,“茶水没有,总该清洁的水还是有的,劳烦沈夫人指条路,好让我净净手。”
他无辜的摊开手,沈执划伤的指头并不深,细细的一道伤,但此刻还在淌血,宽大的掌心沾了血迹和灰尘,大概是满地打滚的时候沾上的。
姜眠对他没好脸色,并不想出声。
沈执脸色很淡,用下巴指了厨房的方向,“厨房有,你自己过去。”
裘洛楚忍了劲儿没再笑得没脸没皮,规规矩矩拱手作了谢。
他转过身慢步往那间小屋走去,那没人看见的笑意里掺了些耐人寻味。
患难鸳鸯,貌毁残废。
真是凄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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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太冷,姜眠正要推沈执回屋,又见裘洛楚慢悠悠踱步而来,像个清闲贵公子。
简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未走?”
裘洛楚眼神澄澈,又伸出了那根指头,不依不挠似的:“血还未止,若这般回家,家中人会担忧的——劳烦沈夫人为裘某看看,裘某求个药再走。”
姜眠还未出声,沈执先皱住眉头:“无药可给,你走吧。”
“阿执,我问的是你的小夫人。”裘洛楚失望地叹了声气,手指送到嘴中含了几下,末了舌尖还意犹未尽的一舔,再看,“咦,血止了。”
沈执对他的一惊一乍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想理会,“大皇子那方我自有应对,眼下从沈汶眼皮子底取出证据有些困难,急不了一时。”
裘洛楚这才哈哈一笑,“阿执同我说这些话做甚,那好吧,既然已无事相托,裘某便先行一步离去……”
沈执冷笑,装腔作势,不就是想得一句保障罢?
再一看,裘洛楚已然跳到了墙上,扭回的脸上一副得意张扬的神态:“阿执放心,你交代的,我定不会辜负——”
声音远去,姜眠未错过他的最后一句,揪着他头发问道:“交代的什么?阿执阿执,叫得可当真亲切,不知情的得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
沈执的头皮似被蚂蚁了一口,微微发疼,张口却忽略她第一个问题:“极不好,你见到了的,是他死皮赖脸。”
姜眠也没有所注意,想到确实是那姓裘的死不要脸硬缠沈执,“那便好,下次再见到他可别让他这么叫了,听了怪烦的。”
“嗯。”沈执听她这般讲,耳根忍不住红起来,面上倒还算冷淡,“本就令我反感,日后再叫打断他的腿。”
姜眠心满意足地抚平他那缕凸起的头发,走了几步回头想想,关注点瞬间歪了。
要是腿打断了,他和沈执不就有共同话题了?
不行,绝对不行!
姜眠耐着性子,语重心长:“不能打腿。”
沈执:“?”
他脸肉眼可见的臭了……嘴上嫌弃至极,他一说到要打断腿她竟开始维护起裘洛楚了?
“你到床上去。”姜眠冲他下了指令,还作势要扶他上床。
沈执抬眼和她对视一会儿,这才闷声应她,一副郁郁不乐的姿态,弄得姜眠一阵莫名其妙。
他坐在床上,自觉主动的将外衣脱掉,还未来得及找到一个的位置坐好盖被,姜眠便去摸他的脚,还将他的裤腿向上挽。
一系列动作熟练连贯得令沈执抓心挠肺,一刻也缓不下来。
每每见着她动作得心应手,更让他觉得满身心不得劲。
姜眠一摸上他的脚就觉得生气,冰冷冷的,冻成什么样了,偏偏沈执自己感受不到,还不能指责于他。
此刻沈执和姜眠的想法又生了岔子,他看着姜眠比她小太多的双手附在他的脚上,对他的眼球有着极大的冲击感,鼻子也热得可怕。
沈执努力仰头。
他真怕这具身体会无所适从地出现些丢人的反应。
一时之间情绪不知不觉陷入了矛盾,一面庆幸于自己感受不到那双手上的温暖,否则可能就当场失态,一面又痛恨自己膝盖以下一点感觉也无。
脑中进行了场称得上激烈的风暴,沈执呼吸滞听,他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味儿被她闻见吧?
沈执想不到还好,这会儿满脑都是这个问题,想得脑袋越来越昏。
不会吧?不会的……他每日都固定洗脚的。
洗脚就不会有味了吗?
沈执自我攻略未果,手臂撑着身子假装缓解臀部的麻意,实则悄悄后挪了些,想挣脱她双手的掌控。
被姜眠一把按回去,“别乱动!”
沈执被这一喝当真一动也不动,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他放弃了,任杀任打便是。
“我再给你按一下腿,好歹让血液能正常流通些……你先等等。”
姜眠飞快地跑到了外间,从床头内侧的小匣子里取出一盒香膏,又回来,当着沈执的面,打开了香膏的瓷花盖子。
小木勺挖出了小块白色膏体,抹在沈执裸露在外的腿部。
沈执攥着被褥,眼角跳了跳……他虽感知不到,确是闻得见那方膏体的味道的。
是栀子花的香味。
这是……做什么?
姜眠没同他解释,冬日里干燥,沈执的腿太干了,冷硬得像块铁,这里没有身体乳之类的,她只好拿女子护手所用的香膏充作给沈执揉上,能起润肤的作用,否则依正常人受她这么一按,定然会干疼的。
沈执自幼糙养到大,从未用过这种女儿家的东西,受她这一涂一抹,只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栀花的香气,鼻尖净是香喷喷的气息,“……”
男子普遍毛发繁茂,姜眠想起有人因为腿毛太浓密而被人当作穿毛裤出门的段子,心想沈执虽然只能称得上正常,但摸起来的手感确实不太美妙,挑着眉看他:“沈执,改日我帮你将腿毛脱去如何?”
沈执正想着他一个男子满身花香不像样子,又听见姜眠说出的话,脸上浮出一抹红,简直诧异又羞恼,“不行!”
他一个大男人,将腿毛去了像什么话,简直胡闹!
“那好吧。”姜眠遗憾的叹了口气,但原本也便是未经脑子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当下只挽起袖子,视线专注在沈执的两条腿上。
反倒是沈执,得她答复之后却不顺心起来,内里憋屈得紧,眼神从她安安静静低垂着的眼帘,扫至她挽袖后露出的皓腕,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他突然记起,军中偶然有将士谈及男子和女子的差别,说是女子的肌肤大多光滑如玉,尤其是纤细漂亮的一双玉腿,和他们这些糙汉是极为不同的。
事实上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身体,得不出什么定论。
沈执脸有些黑沉,几乎要陷入沉思,姜眠的反应,莫不是觉得他的腿太难看了?
姜眠按摩的范围只在膝盖以下,然而她的手劲不小,按得手下结实有力的腿肌很快生热。
沈执放空了心神,猝然感受到突然的一阵钻心的刺痛,只在短短一瞬间,他来不及将疼痛咽压下去,仰着头,满是痛楚的闷哼声从喉间溢出来。
“怎么了?”姜眠不察,猛地抬头,眼中划过一丝惊吓,“你哪里不舒服吗?”
“是……”沈执压抑着喘着粗气,说到一半却突然止了声,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胸腔蓬勃,害他心跳震得厉害。
沈执张了张嘴,竟不知由何可说,他还想在感受一下方才的刺痛,可那种感受却一下子没了踪影,但若说是假的,可自己猛地绷紧的双臂还未完全松懈,额上一瞬间生出的冷汗也还未消散。
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沈执一下子失了神,瞳孔失了焦距:“……我的腿。”
“腿怎么?”
“疼……”
姜眠不明所以,皱着起了眉,她未多想,左右手毫不犹豫地摸索上他膝盖以上的位置,着急起来:“怎么会疼呢!哪里疼?”
沈执只有膝盖以上是有知觉的,因而他说疼时姜眠根本不曾考虑他膝盖以下的位置。
未曾想她接触到膝盖往上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精彩。
那双温软的手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料子摸在他大腿上,又痒又热的感觉在集结在那块地方,被她无限制地放大了数倍。
而这股热还有慢慢往上延的趋势。
他瞬间就绷直了身子,身子躬向前,无措的抓起了她的手腕阻止,“不是这儿!”
姜眠茫然抬眼,只见沈执胸膛起伏得厉害,连眼尾也红得过分,不像是个腿筋抽痛的人,反而更像被蹂|躏后的做出了反抗。
可她什么也没做呀?
沈执喘息未定,稍微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剧烈反应将人吓到了,脸庞微红:“发疼的是小腿。”
这下被惊起惊涛骇浪的换作姜眠了,她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喜悦:“沈执!你有反应了?”
说完她在嘴边咀嚼了下自己的用词,感觉不太对味儿,又换个说法:“我是说,你的小腿恢复知觉了?!”
沈执未答话,他沉默了一下,紧接努力感知着能不能令小腿动一动……没有感觉,一丝也没有,哪怕是刚才那种突发的疼痛也好,可他盯着自己的腿,没有任何变化。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声音沙哑,“没有恢复。”
姜眠笑意卡住了。
怎么会呢?难道这点变化是逗人开心的不成?
“刚刚是左腿疼还是右腿疼?”
“左……”
沈执虽还应她,却已经半躺了下来,眼睛闭着歇神了。
他虽然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双腿能恢复,心中却又有个更大的声音告诉他,好不了的,他一辈子再也走不动路。
这大概是他的宿命,多想也只能算是空想。
姜眠不信邪,又对着那只腿又是捏又是摸索,甚至靠回忆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动作,“还感觉疼吗?”
沈执仍闭着眼,随意摇了摇头。
姜眠咬着牙将他的左腿屈放,大肆折腾了一番,依旧没见沈执有任何反应。
最后姜眠有些气馁,堵着一口气,手握的拳头烦躁的锤在他膝盖上。
然后便见沈执无力的左小腿轻轻一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