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沈执见身后没了动作手抓了抓椅子把手,清俊的脸上有些疑惑。
“没、没事!”姜眠哆嗦了下,“还没好,你再等等,我还要修整修整!”
她的手穿过沈执的发下,将长发全拢至身后,赶紧补救一番。
手上的剪子咔嚓作响,终于在又剪短一截后齐整了些,但整体来看……好像变得更丑了?
呜呜呜呜呜。
姜眠欲哭无泪,恨不得回到半个钟前给自己来个大耳刮子!她不是故意的!
“好了?”沈执嗓音低哑。
“好了!”姜眠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紧接道,“我帮你束发!”
不等沈执应声,姜眠便敏捷地开给他梳发髻,将先前取下的冠玉给他戴好。
不能被他发现了。
姜眠一边心虚一边自我安抚,沈执一个大男人,头发丑点不算事儿。
过段时间能长好的……
“好?你说能好就能好吗?!”粗莽的汉子嘶吼出声,身侧一个路过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
西街巷口人声寂寂,近处人家门檐边悬着两只灯笼受风吹得打着旋,马儿迎着风口,不耐地发出两声嘶鸣,腿下轻踏。
怕沾上是非,女人脚下走得飞快。
他身旁端方有礼的男子皱了眉:“邱之,不可说此胡话!”
“我胡说?”闫邱之怒着眉冷笑,“我若胡说便不会还跟在你身旁了!陆清林,你还看不清局势吗?那位已经说了,不介意你我过往随主,你又何必连分面子也不留,把话说到那般地步?”
陆清林听完那番话,眉眼染上几分冷肃,“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投去那边?你可别忘了,少将落至那般田地皆是谁害的!”
闫邱之似被卡住了喉咙,低声道:“我……当然不是!只是你也知晓其中关系,便是他双腿好全,也难再回到以前的境地,又何苦在追寻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清林,这段时日我们饱受了多少欺压你不是不懂得,可你看他,可曾递出一丝音讯?我们这般苦等着有何价值?”
“可那边不一样,莫说他们在争夺兵权,以后若是真坐上了那个位置,难道还少得了我们好处?清林,我敬你有才,二皇子也惜才,你的本事不该无地施展!”
“别说了,”陆清林脸上失了色彩,面无表情,“多说无益。你若真想去,我也拦不住你!”
闫邱之咬了牙,“你不听劝,早晚连活路都不剩!”
陆清林冷声,“我只是不想去附庸那奸人。”
“你……冥顽不灵!”
闫邱之怒骂了一句,觉得他不识好歹,也便无话可谈,转身驱马离去。
陆清林敛了神色,从那道离去的人影中抽回了目光。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中飘起了细雪,凌乱、斑驳,又格外阴冷。
自三月前沈执被降了职,被拘在府中,他二人便再未有过联系。陆清林知道他处境维艰,若说找不着机会还好,只怕是人已经消沉得无力搏击,早已放弃了。
他其实比沈执大了不少年岁,只是沈执在战场上那份谋略和神勇却非任何人所能比拟的。他想起少年郎那番神采,只觉得似乎已久久未见。
只是如今……陆清林虽不会投靠那帮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人,却也觉得难以再支撑下去了。
他现在不过是个连朝堂都进不去的末流小官罢了。
他叹了声气,转身欲回去,忽地惊觉上空笼过一道阴影,在他头顶盘桓,随即才飞去。
陆清林只看了一眼,立即缩回了目光,沉寂的心猛然直跳。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并未打草惊蛇,按着原路回到了家中。
鸟儿早先一步归家了,在凌空的小架子上荡悠,见陆清林回来,立马欢脱的往他的方向飞舞。鸟脖子弯曲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啪”一声,收着信物的小筒子摔落在桌面上。
陆清林眼中闪着光,他摸了摸鸟儿,“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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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说些什么?”
“哎呀烦死了,这鸟坏得没边!”
姜眠委屈的蹲在地上。
是的,有回信了,那扇可怜的窗子又被撞了一回,木头边缘直接断开了,这回是真破烂得不回去了!
姜眠唰地站起来,沈执坐在床边,他展开的信掩住了半张脸的面容,可姜眠一眼看出他眉眼带着的笑意。
“笑笑笑,不许笑,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柴米油盐多贵你知道吗?窗坏了怎么换?晚上冻死你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
沈执轻咳了声,不再笑了,表情正经的不像话。
几眼扫过信的内容,沈执给她总结了一下:“是京中的局势和清林当前的一些情况。眼下皇上还未立太子,朝堂上势力有多股,摄入党争的官员都在明里暗里的规劝皇帝早日设储君。”
“二皇子也在其中?”姜眠问。
她还记得沈汶支持的就是这个人,那定然,沈执的腿与他也脱不开关系。
这些肮脏的手段,那些人总是可以为了权势层出不穷地使出。
沈执一愣,他捏紧了拳,“是。二皇子李肃,生母为苏贵妃,外祖丞相;与之势均力敌的是大皇子李赢,乃皇后嫡子。二皇子表面做得漂亮,相比起略平庸的大皇子则更贤明在外,朝中立贤立长之声从未停止。”
“那皇帝要立谁做储君,他更喜欢哪个?”姜眠皱眉问他。
沈执眉眼一敛,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姜眠没明白。
“皇上正当壮年,事实上,哪方的呼吁越高,他越会反感。”
……也是,纵使这样相似的事情在历代朝堂并不少见,但作为一个上位者,谁又能忍受自己的臣民不忠于自己,却暗牵着势力涉及党争呢?
“那两方岂不是都不立了?”
沈执道:“不是不立,是不能立。现在的局面,正好两方能相互牵制着,皇帝哪一方都不好得罪,却又不能脱离其中一方而选择其他人。”
姜眠一懵:“那可怎么办?”
沈执眼中流出一丝狠厉,“那就,帮他脱离这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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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约定的两日之期以至,采娘那边的轮椅应当已经妥当了。
采娘每日都来,送的菜食用一匹马驾着板车从定北侯府后门拉进来,今日也是相同,不过她带了两个汉子,说要赶时间快点卸下。
厨房掌事的省了份劳力,笑得脸上褶子开花,“当然没问题,不过今日的分量怎的比以往多出不少?”
车壁以薄板围成,他看着堆积的麻密高耸的菜蔬,皱眉,“侯府可收不下这般多……”
采娘笑笑:“您误会了,她将车尾的车栏放下,露出底下两箱果子,红艳艳的,“这是宁国公府那头定下的,待会我们还急着给那边送去。”
国公府可比定北侯府尊贵许多,掌事不好过问,“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先忙着,待会我再过来清点。”
采娘笑着应了声。
人走后,她朝那二人道:“哥哥们先搬开。”
“哎。”两个汉子闻声而动,上部的蔬菜被搬下,露出了轮椅的样貌。
二人齐力将东西扒拉出来,放到采娘脚边,她点点头:“辛苦哥哥们了。”
她推着轮椅,避开有人的方位往后走,姜眠一早在先前碰面的点等候,忙把东西交付给她。
姜眠又塞了一次银钱给她,采娘没收:“姜姐姐上回给的足够了,不必再给。”
“这是感谢费,你必须得收!”
姜眠坚持要给她,采娘也不好再推脱,“好……趁现在人少,姐姐赶紧回去!”
姜眠应了,她也知道,轮椅过于惹眼,现在可不好被人瞧见去。
二人并未多交谈便散了。
姜眠看着手中的红木轮椅,按捺不住一颗激动的心……若是沈执坐上去,应当会很高兴才是。
仍是走上回那条小径,本以为还是碰不着人,不料在一处转角的时候,一声哭啼的“四郎”传来。
姜眠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