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的话突然点醒了时以锦,她脑海中仿佛有一条线将?这件事的几个点全部窜了起来。
她拉住那妇人紧张地问:“长乐赌坊还有别的门吗?”
那妇人指了个方向,她顾不上其他,提着裙子就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宋陌竹等人到了没有,若是到了应该已?经?制服了那些人,若是还未到,应该也快了,她也能拖些时间。
她跑到后门,停下喘了几口气,发现后门没有锁,而是轻掩着。她从头上拔下了发簪紧紧地攥在手中,又用衣袖遮挡住了,这才推门进去。
进门没有人声,她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慢慢地往前走去,顺便拿了跟趁手的铲子。
绕过几间屋子的墙壁,直到她看到后院里停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而杨昼和画眉正在用麻绳将?两个人捆起来,那两人脚边还散落着几个包袱,金银细软也都掉在了地上。
见到这两人已?经?伏法,她这才冷静了下来。
她一松懈,手上铲子和发簪也就“砰”一声也就掉在了地上。
宋陌竹立刻看向她,朝她走了过去,立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了?”
“我……”时以锦犹豫了下,她也知道她的行?为莽撞了些,低头轻声说,“在门口听?人说这里的坊主死了,有点担心,就进来看看。”
时以锦说话的间隙,宋陌竹弯腰捡起了时以锦掉在地上簪子,用手拂了拂灰,想要给?时以锦戴回头上,但比划了两下,也没找准地方,颇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假装轻咳了一声:“你掉了簪子。”
说完,将?簪子直接塞到了时以锦的手里,转身离开。
时以锦愣了愣,摸索着头发戴回了簪子,想着应该已?经?顺利解决了,她也不瞎掺和了。
“说!”高然问面前跪着的两人,“是不是你们谋害的强哥?”
时以锦听?到高然的问话,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站在墙角了,她虽然猜到了是这两人,但她对这件事还是有一知半解的地方。
小黑和木头都犟着不肯张嘴。
宋陌竹也懒得?同?两人废话,直接拔剑将?剑锋在两人脖子上游走:“说不说!”
面对宋陌竹的威胁,一旁的小黑已?经?抖如?筛糠。
木头则是抬起了头:“既然已?经?被抓住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你要杀的话就爽快点。”
小黑惊愕地看着木头,往前扭了两下:“不要,大人饶命,你不要杀他!他不说我来说,我都交代。”
-
小黑这才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小黑和木头他们二人从小孤苦伶仃,在大街上乞讨为生,但基本每日都过着饥不果腹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扔了个大白馒头给?他们俩,问他们愿不愿意?跟他走,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那时都不懂,只?以为有好心人收留他们,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没想到这个强哥并非好人,表面是供他们吃穿,实则是让他们去偷东西。他们偷东西被发现会被主人打,偷不到东西回去,会被强哥打,横竖都是挨打的命。
他们也不愿去偷东西,木头就会带着小黑去个老夫子门外偷听?,小黑说他是什么都听?不懂,反倒是木头每次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忘了回去的时辰,则会打得?更狠。
后来,强哥跟人合伙开了这家赌坊,他们两个的日子才微微好过些,不过干的依旧是些洒扫的活,合伙的那人觉得?他们两个瘦得?皮包骨头,常会背着强哥给?他们些碎银子,让他们去偷摸着买点好吃的。
直到,有一次合伙的那人同?强哥起了争执,强哥失手捅死了那人,被他们俩看见了。木头捂着小黑一定不要出声,也当做没看见。
但第二天强哥却对外宣称,与他合伙的人家中老母重病,已?经?回乡了。
不知道是否是这件事影响了强哥,他一心酗酒,也很少管小黑和木头,只?有要追债的时候,才会出面,他们也渐渐掌握了赌坊的实权。
近来辟城闹出有鬼的消息,他们两人强哥更是闭门不出,一到夜里就害怕得?念念有词,念得?就是“不要来找我”。
他们两人这才计上心头,打算借此除害。
-
时以锦听?了这件事,注意?到这人说的话,通篇都在他们不幸的过往是如?何造成的,却只?字未提是如?何犯案的,这两人似乎并不打算全部招认。
画眉也听?出了一丝矛盾:“你们既然说他一般不出门,那日他又是如?何哄得?他去的望香楼?”
“呵,”小黑轻蔑地笑了一声,“他这人也很好骗,最?容不得?别人不给?他面子,我们就骗他说周斯在外骂他,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他就生气得?要去找周斯算账。”
“够了,别说了!”木头出言打断了小黑的话,“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是主犯,他是从犯。”
小黑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木头,宋陌竹却对两人的一来一往不为所动,冷着声问道:“既然你们想着要嫁祸给?周斯,为何又要去吓周斯?”
木头瞪着面前的几人说道:“因?为周斯活该,他最?不应该的就是来砸赌坊。”
时以锦在一旁听?着木头的话语,大致能猜到木头对赌坊的情?感很复杂,既成了这么多年为他遮风挡雨的地方,却也是他这么多年苦痛的根源。
高然问他:“既然你们都交代了,不妨说把做的鬼玩偶放在哪里了。还有这强哥怎么会死?”
小黑刚张口,木头就截了他的话头:“他自己疑神疑鬼,觉得?菜里都有毒,以前的人回来害他,活活饿死的。至于那个鬼,就在赌坊里,掘地三尺就能找到。”
杨昼和画眉对视了一眼,两人打算分头去找那鬼玩偶,时以锦也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说今天要到我们去城郊办丧事?难道就让我们自己拉棺材?”
几个穿着丧服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觉得?疑惑:“喂!你们这棺材还要不要拉了。”
“拉!当然拉!”木头跪在地上转头说道,“钱都给?你们了,按照原来说的,你们运到城郊埋掉就行?。”
几人没想到这赌坊的人竟然如?此无情?无义,都不去送葬,不过确实面前这人给?了比往日还要丰厚的丧葬费,也就没多说。
他们刚拿出钉子和榔头要钉棺木。
“等等!”时以锦在一旁出声制止了他们。
那寿材铺的人很是不满:“你们这是干吗?再?拖下去就误了时辰。”
时以锦快步上前,站在了那具巨大的棺木之前,看着上面涂得?斑驳的黑色,心里也不由发慌,但还是撑在棺材说:“我要开棺,那鬼玩偶应该就在棺材里。”
时以锦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出来阻拦,寿材铺的人就说:“姑娘你年纪轻,这都犯了忌讳的事情?,不吉利。”
木头也显得?很紧张:“不能开。”
木头的表现更坚定了时以锦要开棺的决心,她尝试要推那棺木,那棺木却纹丝不动,在其他几人的帮助下,这才将?棺木推了开。
映入几人眼帘的不是强哥那张脸,而是那个惨白的鬼娃娃。
宋陌竹伸手将?那鬼娃拿了出来,扔在了那两人面前:“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木头和小黑都颓然地瘫软在地上,就连木头也没了刚才的神气。
高然打量了棺木中的强哥的肤色和嘴唇:“看来这棺木也不需要你们去运了,我看应该找仵作来看看。”
宋陌竹又看了一眼棺木中的人:“砒.霜?”
高然回答:“八九不离十。”
府衙里的人这才姗姗来迟,将?小黑和木头一起押往官府。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时以锦这才意?识到她竟然也同?他们一起奔波了整整一天。
高然蹭到了时以锦身边,想着时以锦刚才进来拿的东西:“时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两人可能是犯人的?”
“其实不算难,赌坊的人知道周斯装鬼的事情?,而且听?杨昼和画眉说那个木头似乎不是一般的精明,人也不让问,账本也不给?看,看起来是在维护强哥,但实际上极有可能是在隐藏些什么。”
时以锦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宋陌竹,她想起了之前宋陌竹夜闯时府的事情?,那这人是否也夜谈过赌坊,看了账本,早就知道了真?相?。
她也不得?而知,看来可以另找时间求证一番。
“也算圆满解决了这件事,”高然张罗着其他几人说,“走,替我解决了这件事,也算大功一件,请你们去吃饭。”
高然说得?爽朗,时以锦此时却早没了吃饭的心思:“出来跑了一天,也未曾同?家中说一声,我就先回去了。”
“可是……”高然还想阻拦,想着时以锦应该不日就要回去。
宋陌竹从边上走过来:“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吃饭下次还有机会。”
高然被宋陌竹气得?瞪了宋陌竹一眼,甚至在背后拉了拉宋陌竹的袖子。
时以锦见状,也就顺水推舟:“我就祝高大人破了闹鬼案,待会儿还请尽兴,我就先告辞了。”
宋陌竹和高然将?时以锦送上了门外的马车,这才重新回到赌坊,准备善后。
高然看着身旁的好友,一股脑地抱怨出声:“什么下次还有机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时姑娘马上就会都城了,她是跟你还有机会吃饭,跟我哪来的机会?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陌竹斜了高然一眼,看向都城的方向,随口说道:“你应该也快回都城了,有些事也瞒不住
多久了。”
高然却从宋陌竹的口吻中,感受到了一份沉重,望了望周围,小声追问:“今日故复会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时姑娘好像她都知道,但杨昼和画眉却不知道,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从那个名字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直脸上挂着笑的高然,这才敛了神色:“这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你还不打算告诉上面哪位?”
“十个之内,”宋陌竹也是眉头深锁,“总得?查出些什么,才能往上报。”
高然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没错,或许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该收拾收拾往都城回了。”
宋陌竹拍了拍高然的肩膀,看着天边一片残阳,也多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