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卞城王府中高朋满座,笙歌鼎沸,人人喜笑颜开,轮番向魔尊鎏英和其父卞城王敬酒,纷纷歌其功,颂其德。鎏英和卞城王也笑容满面,一一回敬各位宾客,府中一派其乐融融。然而二人交换眼神时,都看出彼此心中的不解。

终于一轮宾客敬酒完毕,卞城王来到鎏英身旁,低声叹了口气,说道:“鎏英啊,今晚恐怕不行,爹再另寻机会与他说。”

鎏英朝父亲笑了笑,“爹,这又不是什么急事。”说着,眼望向堂下一桌,低声道:“不知这芍药芳主是何许人?以前从未听撼云提过,可今晚撼云连主桌都不坐,光顾与她把酒言欢,似是十分看重她。”

卞城王缓缓摇头,“只知道她曾是花界大芳主,后来不知何故被花神梓芬褫夺封号,降为了小芳主。”

“派头倒还是十足。”鎏英道。

卞城王一笑,“我观此人心高气傲,虽然只是个小小芳主,但今日来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连正眼瞧的都没几个。照此说来,她还肯向咱们行个礼,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鎏英点点头,“她与撼云切磋武艺,竟逼得撼云使出了风箭,有几分恃才傲物也是情理之中,就是没想到小小花界还有这等人物。”

卞城王附和道:“不错,撼云武艺已是独步天下,他修火系法术,又承了风神之位,以风御火,万夫莫敌,那风箭化气为形,是御风的上乘法术,竟然会对一个小小芳主使出,此人必然十分了得。”

鎏英暗暗握了握自己的魔骨鞭,“女儿真想和她过几招试试。”

卞城王朗声一笑,拍拍鎏英肩膀,“我女儿还是这般好强。但你贵为魔尊,代表我魔界的威仪,不可再轻易与人比试了。”

鎏英闻言略有不快,嗔道:“爹,难道我还会输与她?”

卞城王笑着摇头道:“爹哪是这个意思?你这千年来修为增进不少,为父当然看好你,但你作为魔尊应有几分保留,莫教人摸清了底细。这魔尊之位凭的不光是武艺,关键是权谋啊。”

“那我与撼云比试,你却从来不说?”

卞城王苦着脸,“还不是迁就你那点儿小心思?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撼云智勇双全,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八面玲珑,天界这些年平四海,定八荒,抚内镇外,风神厥功至伟,若是能将他招来做女婿,那魔界不但可保万世太平,说不定还可……”

鎏英一皱眉,压低声音道:“爹,我们与天界订有万年神契,不再征伐,撼云又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卞城王顿了顿,展颜笑道:“你呀,还是太年轻!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总之撼云不错,爹一定帮你撮合。”

鎏英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又看向堂下正在与芍药对饮的撼云,轻声说道:“撼云不知是惜才,还是看上她了。”

卞城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此人我曾见过,不过就算见过,也必是很久以前了,否则这般绝色,应是难忘。”说着,瞅了瞅鎏英脸色,忙补充道:“当然不及吾女万一。哈哈。”

这边厢,刚被鎏英行过注目礼的酒桌上,同桌的几人尽皆醉倒,唯有芍药和撼云还端坐无碍。不过细看,二人其实都已脸颊酡红,芍药虽还是一副冷嘴冷脸的样子,凤眸却丝丝含媚。撼云又为二人满上,举杯敬道:“芳主果真海量,之前撼云还道芳主夸口,真叫做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芍药轻笑一声,既不看他,也不和他碰,只自顾举杯一饮而尽。

撼云却也不恼,也一饮而尽,又满上道:“适才切磋,撼云不慎伤了芳主,还望芳主恕罪。”

芍药不禁翻个白眼,“既已说了伤得了我才算胜出,那风神就是打着伤我的主意来的,本宫又未曾怪你,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撼云被她好一顿损,不免尴尬,不过看看周围人都醉趴下了,没人看他笑话,也便一笑置之,又赞道:“芳主一身修为,登峰造极,今日撼云连风箭都使出来了,也只堪堪破了芳主护界。撼云甘拜下风。”

芍药这才神色略缓,“你不必过谦,本宫已使了全力,输得心服口服。”说着伸手将散到胸前的青丝撩到身后,“本宫头发都被打散了,这还是前所未有之事”。只见她本是云髻峨峨,雍容端丽,此刻却一头青丝散披身后,光可鉴人。

撼云却苦着脸说:“芳主青丝如瀑,散了旁人也只觉惊艳。我那新做的黑锦袍却被芳主的红菱灼烂,正中胸前不说,还留下左右对称的两点殷红……一路上本神只得双手护胸,若不是卞城王好心拿衣服与我换上,今日就要成六界笑柄了。”

芍药听他说完,想起当时情景,实在绷不住,只得举扇掩面笑个不停。

撼云也笑,又举杯敬道:“撼云这一番尴尬能博芳主展颜,也是划算。这打散头发之事,确实是不慎,给芳主赔罪。”他见芍药似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头上,微微蹙眉,便问道:“可是发钗掉了?”

芍药抬眸看他,“你捡到了?”

撼云突然变得有些吞吐,“啊……没有,我……我过后去帮你找来,亲自送到花界。”

芍药却一笑,摆摆手,“不用了。你喜欢就留着吧。”

一句话噎得撼云面红耳赤,竟半天张口结舌,说不出句整话来。芍药瞧着好笑,有些于心不忍,这才主动敬酒道:“那发钗是我用芍药花的骨朵儿化的,灌了点灵力进去,可保经年不败。芍药花有情有所钟之意,风神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大可转送于她。”说罢,便将杯中一饮而尽,说道:“我那徒儿不知去哪了,我须得去瞧瞧。”

撼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提着团扇出去了,随风带起一阵馥郁芍药花香。

凝琼早就偷偷跑出王府来了。

这魔尊的寿宴虽然热闹非凡,歌舞不休,但重点还是各方宾客举杯共欢,叙叙话,攀攀交情。凝琼不认识谁,师父又只顾着和风神对饮,她便偷偷跑出来玩。刚开始她心中十分忐忑,渐渐发现这魔界之人,除了有些人长得怪异之外,似乎也无甚恶意,便渐渐胆子大了起来,逛着逛着便来到了集市之中。

魔界的集市堪比她在人界洛阳城所见,珍货充积,热闹非凡,凝琼看得是眼花缭乱,什么都觉新鲜有趣。

“来看看啊,来看看啊,正宗九尾狐的尾巴!”一个商贩高声叫卖着。

凝琼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一条条火红狐尾,毛绒绒可爱至极。那商贩讨好地笑着,“这位姑娘,这还有染过色的,更好看!”说着展示出一列染成丁香、鹅黄、浓黑等等各色的狐狸尾巴。凝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皮毛滑润,不免心中喜欢。那商贩看她中意,便主动开价道:“这位姑娘,这狐尾装在身后,可招人喜欢了,平时50年灵力一条,今个儿庆祝魔尊寿辰打八折,40年灵力,颜色任选,怎么样?”

凝琼一听觉得机会难得,却又有些心疼灵力,毕竟自己与常人不同,攒灵力似乎尤为艰难。她手中抚着一条火红狐尾,面露难色。那商贩见她犹豫,跺跺脚作出痛心疾首之态,“好了好了,姑娘我与你有缘,30年灵力一条,可再不能少了。”凝琼一咬牙,掏出了一颗莹白的灵力珠子,刚要放到商贩手上,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你这小妖怪竟敢坑人!集市督管何在?”厉声娇呵的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深眉大眼,黛青色衣衫上金丝银线织绣,十分华丽。

凝琼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呵斥自己,却见那商贩吓得浑身筛糠一般抖动,而少女则朝自己微微一笑,放开了她,说道:“这小妖怪敢在这里卖假货,今天可得让他长长记性。”

“假货?”凝琼不解地看着手中红艳艳的狐狸尾巴。

“嗯,这不是九尾狐的尾巴,只是普通妖狐的狐尾,哪里值得了30年灵力?”少女有些气愤。这时一个胖嘟嘟的男子跑了过来,“少……少主,”他气喘吁吁,“今日人多,小的没督管到位,少主恕罪。”说着便将那商贩臂膀使劲一扭,恶狠狠地吼道:“看我今天不拔了你的皮!”那小妖怪惨叫,凝琼心中大为不忍,忙劝道:“不妨事不妨事,他……他已说了这是妖狐狐尾,我给他30年灵力……是要等他找零给我的。”

众人皆愣住,齐齐看向那少女,少女打量了凝琼一番,对着小妖翻了个白眼道:“那行吧,这狐尾也就值5年灵力,我替这姑娘买一条,你以后再敢货不对板,我抽了你的筋!”

商贩连连称是,督管便顺势放了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众人散后,那少女将狐尾递给凝琼,“喏,送你了!”见凝琼高兴,便将她胳膊一挽,“我叫卿天,你呢?”

“我叫凝琼。”突然被挽住胳膊,凝琼有点惊讶,不免浑身不自在。

卿天见状笑道:“你一定是天界来的,那帮人假模假式,心里爱的要死,嘴巴也不说。我们魔界人就是喜欢谁就要亲近谁,我喜欢你,就想这样挽着你,你是害羞,还是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凝琼连忙摇头,“我……我也挺喜欢你的……”说着脸儿就红了,毕竟她无论在花界还是天界,所有人都讲究发乎情而止乎礼,举止有度,端方雅正,方为至美,哪里见过这头一回见面便问喜不喜欢的阵仗……

“那就行了!”卿天将她挽紧,“来我带你逛逛我们魔界的集市,有我在,谁也不敢蒙你。”

凝琼欢喜,“我听那督管叫你少主,你可是魔尊的女儿?”

“对呀,魔尊就是我娘亲!你还未说你是哪来的?”

“我是花界仙子,今天同我师父芍药芳主一起来的,我师父还在魔尊寿宴上喝着酒。”

“哇,芍药芳主就是你师父呀?”卿天目光闪闪,“你师父今日和风神比武,把风神的风箭都逼出来啦!现在魔界都传遍啦!你师父也太厉害了吧!”

凝琼笑而不语,只是心里暗暗自豪。

“听说名师出高徒,你怎么没点儿灵力啊?”

“我犯了错正在领罚,身上带着奇经之封。”凝琼又把告诉风神的话重复一遍。

“哦?你犯了什么错?”

“嗯……我私自跑到人界去玩了几天。”

“啊?你们花界也管得太严了,我成天去人界玩呢!”卿天不免叫了起来,“幸亏我没生在你们花界,不然还不闷死呀?”

凝琼一听十分羡慕,“人间美好,你一定都看遍了吧?”

“哪有?”卿天说到这个又有些泄气,“每次都是去看我那未来夫君,他家住在山里头,他不是钓鱼就是练功,无趣得紧。”

“未来夫君?”凝琼有些不解,“你怎知谁是你未来夫君呢?”

“我俩是娃娃亲,所以他就是我未来夫君啦!”卿天想了想,又说:“外公总说,他爹娘都是上神,大伯又是天帝,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夫婿了,但是我不太喜欢他。”说着附耳悄声对凝琼说:“我和他已吻过了,没什么心跳的感觉。”

“啊……”凝琼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万没想到魔界之人如此开放,这种事做了还不罢休,还如此大方地告诉她。

卿天嘻嘻一笑,“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觉得与你投缘才告诉你的。”

“嗯。”凝琼郑重地点头,却惹得卿天笑起来:“也没那么严重啦。”

“哦,”凝琼被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问道:“那你见过天帝吗?”

“当然啦!”卿天头一扬,“你是不是想问,他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帅啊?”还没等凝琼回话,便又接着说:“告诉你吧,还真有那么帅!可惜他只把我当小孩儿,不然我第一个想嫁的就是我夫君的大伯!”

“噗,”凝琼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两人便一同捧腹大笑。

二人继续边走边聊,一路买了许多吃的,都是卿天买单,按她的话说,凝琼是客人,不能在她的地盘破费。她们虽一动一静,性格迥异,却都真诚烂漫,越聊越投机,竟有一见如故之感。

“不知宴席散了没有,我得回去了,否则师父找不到我,又得生气。”凝琼说道,于是两人便往回走。

“你回去了,我不是再也见不到你啦?”卿天有些不舍,“你们花界管得那么严,和我们魔界又没什么交情……”她眉头紧锁,突然眼睛一亮,“有办法啦,再过几天就是霜降之日,是我夫君娘亲水神仙上的生辰,她与花界渊源最深,到时候我央求她一番,让她和花界芳主们说一说,把你放出来同我们一起玩。”

凝琼有几分犹疑,“可是下令将我拘于水镜的是天帝,芳主们也不好擅自做主呀。”

“这个你放心,”卿天神秘兮兮地笑着,“你不知道吧,天帝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就是水神仙上,只要她开口,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答应,连天魔大战都为她而休战了,何况你这点小事?”说着拍拍她的肩,“再说你和水神还有几分相似,这等缘分,她怎会不帮?放心吧!霜降那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