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仙风疾疾,破开漫漫云海,这从花界到人界,可不比去天界那般简单,尤其是像凝琼这般修为低、内力浅的小仙子,想要独个儿跑一遭,还真非易事,若不是润玉以灵力为她加持,光这九重天的罡风她都受不住。
“琼儿,冷不冷?”润玉关切地看着她,将她揽得更紧。
“不冷不冷,”凝琼连连摇头,虽然小脸儿都被风吹红了,眼中却神采奕奕,不住地往那云海之下探望,“小鹿仙倌,快到了么?”
“快了,再一重天,便是凡间。”润玉看她欢喜的模样,眼中便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好快呀!小鹿仙倌,我感觉你比老君仙上和上元仙子都飞得快多啦!”云中风大,凝琼怕润玉听不到,说话时唇瓣都快贴到润玉耳朵上了。
润玉只是笑着未答话,手上又聚了些灵力护她,以免破云而出时她会有不适。对于润玉来说,今日已是散步一般的速度了,以他的修为,六界之内无不是瞬息千里,就连千年以前带锦觅下凡的那一回,也只是片刻便到。可他又觉今日这般且走且看,倒也有趣。
转瞬之间,他已携着凝琼破开云层,来到了人界。
此刻的人间也恰好是夜晚,云层之下,正是横无际涯的洞庭湖,只见湖面如镜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直叫凝琼看得呆了。
“好美啊,哇——”润玉带着她乘风飞度镜般的湖面,凝琼兴奋得连声惊呼,“我在花界和天界都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色,这里就是人间仙境吧?”
润玉揽着她落到湖边,望着这月色下千顷碧波,心中那巨大的空洞,又刮起了刺入魂魄的寒风。他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是偶然,还是自己无意识的指引?自从天魔大战后,他虽也不时来人界,但甚少再来这幼时故地。他大仇得报,尊为天帝,可是此时,他好像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湖底,成了那条惊惶无助的小白龙……
一双柔柔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凝琼仰着小脸儿关切而又好奇地望着他。
“小鹿仙倌,你怎么了?这不是你想来的地方吗?”凝琼的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不安,她还从未见过小鹿仙倌这般面露悲容,印象中,他总是温润如玉,和煦如风。
润玉轻叹口气,揽住她的腰,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没事,我们走吧。”
“不要!”凝琼却一下挣脱,一双清眸望着他,“你怎么不开心,可以告诉我吗?”
润玉怔住了,看着凝琼澄澈的眼眸中满是关切,他忽然想把一切都倾诉于她,可是那些不堪的过往,丑陋、屈辱,又如何说得出口?于是他只是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凝琼见他此状,忙又上前握住他的手,“不不,小鹿仙倌,你不想说便不要说了。我只是方才见你不开心,心里就很难过,嗯……比见到师父不开心和小迎春不开心加起来还要难过!”说着难为情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到,平时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就好了,所以……”
润玉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陈年旧事,一言难尽,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说与你,今日你头一遭来人界,莫要浪费了时间,我带你多看些景致可好?”
“嗯!”凝琼也展开笑靥。于是润玉仍是揽住她的纤腰,一提气,便带着她乘风而起。只见一双璧人划过长空,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洞庭湖的另一端。
待得二人身影远去了,湖中水波旋动,“哗啦”一声,已有二人立于湖中一叶扁舟之上,竟是两名青年男子,其中一人稚气还未脱尽,只听他问道:“哥,我们方才为何不出来呢?”
另一男子一身青衣,眉目风流,却一副玩世不恭之态,说道:“鲤儿呀,这你就不懂了,美人儿与兄弟不可兼得,取美人儿而舍兄弟也,咱们何必出来自取其辱呢?”
鲤儿挠挠头,一头雾水。青衣男子朝他邪邪一笑,转头望着那对身影远去的方向,摇头叹道,“刚才那美人儿,倒有几分神似锦觅,那冰坨子不会是为此才动的凡心吧?哎,造孽呀!”
【凡是有……处皆是代表此处删节。后同,不再赘述。】
润玉揽着凝琼一路御风而行,飞度镜湖盈盈碧波,又见广袤平川广野,再及连碧青山,千峰万仞,凝琼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只顾得连连赞叹,“好美啊,小鹿仙倌,我要有你的本事,我便天天来人界游玩!”
润玉见她一脸欢喜,笑道:“我来这人界虽多,但皆有任在身,来去匆匆,似这般观览河山景色,倒是罕有。”
说话间,但闻轰鸣之声,原来这山间有一悬泉飞瀑,只见一条碧河自石床直泻而下,声如奔雷,激湍翻腾,那飞流泻入潭中,珠玑四溅,水雾蒙蒙。天界、花界皆是一片静好,少有如此喧腾之景,凝琼不禁探身下望,润玉见状唯恐她掉下去,手上一紧,却不料凝琼本是提着真气,被他一下卡在腰口,正是痒处,当下便笑出声来,泄了真气,直接坠入了河中,恰是在瀑端,转瞬便被那瀑布卷带下去。
“琼儿!”润玉一急,飞身入瀑接住了她,两人一同落入瀑潭之中。
这瀑潭不大却颇深,凝琼从高处落入,虽有润玉分担了俯冲之力,仍带得二人尽没入水中,直往潭底沉去。润玉乃应龙真身,本性习水,倒是无谓,只是担心凝琼。他紧抱住她方欲腾身出水,却不料凝琼却在水下反手将他按住,他还未反应过来,便是一双柔柔的唇瓣贴在了自己双唇之上,带着潭水的凉意,和凝琼的柔香。唇瓣离开,凝琼抿嘴含笑,示意润玉自己快憋不住了,他才回过神,带着凝琼破出水面,将她轻轻放在岸边。
凝琼轻咳了两声,倒不是呛水,只是潭水冰凉,让她受了些寒意。她笑着嗔怪道:“小鹿仙倌,今次可得怨你,要不是你弄得我好痒,我又怎会落水呢?所以小小惩罚你一下,可不许生气。”
润玉一笑,“怎会生气?只是担心琼儿着凉。”说话间,却只见凝琼浑身湿透,薄薄的纱衫贴在身上,曼妙身段一览无遗,忙转开了视线。
凝琼在岸边拧着头发上的水,见润玉眼望别处,她也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得月光下飞瀑如银练奔泻入潭,潭中云漫雾绕,便只当润玉在欣赏这美不胜收的景致,哪知道他此时心跳加快,只是面上仍淡淡如常罢了。
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好不爽快,却又无计可施。凝琼望了一眼润玉,发现他衣裳早都干了,才想到他必是使了仙法,便央求道:“小鹿仙倌,我还未习得控水术,你帮我弄干衣服好不好?”说着便解开罗裳。
润玉忙拦住她,“琼儿,男子面前怎可解衣宽带?”
凝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那你转过去好了。”
润玉无奈一笑,拿她无法,便转过身去,脱下外衫,道:“那你披上衣服,莫要受了风寒。”
“嗯。”凝琼已经褪去衣裳,身上一阵柔柔的暖香飘出,润玉此刻岂止是心跳加快,思绪都快混乱了。他强稳心神,接过衣物,手掌一翻引出一道灵力,那衣衫上的水雾便似有灵性般蒸腾而去。
凝琼却浑然不知,趁此当儿跑到潭边去玩。她伸脚晃了晃冰凉的潭水,将那月影搅得零碎,又踩到一块圆石之上,四顾望着夜色中的重峦叠嶂,心想:这就是师父捡到我的地方么?我在这修炼了几百年,竟一点儿也记不起了……
突然,远处一座独峰映入眼帘,虽夜色中仅看得出一个轮廓,凝琼却无法移开视线,那里是……那里是……?
“琼儿,衣服干了,快换上吧。”正想着,润玉已来到身后。
凝琼一惊,一回身,却不料脚下圆石常年受水雾浸润,十分滑溜,她一个重心不稳,便脚下一滑扑到了润玉身上,润玉猝不及防,一把抱住她,还是被她扑倒在地。
“啊……小鹿仙倌,你没事吧?”凝琼揉着额角,支起身子。方才额角似乎磕到了润玉下巴,也不知弄伤他没有。
“琼儿你没事……”润玉也半支起身,话却说不下去了。
——只见凝琼坐在润玉身上,一只手揉着额角,另一只手撑在润玉胸膛上,……。
“我是不是磕到你下巴啦?让我看看。”凝琼却只顾着查看润玉伤势,见无外伤,又凑近了一点,“好像有点儿青,揉着会痛吗?”她微凉的指尖轻抚着润玉下巴。
“过来。”润玉手指聚起一线灵力。
凝琼依言俯低身子,感到一丝冰凉的灵力覆在额角,伤处马上就不痛了。……
“小鹿仙倌,你真好。”她高兴地直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润玉腰间,……而润玉正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她,唇上泛着淡淡的笑容,那修眉之下一双眼眸中星辉聚集,既灼而亮,既幽且深。
凝琼顿时羞得桃腮泛红,连忙从润玉身上下来,坐到一旁,一面将衣袍拢上,一面探身去取自己的衣衫,却被润玉一把握住了手。
凝琼一惊,抬起头来看向润玉,“小……小鹿仙倌……”,她结结巴巴地说着,“我的衣服在那边……”
“我知道。”润玉回她,清越的声音,此时有几分沙哑。
……
“小鹿仙倌,你……”她水蒙蒙的眼眸望向他,却又羞赧地低下了头。
润玉抚着她的发丝,气息仍然灼热,满身香气还是浓郁醉人,“我怎么了?”
凝琼低着头不敢看他,“你……身上好香。”
润玉眼中含笑,“这是龙涎香。”
凝琼此刻思绪慌乱,头晕目眩,哪听得出端倪,只是小声说:“平时你身上是淡淡的清香,每到这时候就变得好香……”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润玉凝望着她,温柔地将她几缕青丝拢到耳后。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精巧的耳廓,凝琼顿觉耳朵发烫,好似要烧着了一般。
“就是……”她还未说完,润玉已双手捧起她的面庞,双唇落在她唇瓣上,很轻,很柔,仿佛怕触痛了她。
“琼儿,我喜欢你。”他柔声说着,又在她双唇印上一吻。
凝琼心中大动,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他,……
润玉却牵过她的手,引着她解开自己腰间束带,……白衣滑落,……
“这是……?”凝琼却睁大了眼睛,只见润玉左胸口上一处碗大的伤疤,触目惊心,在他那玉肤玉骨之上显得尤为可怖。
“痛吗?”凝琼伸出手想要触碰,却终是颤抖着不敢,怕弄疼了他。
“这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润玉却牵着她的手,覆在那伤疤之上。
“为何不治好它呢?”凝琼掌心感受到那扭曲的疤痕,心疼得几欲落泪。
润玉笑着摇摇头,“这是逆鳞之伤,治不好的。”
“逆鳞?龙之逆鳞?”凝琼眼中含泪,“你的真身是龙?”
润玉点点头,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龙之逆鳞不可触,是谁……”凝琼眼中泪水溢了出来,顺着粉腮滚落。
“是我的生母。”润玉皱起眉,往事不堪回首,却总挥之不去。
凝琼浑身颤抖了起来,是啊,他说过,小时候生母剮他鳞片,可没想到,世人皆知龙之逆鳞触之即死,他生母却竟然连逆鳞也要拔掉……
一念及此,凝琼心疼得泪珠簌簌滚落,手轻轻抚着那伤疤。
“这个伤疤,我从未示人,太过丑陋,屈辱,不堪……”他的嘴唇颤抖着,虽咬着牙,却眼尾泛起红潮。
凝琼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嘘——,那都是以前的噩梦,噩梦醒了,就是赢了。”说着放开了手,以吻封住了他的口。润玉微微一顿,继而将她拥进怀中。
……
白衣之下显露出一条光灿粼粼的龙尾,比天间繁星还要耀眼。但凝琼并未注意。
……
忽而,凝琼微微推开了他,一双水眸朦胧,像是喝醉了般地望着他,口中轻声说道:“小鹿仙倌,我喜欢你。”继而伸手扯散了他的束发,登时长发倾泻如墨。凝琼双臂环抱着他的颈项,轻闭双眼,微启檀口,便吻了上去。
……
“琼儿。”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轻得好像呼出的一声叹息。
凝琼长睫颤动,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对于男女之事,自先花神早殇之后花界向来讳莫如深,她只知道成亲就是为了灵修,灵修就是为了增长灵力,除此之外,便是前阵子才学到的,男女还可以亲吻来互表情意。可是亲吻了,接下来呢?
润玉温柔地亲吻着她发烫的脸颊,……
她不禁颤抖着躲闪,虽然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可是却本能地忐忑不已。
“琼儿。”他灼热的气息又呼出一声轻唤,
……
尽管几千年来,润玉从未和任何女子有半分逾越,但他毕竟不是凝琼这般天真娇痴的小花仙。再说千年之前,他早已从魇兽的梦珠中见过锦觅和旭凤如何缠绵悱恻,当时的他,只恨不得挥剑自毁元神。伤害、背叛、抛弃……摧得他心肝俱裂。虽然这千年以来,理智抛弃了情感,时间镇压了疼痛,可就在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有了一些真正的释怀——原来情动时分,会燃尽理智,就像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再自持。
他复又吻上凝琼的唇,
……润玉灼热的气息在她双唇间吐出两个字:“别动。”她水眸荡漾,还想说什么,却已软得无力反抗,只感到眼前人俊秀出尘的脸上那双眼眸愈发深不见底,将她整个人都要吸进去一般。
……凝琼颤抖着,长睫如羽翅般颤动,喘息连连。
“琼儿。”他又吐出她的名字,一头长发散落在她身上,拂着她雪白的肌肤。
“玉……”她唇畔泻出一声回应。
……
润玉身上那龙涎香的香气前所未有地浓烈醉人,熏得凝琼意乱神迷。
……
润玉将她放回,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有昙花的香气。”……
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万分宠溺。其实他知道,这一切不该发生,她来历不明,而他背负着天帝的责任,再说,他们并无婚约,这样做对她委实不公平,也不似那个曾为一纸虚无缥缈的婚约守身如玉四千年的自己,可是此刻,他心意已决。而且若说过往的千年教会了他什么,那便是不要相信来日方长。
“琼儿,永远别负我。”他低声向她喃语。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情殇。
凝琼睁开一双如泉的眼眸,眸中水汽蒙蒙,……可还是勉力地点点头,“嗯。”说着,便环住了他,依偎到他怀中。
润玉心中大动,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琼儿,我爱你。”他在她耳畔低喃着蜜语,灼热的气息吹入她耳中,他身上浓醉的龙涎香已快将她淹没。
……
润玉双眉收紧,低喘着,眸中星海沉浮,他的煎熬已经快要突破极限,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琼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柔地抚着她的青丝,“我定不负你。”
凝琼水眸闪动,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终是轻叹一声,闭上了眼,双臂圈住润玉,将自己娇唇奉上。娇怯却热情的拥吻,叫润玉靠灵力维住的自持尽数崩溃,长发与青丝交缠,低吟与深喘相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