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香炉里的熏香,一缕缕地燃起,窗外偶尔响起青鸟的莺啼,谢莺歌手指抚着长琴,琴弦松弛拨紧间弹出清雅的调子,窗户吹来的风,将她的衣袖吹得飘飘,似乎光阴静好的不得了。

站在屋外观望半天的卢萍,摇了摇头,小姐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以往小姐都是风风火火,高兴也是风风火火,不高兴也是风风火火,像如今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倒似一种很低迷的状态了。

“卢萍姐,我有殿下的消息要通禀小姐。”护卫从屋顶翻身下来,对着卢萍抱拳说道。

“进去吧。”卢萍朝护卫让开了身。只要是关于六殿下的消息,小姐一般都会让人直接进去汇报,无需她的通禀。

“今日未时,公子来殿下府中探伤,后由公子主动议起,和殿下一起乔装去了京都有名的梨春苑。俩人要了一间包房,点了两名花妓。待了二刻的时间,殿下先行出来,付了花酒的钱,而后一人打道回府……”护卫细细地向谢莺歌禀告道。

谢莺歌猛地一按琴弦,琴声戛然而止,白烟缭绕的香雾里,只见谢莺歌秀眉深蹙,脸色似暗潮汹涌。

护卫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皮。

“都聊些什么?”谢莺歌开口,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

护卫把自己的所听所闻都说了。

谢莺歌又追问了几句细节,然后把护卫叫至跟前,嘱咐了几句话,便把人遣走了。

等谢承忠喝够玩足回来的时候,只感觉呀,自己院子里的小厮与丫鬟看着自己的目光莫名的奇怪,好似一种同情的成分。直到看到了谢莺歌院子里的小丫鬟,谢承忠才如雷轰顶,顶着不好的预感立马就跑。

“公子去哪啊?”看谢承忠转身就跑,那丫鬟高声叫道,“小姐有请!”

“没空!”谢承忠脚步不停。

“小姐有张欠条……”丫鬟这么一说,谢承忠立刻僵在了原地,都不用人去拉,自己又走回来了。

“小姐,公子来了。”丫鬟将谢承忠带到了谢莺歌面前。

“妹妹,可是要替兄长还钱?”谢承忠笑嘻嘻地,用笑容掩饰心里的紧张。

谢莺歌不发声地笑,笑得谢承忠一顿头皮发麻。

“诶,那就算不是替兄长还钱,也不要攥着兄长的借条啊,你把那借条给我。”谢承忠说着,伸手就向谢莺歌要。

谢莺歌正准备抨击一番谢承忠的不要脸,谢铠提着佩剑进来了。

“小姐,六殿下让我给您带一样东西。”谢铠见谢承忠也在,并没有直言是带了银票过来,他并不知道谢莺歌是否要让他兄长知道,殿下给她带了银票。

“何物?”谢莺歌并没有避讳谢承忠的意思,让谢铠直接拿出来。

谢铠从怀中掏出一叠厚扎的银票,双手奉上递给了谢莺歌。

谢莺歌脸色变了一变,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玉脸含霜,冷冷的看着谢铠。“她何意?”

谢铠满肚子的苦水往喉咙泛,“殿下,殿下……说是先前欠您的,现下先还出一部分,剩余的三成她日后再补齐,会尽快还上的。”

谢莺歌:“……”谁催她还钱了?!

她用得着这么着急的还自己的钱吗,好似要和自己撇干净一般,还‘尽快还上’?说到底,谁催她还钱了,自己催过吗?没有啊,那她这么着急作甚呢?简直是要气死人!

谢铠:“……”大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好差呀!

谢承忠:“……”这不是挺有钱的嘛?借夏绵那么多借自己一点会死啊,这个亲妹真的不是亲的。

“那个,莺歌啊,左右兄长都是要开口向你借钱的,也不知道这个时机合不合适,你……”谢承忠弱弱的开口,想说,我这里正好有一笔赌债,而你正好攥着我的借条,夏绵又正好来还你这么多钱,你现在又正好有这么多钱,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向你借那么一丢丢呢?

“没钱!”谢莺歌很凶的脸冲着谢承忠,“自己的钱自己还!”

“不是,那你都借给夏绵了呀!”谢承忠想说还借那么多,我就问你要一丢丢你的脸色就这么凶!

“你能跟她比?”谢莺歌不耐烦地,一句话将谢承忠顶了个哑口无言。

谢莺歌是真的气笑了,而那气笑的笑容还极好看,笑得灿烂极了,好似那心情好的不得了,她前一刻的生气只是一种假象而已。谢承忠都看傻了。他知道女人善变,不知道女人这么善变的。前一刻还怒得像电闪雷鸣,后一刻便笑得若三春之桃。

以至于被谢莺歌羞辱的哑口无言的谢承忠,看见自家小妹露出的这种笑容,都天真地以为那是心情转好的迹象了,抖着胆问了一句,“那个,妹妹,借条能给我吗?我自己处理总行吧?”

“你带她去风月场所!还让她在带伤的情况下饮酒!你还给她点了两位花妓!所以你还打算从我手里毫发无损的拿走借条吗?”谢承忠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谢莺歌盛怒之下不停地叨逼,以至于谢莺歌现下把全部的怒火都撒到他身上。

“……”谢承忠是看出来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这妹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刚才那笑容恐怕是回光返照前的笑容,根本不是阴转情的笑容啊。

“好吧,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借条我也不要了。”谢承忠举着双手,步子一直向后退。面上这么说吧,心里直骂夏绵,王八犊子吹牛皮!说什么绝对会管住谢铠的嘴,不让他去告密,这不一转身就告完了吗?真是光开银票不兑现,风进鼓里吹牛皮。

嘁——

谢莺歌从卢萍手里拿过一条粗粝的长鞭,往地上一扬,噼啪响起一地的灰尘,看着一路倒退的谢承忠,“兄长,你我二人也有多年没切磋过武艺了,趁今日艳阳高照,天气甚好,切磋一场如何?”

“不如何!”谢承忠大声地拒绝道,并且加快了脚步逃窜。

一个威震江湖的武学名家教出来的弟子,与一个被这个武学名家拒收在门外,回去随便找了名普通剑士教出来的弟子,能一样吗?有可比性吗?谢莺歌这分明是以大欺小,准备打死自己的吧?谢承忠就有这种强烈的预感,现在不跑死期不远。

谢承忠捂着头一路逃窜,谢莺歌扬长鞭一路尾追。谢承忠一路跑一路叫,却不慎在长廊上撞上一个人,与那人一起跌倒。

“找死啊……”谢承忠刚骂出三个字,便见到了他一脸黑的父亲。

“嘿,父亲。”

“滚!”

谢霆筠黑着脸从地上站起,抚了抚衣袖,瞪眼望向这个撞了自己的儿子,“在长廊里喧哗成什么样?还有点未来家主的气度吗?”

“我跟莺歌闹着玩呢。”谢承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万二千两也不算太多。”谢莺歌轻飘飘的一句话,再轻飘飘地走来,将赌坊追债的欠条拓本在谢霆筠眼前晃了晃,然后放到了谢霆筠手中,再头也不回的径直朝前走了。

“便是父亲一年的年俸而已。”谢莺歌走在前面,还有话未说完地补了一句。

谢霆筠:“!!!”

将手里的欠条,认真的看了一遍。

谢承忠:“……”

你走就走吧,那么多戏!

“谢承忠,我看你从今日起是不想再当谢家的嫡子了。”谢霆筠脸色极其难看,特别对着那一串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被气得脑压升高一般瞪着谢承忠。

.

“你亲自去一趟,把这些木雕都还给绵绵,带一句话,便是不拖不欠才最好。”谢莺歌一回房,便生气地打包了所有夏绵送的木雕,有谢莺歌十岁的模样,十一岁的模样,十二岁的模样,直至现今十七岁的模样,一股脑的扎进一个布兜里面,塞到了卢萍怀里。

怀揣一袋木雕的卢萍,直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俩人又闹什么幺蛾子?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和好,可怜天见的,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奴才了。她都替小姐感到心焦了。

“我这样送过去,再这样说好吗?”卢萍也是跟谢莺歌亲近,面对谢莺歌的命令并没有直接执行,而是满怀忧心的问了一句。

“叫你做就做。”谢莺歌也是生气极了。

卢萍只能践行谢莺歌交代的命令了。

当夏绵看到卢萍抱着一堆木雕过来,并且交代了谢莺歌所说的那句话以后,整个人有点风中凌乱。为什么本来是托谢铠去还钱,这么一件小事却换来了谢莺歌如此大的怒意呢?夏绵不是傻子,谢莺歌都把这些木雕还回来了,还说了一句不拖不欠才最好,夏绵还看不出来谢莺歌很生气就是钝了。

“她为何生气啊?”夏绵选择直接问前来送信的卢萍。

卢萍冷眼斜她,“还不是你作妖要还钱。”

“我还钱有什么问题?”夏绵不解。

“你还钱代表要跟小姐划分得清清楚楚啊。”卢萍解释道。

夏绵张大了嘴巴,似乎被卢萍的这番论调给震惊了,又似乎奇怪卢萍竟然也会这么理解,“卢萍姐姐,我记得没错的话,是你要我尽早把欠她的钱还了才是啊。”

被提醒记忆的卢萍:“……”

对不起,我还真忘了这事。

“不过,”夏绵的手指在包袱里面的木雕上划了划,似乎在挑拣什么一样,“恕我好奇的问一句。你家小姐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的话,不应该把我送过的全部东西还回来吗?这么些年了,难道我只送出过木雕?”

“你还真是胆大找死啊!”卢萍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夏绵竟然还想向小姐讨要全部的东西,那夏绵送过的古筝啊,精致的马鞍,佩剑上的红穗啊,胭脂水粉,好玩的小玩意儿等等,真的全部罗列出来,估计要还几大马车了。而且小姐怎么可能把那么多东西都还给六殿下,小姐还这些小木雕只不过是出气用的,真让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六殿下,估计能把小姐给气得冒烟。。。

“你姑且帮我把话带过去就好了。”夏绵想了想,仿佛想到谢莺歌会出现的有趣反应,便笑了。

卢萍不理解的看着夏绵,只觉得她这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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