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男生抽嗒了一下。
司机师傅道行高深,死亡式开导,把人给劝绝望了。
车厢里空间总共那么大点儿,驾驶座上的人自然很清晰的捕捉到刚刚那一声,唏嘘道:“你看,这点儿打击你都受不了,不然人姑娘不愿意跟你好呢?”
赵川辞被他给讽刺到忍不住发笑:“师傅,能整点儿阳间的安慰吗?”
师傅“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搜刮一圈,洪亮道:“打起精神,小娘炮!”
没人安慰的赵川辞只能自己拍自己的胸口,快不行了,二次失恋都没在车上受到的打击大。
再看一眼计费器,这才是起步价。
师傅驱车靠边停下,不大放心地转过身看他:“小老弟,你是不是要吐啊?要不你先下去吐一会儿?”
赵川辞摆手:“没事了,大哥你继续。”
听了司机几句扎心的话,失落与怅然真消散不少。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还好,还好。
赵川辞揉了把脸,重新振作。
他喜欢的人那么温柔,嘴不长司机大哥这样,他能再接再厉。
只要……循循渐进,别再那么冲动,像三年前一样把人给逼得躲了他三年,他还有机会。
赵川辞心虚的想着,眼前几度浮现出跟在肖澜央身边那晃眼的少年,刚重塑起来的自信瞬间坍塌一半。
肖澜央的作息一贯很好,即便是休息日。
可昨晚让姚迟闹到凌晨才睡,生物钟罢工。
这一觉他睡过了中午,让一通有颜色的梦给吓醒了,醒来后一睁眼,梦中的另一位主角正与自己脸贴着脸。
梦与现状完美对接,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肖澜央不声不响地埋下头,心慌意乱,整个人火烧火燎。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近乎完美的下颌线,精细打磨的弧度,和在梦里看到过的如出一辙。
肖澜央悄悄翻过身,掀开被角勾着头看了一眼。
肖澜央:“……”
听多了别人口中的自己,性冷淡什么的,他差点儿都信了。
肖澜央默默掖好被角。
小兄弟很精神,一点儿也不冷淡,可能是性取向出了问题。
肖澜央僵在被窝里挺尸,等着精神小伙消肿,大气不敢喘一声,就怕弄醒了姚迟,让他抓住自己的异样。
身后的人不如他的意,擅自闯过边界线。
肖澜央再度被纳入冰冷的怀抱里,胸腹紧贴他躬起的脊背,一点儿缝隙都不留。
要命了。
良久,肖澜央叹了口气。
这不行啊。
浴室里亮得晃眼,照明灯火力全开,连地板都在反光。
盥洗台前站着两个人,并肩成一排,好像在比谁更安静似的。
肖澜央衔着牙刷,手机拿在手中,修改行程安排。
他是憋不住想要打喷嚏,才逃进浴室里来的,没多久,姚迟也摇摇晃晃地摸了进来,看起来还没全醒,迷迷糊糊的,在梦游一样。
肖澜央摘掉牙刷,顺手拧开水龙头,银白的水珠喷打在洗手池壁,激起一圈细密的白色泡沫。一捧冷水泼在脸上,扑灭了体内残留的躁动。
他肩膀骤然一重,倒过来的重量撞得肖澜央脚下趔趄。
肖澜央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堪堪站稳,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挑,望入镜中。
姚迟这睡功,一看就是练过的,站着都能睡着。
肖澜央透过镜子端详那个害他睡觉都不得安宁的祸害,沾着水的手举过肩高,五指收缩再猛地张弛,对着那张脸弹水。
姚迟倏地睁开眼,神色茫然。
无辜的小表情看得肖澜央牙根痒痒,又接了一捧凉水,糊在姚迟脸上:“晚上!闹人!白天!不起!”
姚迟彻底醒了,水渍顺着脸部轮廓流畅的线条一直淌到下巴尖儿,凝聚在一起,直至重量超负荷,才恋恋不舍的滴落。
他不满地瞪了一眼肖澜央,呓语一样从哼出绵长的鼻音,双臂圈住他窄瘦的腰韧,将人压倒在盥洗台上,将他的衣领当作了毛巾,脸埋进去蹭了蹭。
酒店的浴衣仅凭一条腰带本就系不牢靠,让姚迟这么拱了两下,衣襟都敞开了。
肖澜央:“……”
臭不要脸的!
姚迟用偷小孩的姿势,搂着腰把肖澜央抱起来往外拖:“和你睡觉好舒服,再睡一会儿。”
肖澜央:“???”
又开始了是吗?
大家睡的同一张床,凭什么他起床的姿势比我骚?
肖澜央被迫赖床到下午四点,思考了几个小时。
他带姚迟出来一趟是图什么啊?
真就换个地方睡觉呗,三桥大厦的床还是不够香。
床头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机身嗡嗡震动。
肖澜央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名称。
他抓起枕头丢到姚迟脸上:“我接电话,你赶紧起来。”
姚迟抬手一挡,枕头被掀到了床下。
他扣住肖澜央的手指,另一条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攀上肖澜央的小臂,开口喊了一声:“肖澜央。”
“嗯?”肖澜央歪头看了他一眼,竖起食指示意他止声。
姚迟缓缓坐起身,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攀:“是你说这两天陪我的。”
他跪坐在床边,如爬藤植物一样依附在肖澜央身上,洁白蓬松的被子滑落至下,竟然被那一身冷白的皮肉比下去了。
电话另一端,赵川辞听到肖澜央应的那一声,刚要开口,又被随即传来的第二个人的声音堵住了嗓喉。
过了好久,才找回声音:“澜央,你回京川了?”
听筒中泄露出的声响细微,但逃不过姚迟的耳朵,他听力实在太好了,能一字不落的听清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也能辨认出是谁在讲话。
姚迟眯起双眼:“他知道你在和我睡觉吗?”
话有歧义。
姚迟是不喜被第三个人打搅自己拖人赖床的大工程。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肖澜央一把捂住他的下半张脸,心脏快炸了,还得故作镇定地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没呢,还在明台,明天回去。”
赵川辞没好到哪里去。
姚迟那一句话沙哑中掺杂着鼻音,从听筒中传出后失了真,化作亲密无间的低语,足以让人耳红心跳。
可赵川辞的脸却唰地失了血色,面容煞白。
他吸了口气,磕磕绊绊地问:“你那个朋友还……还在你旁边?”
“嗯,刚起床,准备带他在明台逛逛。”肖澜央耸起半边肩膀,歪过脑袋夹住手机,腾出一只手来系衣扣。
另一只手还捂在姚迟嘴边没敢松劲。
他怕一松手,骚话大王再发功刺激到其他人。
赵川辞舌尖发涩:“你几年没回来了,明台变化还是挺大的,要不我去找你?”
姚迟的脸色已经不对了。
真的让赵川辞来了,那还了得?
肖澜央侧目打量着少年精细漂亮的面孔,情不自禁地抿开一抹笑:“别了,我带来了个难伺候的主,容易冲撞到你。”
往常更加温柔的音色。
宠溺的语气听得赵川辞心凉了半截:“澜央,你们是朋友吗?”
问的时候,心惊胆战。
肖澜央回答的也含糊:“暂时吧。”
比起痛快的了解,这样的钝刀,锯齿刮过割得赵川辞更加难受。
肖澜央没给赵川辞再续话的机会,很快又接上一句:“我得带他出门了,五月一号你有时间没?带赵叔和徐姨来京川一趟吧,想请你们来我家住几天。”
赵川辞咽下酸楚的唾液:“好。”
肖澜央带姚迟在明台玩了两天,周末晚上回的三桥大厦。
说是玩,其实是睡了两天。
喊姚迟起床,比考研都费劲,晚上还得让人哄着上床。
得知肖澜央回来了,傅千岁硬着头皮去抓人。
客厅里,肖澜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戴着口罩。
整层都弥漫着一股辣椒油的味道,电梯门打开,傅千岁差点儿没被熏出肺炎,呛鼻,还有点儿焦糊。
他用手中的文件纸遮住口鼻,眼泪汪汪地走到沙发前,往厨案那边觑了一眼:“楼主,你害怕不?”
肖澜央笑了笑,没说话,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
今早姚迟在朋友圈里分享了几篇文章。
【这样做出来的油泼面才地道!独家秘方,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
【馋哭隔壁两个孩子和法学生妈妈,宝藏级油泼面!分享它就是在为公益做贡献。】
【拜面教:正宗油泼面太ooc,跟我学,做出来的才有血有肉。】
傅千岁坐到单人沙发上:“我交作业来了。”
表情别提有多自信了,认定了自己能拿满分卷。
他准备了十份方案,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肖澜央拟定的任务量。
肖澜央捡起茶几上的一沓张纸,细细过目:“你和我说下现在的进程。”
傅千岁每天在楼里楼外晃悠,比安保员跑得都勤快,对各项工作进展了如指掌:“三桥大厦楼内的项目都准备妥当了,只剩下场外工程,相柳没舍得动工,等你批准他直播。”
肖澜央:“你去通知他们,明早开会,商讨出最终外宣方案,七点集合,所有人必须到场。”他拿着几张纸摇晃几下,“这四个方案不错,不会让他们打起来。”
滋啦——!
厨房隔间那边传来哗的一声响,吓得傅千岁顿时起身。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的目光落到肖澜央脸上:“主任,你家祖宗给你整了个油泼桌子当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