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陪他走一段,也是顺势出门,要让狐曲一直堵着,他今晚还?见不见相知庚邪了。
一路走到可瞧见妖王寝宫的地方,萧辰停下?脚步:“就到这儿了。”
狐曲也停下?脚步,他负手而?立,遥遥望着:“殿下,你?觉得如今的妖界如何??”
看着光鲜,实则成?了空船,执落一统三界的春秋大梦没做成?,却真把妖界累得人人可踩。
萧辰只道:“你?已经做得不错。”
狐曲笑了笑,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他转过身来:“幽冥的事我了解不深,全凭殿下?判断,但是天界,非我刻意诋毁,这些年来有些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萧辰:“哦?”
“执落当年下地狱的罪名是祸乱三界,幽冥将他的审判记载送与外界,也写了当时幽冥尊主对他使用搜魂,但没成功。”
意志强大者可抵抗搜魂,没成功也不稀奇,执落那发疯的脑子旁人本就不好理解。狐曲接着道:“最后一战前,执落给天界下?了封战书,说是要派当时还在天界周围的军队进?攻,且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对,我们沿途下?了阵法,那些军队来不及赶回支援,”萧辰也还?记得,“他此举极有可能是想引开我们,当时天界领兵的乘风传信,让我们不必顾虑天界。”
“是啊,而?且后来根本没有军队进?攻天界,证明是执落虚张声势,果然想用调虎离山的伎俩。”狐曲道,“我入主王宫后,清理了属于执落的东西,其中有个匣子,以机关与秘术加封,做得很精巧,直到前些日子我才能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他写过的战书,原来每份他送出的战书都有备份。”
萧辰直觉狐曲接下?来的话便是重要发现,果然,狐曲笑吟吟看着他:“他出于什么目的留下?我们管不着,可是那里面,没有最后给天界的战书。”
萧辰眸光骤然凌厉:“当年无数双眼睛看着执落的使者送信,看着信使将书信送出后自刎,做不得假。”
“所以,”狐曲悠悠道,“若那不是战书,又该是什么呢?”
不是战书,还?能是什么,执落当时生死攸关,他杀了天界那么多?人,总不能是求救信?天帝不得亲自劈了他?
跟狐曲分开后,萧辰边掐算路线,边在思索,对了,之?所以知道那是战书,是因为天帝拆开信后,读了出来,至始至终,恐怕只有执落、天帝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执落第一战就掀了天界一座城,他还?能和天帝有别的什么交情?
萧辰边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庚邪和相知早就在了,相知见着他就上前拉住人胳膊,左看右看,确认人不仅全胳膊全腿而且身上没带伤,不再是中毒时惨白虚弱的模样,这才安心地松开他,萧辰收回思绪,含笑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放心了?”
相知满意地笑笑,庚邪道:“你?这次怎么还?带着幽冥的人?”
“嗯,他是容渊的化身。”
相知和庚邪都是一惊,但两人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相知诧异:“那是他自己的脸?!”而?庚邪则道,“他修为比我高?我竟然没看出是化身!”
萧辰一一作答:“是他少年时的模样;对,他本尊修为是比你?高。”
“原来说他其丑无比青面獠牙是假的,”相知先是感慨一番,然后才道,“他跟着你?来妖界做什么?”
容渊仰慕自己这事儿,萧辰没跟别人说过,庚邪喃喃道:“长那么张脸,确实不用贪图人家容貌……难不成?他有事要你?在妖界帮忙?”
萧辰摸了摸鼻子:“呃,没有。”
庚邪和相知跟着萧辰这么多?年,熟悉他一些小动作,二人对视,庚邪抱着手臂打量萧辰一番,他的脑回路有时候大家伙儿都跟不上,也不知是哪根筋又被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道:“萧辰,你?们圆房了吗?”
萧辰:“……”话题是怎么就牵扯到这上面的?
相知被成?功呛住,边咳边不可置信瞪大眼,目光惊疑不定:“不、咳咳,不会吧?”
萧辰木然搭上庚邪肩膀:“七杀星君,我建议你?再跟紫微多?修修卜数,也不用别的,就靠你?这张嘴,练练言灵,必定无人能敌。”
以前怎么没发现庚邪还有这种本事呢,从成婚那天开始,他这张乌鸦嘴,说在自己身上的事,简直说什么来什么,比什么东西都灵验!
他这么说,相知不顾咳得半死,一把抓住萧辰胳膊:“不是吧咳咳咳!你?还?、真、咳咳!”
“……”萧辰抬手给他拍背,“你?还?是先把气儿顺了再说话吧。”
相知几个深呼吸,终于把气喘匀了,他急忙开口:“你?为什么会跟他圆房啊,难不成?你?真喜欢上他了?也没说你?有桃花劫啊!”
也没算过他姻缘上的事啊,萧辰脑子里闪过容渊的模样——不是化身少年的样子,而?是他作为尊主又戴着面具的样子,轻轻开口:“我没喜欢他,当时为了融合紫莲,我俩才行了那事。”
“哦,”庚邪道,“他不贪图你容貌,贪你身子?”
老实说,萧辰很想骂他一句乌鸦嘴,但他此刻突然想起容渊说过对自己的爱慕,话卡在嘴里,出不来了。
不会又被他说中吧?
“这可怎么办,有名有实的姻缘,”相知真心实意发愁,手指搅了搅自己的发丝,“不行,要不你?俩先和离,咱们立个报恩的誓,表示绝对不会欠他人情。你?身上有这样的姻缘绑着,就算之?后杀业消了回星界,那也不能久留啊!”
庚邪却摇摇头:“我之?前一直问什么时候和离,是不知道你?俩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如果就这么提出来,岂不是显得格外负心薄情?”
他这话一说,萧辰和相知同时扭头看他,他莫名其妙:“干嘛?”
萧辰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目光瞧着他:“哟,你?还?会圆滑的处世了?”
相知也道:“哪儿学的,天界?太子?”
庚邪一哽,说话气势没减:“我天天跟着辞树,学点怎么了?”
萧辰:“哦,我以为你?不屑朝外界人学东西。”
相知再补一刀:“你?每次这样故作理直气壮,就是有心虚的事,心虚什么?”
“我没有,”庚邪祸水东引,“不是在说萧辰么!”
萧辰乐够了才道:“容渊若没有掺和那些破事,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恩人,别的……暂时没想过。”
相知眼珠子转了转:“什么叫暂时?”
萧辰这人,生活上随性,大事上却向来清晰分明,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暂时这样的词是什么意思,以后还能怎么着?
庚邪已经把四平八稳的气质捡了回来,在只有三人的时候,他是摘掉眼罩的,异色又邪性的眸子盯着萧辰:“你?对很多?人都能好,但真正能放在心上的只是少部分,一旦他对你来说成?为特殊,你?哪可能轻拿轻放,所以,他的位置现在不在‘普通’里了,是吗?”
萧辰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又重新思考了一番,并且是慎重的,随即才展颜笑笑,承认了:“是。”
相知微微睁大眼,萧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有些特别,特别到某些时候我形容不上来。但不是喜欢,我活了万年,也没体会过爱慕是什么感觉,若真有那么一天……船到前头自然直吧。”
以往听萧辰讲战乱时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不乏出众的、跟他关系亲近的,也没人得到过“特别”两字,庚邪那只红色的眸子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从不知道爱慕的人,却说起了若有那么一天,这难道还?不是预示吗?
只怕是身在其中仍不知,旁观者先?明。
萧辰晚上的行程还?真是忙,送了狐曲,又见了庚邪相知,这才终于晃回了下?榻的院子,容渊穿着一身黑衣,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他就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来。
方才无事,容渊大概收回了些在化身这边的心神?,萧辰在他对面坐下?:“你?会常在外界游历吗?”
容渊摇摇头,他真身出幽冥的时间只有跟着萧辰那三年,当师父还在,三界战乱还未开始时,师父偶尔会带着自己去外面看看,两人都用化身,师父爱去人间,所以他对人间要熟些,别的地方不常去。
萧辰又问:“去妖市看过么?”
容渊继续摇头,萧辰笑了:“明晚便有妖市,人间你陪我去看灯,明天我陪你一回,去妖市玩玩。”
容渊笑着,终于点了点头。人间灯市也好,妖界的妖市也罢,有萧辰作伴,哪里都好。
萧辰仔细瞧着他的笑,容渊眼睛眨了眨:“我脸上有什么?”
萧辰先?前很少如此明目张胆盯着人脸看,目光似乎还?带着点探究,也没有避着容渊的意思,容渊还?真以为脸上怎么了,正打算上手摸摸,萧辰又把目光收回去了:“没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你?现在的样子了。”
容渊心头一颤,他猛地抬头看去,萧辰却起身摆摆手:“我先?回房了,你?也去房间里吧。”
萧辰说罢转身便走,容渊直勾勾盯着他后背,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萧辰本不是会对这些事好奇的人,但现在他好奇自己的长相,还?当面说给自己听了。
容渊在幽冥的本尊也如木偶般愣住了,他僵硬地伸手按上自己的心口,那里空空如也,却也满满当当。
他在靠近我。
对妖市完全不感兴趣的容渊,突然就十分期待了起来。
不过在晚上去妖市前,白日里探查园子的正事也不能落下,次日一早,狐曲就带着他们到了花无痕留的园子。
园子中果然弥漫着浑浊的气息,土壤成了死地,天界的官员和容渊都拿出瓶子装了些土壤,准备回头好好看看。期间有天界文官说了些针对妖界的话,都被狐曲不动声色化解开来,论话术,他跟狐曲可不在一个级别上。
狐曲依旧笑得没什么脾气:“当时送来的相思子,我都赏了出去,我那儿一颗没留,你?们若实在想看记录,就带你?们去,没什么关系。”
乘风正要说那行,辞树却道:“妖王说笑,哪须这般。”狐曲笑得绵里藏针,辞树就笑得春风化雨,二人对视一眼,笑意都更深了。
萧辰旁观他俩无声地你来我往,心说这暗劲可较得真不动声色,他多?看了辞树一眼,庚邪就是在他身上学着打磨性子的?人看着倒是不错。
萧辰虽然尚武,却不轻视修为低下的人,人各有本事,辞树作为太子能代天帝撑着天界,自然也是有能力的人。
被辞树一拦,乘风话噎在嗓子口,吞了下?去,这么一缓他才明白过来,辞树说得对,他们若是应了,岂不是真把妖族当自己下?属,问罪来了?差点就被这狐狸带偏!
狐曲面露遗憾:“这样,那便罢了。”
乘风牙根痒痒,但有话不能说,辞树客客气气:“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再在园子中看看。”
狐曲大方道:“请。”
“我就不看了,”萧辰道,“狐曲,给我两块入场牌,晚上我去妖市看看。”
“您要去妖市,那我——”
“哎别,”萧辰打断他,“你?是妖王,进?去谁都认得,都恭恭敬敬地有什么意思。”
狐曲还想争取一下?:“用化身换张脸就行了。”
“让你的美人们陪你去,”萧辰拉过容渊,“我带小朋友去见见世面,就不跟你?一起闹腾了。”
在萧辰看不到的地方,容渊本尊的耳朵又悄悄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毕竟星君是个万年没碰过情爱的佛系老人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