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血引为药

道长?

是否真是邪祟作乱,普通人也没这个辨别能力,只能道听途说,真修士才能看的出来,萧辰倒想去会会这个道长。

如果真是邪祟,他还能帮忙。

萧辰微微眯起眼:“你嘴里的道长在哪儿?”

“自然在若水镇,道长乃神人,辟邪之体,邪祟不侵,他就没染上瘟疫……不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们给我上去抓人啊,快!”

士兵们被木清打怕了,但眀非义催促了几回,他这次又是带着城主的命令,不是胡闹,还能站着的人咬咬牙,拿起武器又上。

木清再度横剑,萧辰却拍了拍他的肩,没等木清领会,就见萧辰足尖在栏上一点,直接从楼上翻下,跃身直接到了眀非义身前,他没使用武器,轻而易举便将眀非义身前两个护卫打退,一伸手,准确掐住了眀非义的脖子。

眀非义惊恐瞪大眼,叫声被掐在了嗓子里,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萧辰脸上带着发热的红晕,掐着眀非义脖子的手却很稳:“让他们停手,嗯?”

眀非义抓着萧辰的手,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性命攸关,总算从被美色糊住的脑子里扒出神智,尖着嗓子道:“停,快停!”

让士兵停手,松口气的是他们,毕竟他们是真的打不过木清。

萧辰提着眀非义,朝楼上的木清扬了个眼神:“教你一招,擒贼先擒王。”

木清被他飞扬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动,他忍不住笑了,也纵身从二楼跃下。

萧辰这才跟眀非义客客气气地讲话,他嗓子哑着,语速不快:“实不相瞒,鄙人乃是星云观第六十八代亲传弟子,擅长捉鬼拿妖去邪祟,”他上下嘴皮一翻,眼也不眨地给自己安了个新壳子,“若真是邪祟作乱,吾辈义不容辞。咳咳,眀公子,能带我去若水镇一探,也认识一下青云观的道友吗?”

眀非义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但他存着自己的小心思,本来他打得好算盘:只要两位美人服软,他就把人偷偷藏起来享用,叔叔和道长那边就随意抓两个人交差。

可现在被萧辰掐着脖子,呼吸困难两股战战,对生死的恐惧总算盖过对美色的贪求,眀非义涨红着脸挤出回答:“若水、若水镇早封了,除了官府派遣的人,旁人不能、呼呼,不能随意进,我也不想染病……”

萧辰神色淡淡:“那就带个路,你不用进去。”

所有士兵都已经停手,木清走到萧辰身边,萧辰对他道:“你这就回房收拾东西,离开明霄城。”

木清愣了愣,才伸手比划:“去城外等你一道?”

萧辰觉出嗓子发痒,偏头避开木清,低低咳了一声,才转过脸来无奈的笑:“傻小子,若水镇里可能有瘟疫的,怎么能让你跟我一道。出了城,我们就分道扬镳,倘若有缘,来日或还能再见。”

萧辰没了灵力,但身体依然是仙体,就算会从内生病,也不会沾染上瘟疫,木清一个凡人,他总不能拉着人小孩儿蹚浑水。也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儿,眀非义已经拿了令牌明面上抓捕,木清不能再留在明霄城了,趁他挟持眀非义的机会,走得越远越好。

木清却急了,手势飞快:“不行!你还生着病,怎能放你一人!你能进若水镇,我身强体健,自然也能去!”

萧辰叹了口气,他四肢酸软,手上力道其实不太好把握,很小心地掐着眀非义,轻了怕掐不住,重了怕直接扭断他脖子,时间越长自然越疲惫,他无奈道:“如果真是瘟疫,身强体健就能保证不染病?如果是邪祟,你又不是修士,去做什么。”

木清固执得很,半步也不退,面上无所畏惧:“我有武艺傍身,听闻武道极致也能胜邪祟,大可一试;倘若真是瘟疫,那你呢,你明明还发着热,现在就是个需要吃药的病人!”

他虽然口不能言,但手势与表情气势汹汹,情感已经十分到位了,萧辰仿佛回到了曾经带相知和庚邪的时候,头疼地动了动手指,只是微微这么一动,眀非义就跟待宰的猪似地惊叫,丁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惊乍不已,忙四肢扑腾:“带路,我带路!别杀我!”

萧辰看着木清一副“你走哪儿我跟到底”的倔样,他生着病,精力不大好,不想过于周旋,最后妥协了:“唉,好吧,你跟着。”

要保证木清绝不沾染瘟疫的法子……他其实是有的。

萧辰说完,就把眀非义扔给了木清,木清下意识把人抓在身前,手里的剑迅速横在了眀非义脖子上,萧辰见他如此手熟上道,拍拍手:“很好,那就你带着他,我是病人,不能太辛苦。”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病人?

可怜眀非义刚得到解放,正咳着想深呼吸,脖子上就贴上了凉凉的利刃,他一口气吸在肚子里,登时不敢吐出来,差点没厥过去。若说手掐脖子还能留点余地,刀剑贴在皮肉上,一不小心就是要见血的,眀非义娇生惯养长这么大,头一回被如此对待,腿彻底站不住了,要不是木清抓着他,他能当场跪下。

眀非义是坐马车来的,本来挟持人的坐马车里会更方便,木清却要萧辰坐进去,他单手比划着简单的词,拼凑在一起,意思是他能挟持着人驾车。萧辰神情恹恹,也犯起了困,反正最大的事儿都妥协了,他索性撩起帘子坐进车里,任木清带着眀非义在外面。

木清一手挟制着眀非义,一手拉绳驾车,竟也很稳,萧辰坐在车内,闭着眼睛小憩。

马车出城后走了一炷香,眀非义便吵吵着让停。萧辰小憩了一会儿,睁眼时脑子的眩晕没有好转,四肢更沉了,他掀开帘子,不远处便是若水镇的地界,一块刻着镇名的大石碑矗立,有士兵驻守在镇外,都用白布遮着口鼻。

木清路上就收了剑,换成了把短匕首,抵在眀非义后背上,如此一来人们即便远远瞧见,也发现不了明公子是被挟持的。

木清见萧辰醒了,点点头,抓着眀非义下车,萧辰也从车内出来,可惜木清腾不出手,不然肯定要扶萧辰一把。萧辰不紧不慢挪下车,刚落地就捂住鼻子:“嚯,什么味道!”

臭味并不远,定睛一看,明大公子的裤子竟湿了一大片。

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破军殿下万万没想到能真见着吓尿的,一时间十分惊奇,当然没忘提醒木清:“你小心点儿,别沾上了。”

木清自然把握好了距离,没让自己沾着半点儿。

眀非义抖抖索索:“前面就是若水镇,我带路了,你们放了我,我不想进去,我还不想死!两位美、两位侠士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萧辰:“不给我们引荐一下青云观的道友?”

“花道长就在里面,你们进镇就能见!”眀非义哭丧着脸嚎啕出声,“他是神人我不是啊,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错了,我错了!”

“有信物么,要进镇子总得有个身份吧?”

眀非义赶紧摘下自己的腰牌,原来他也是有官职的,只不过平常不戴,今天领命带着士兵抓人,才把腰牌配上,他双手奉上:“我的腰牌,一看他们就会放行。”

眀非义身上带着味儿,萧辰确认了腰牌没沾上什么东西,很嫌弃地用两个指头尖拎了过来,朝木清一点头,这孩子聪明,能领会他的意思,当即收了匕首,一脚将眀非义往镇子的反方向踹,眀非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湿掉的裤子贴上了一堆泥土。

“行了,滚好不送。”萧辰把牌子拎在身前,“我们走。”

离守卫的士兵还有十来步远时,萧辰唤了他一声:“木清。”

木清一扭头,就感觉唇上一凉——是萧辰迅速用手指在他唇上擦过。

木清:“?”

萧辰手脚还凉着,唇上的凉意擦过后,木清发现还留下了什么,微润,他下意识要用手去碰,萧辰却制止他:“诶别碰。给你擦了点药,可以防瘟疫侵身,嗯……你吃进去吧,虽然只有一点儿,但绝对管用。”

木清一点也不担心萧辰会害他,听话地抿起唇将“药”舔进嘴里,可舌尖一沾,木清一惊,分明是股铁锈味!他赶紧用手在唇上一碰,放在眼前查看,果不其然,指尖上染了一抹血色。

木清瞳孔一缩,什么药,分明是血。

萧辰也没觉得能瞒过,但他半点不慌,生病也不影响他继续编瞎话:“这药是要用点血做引子,别怕。”

萧辰要领军,光有勇可不行,还得有谋,平乱军来者不拒,也得防着小人,因此破军殿下一招“虚则实实则虚”用得炉火纯青,开口忽悠人跟真的似的,要说庚邪没从他这儿学到忽悠人的本事,谁信呢。

木清说不出话,此情此景,就算他不是哑巴,恐怕张嘴也难以出声,他蹙起一双好看的眉,就这么哀怨又委屈地瞧着萧辰。

你怎么能让我喝你的血呢?

他生得好看,嘴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血痕,就像胭脂,更添了说不出的明艳动人,眼睛又很会说话,任谁被那双灵动地眼睛如此委屈地盯着,都没法无动于衷。

要命了。萧辰此人,不怕熊孩子,就怕会撒娇装乖耍可怜的,所以经常对相知心软,今天被木清这么瞧着,他那可撑天空的胸怀里,总算摸出了那么点忽悠小孩儿的愧疚之心。

跟木清的安全比起来,这点愧疚之心就像大海里一根针,只冒了点头,就又沉下去了。再说他给的血真不多,就指尖上来了一点,只能抹抹唇的程度。

看在小孩儿这么委屈的份上,萧辰顺手拍了拍他的头:“乖,嗯?”

木清神色顿时更难受了。

对了,木清不想让人把他当小孩儿对待的,萧辰收回手,干咳两声:怎么下意识就伸手了……

结果上一秒还在无声控诉他的少年下一秒就满脸急色,担忧地比划:“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萧辰只感慨一瞬,既然不用哄小孩儿了,还是正事要紧,他摆摆手:“我没事,我们走吧,先进镇子看看情况。”

又是句瞎话,如果走路都很费劲也叫没事,那真不知道什么才叫有事了,他不仅忽悠别人是好手,也是真能装,反正旁人看不出来他目前是个随时能软倒的状态。

萧辰往前走,木清也立刻跟在他身后,喂血的事情好像就这么揭过去了……如果萧辰能回头瞧瞧,就不会这么想了。

木清在无人察觉时看着萧辰的眼神,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沉淀出来的,也不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只在不经意中露出一点掩藏在深处的分量。木清想把唇上剩下的丁点血渍擦掉,可擦掉的话,萧辰的血又白流了。

木清无奈地垮下肩膀,他不能让萧辰的血和心意浪费,哪怕只是一丁点。

于是他慢慢舔了舔唇,将唇上那点儿血渍舔干净了,就连指尖上的痕迹也没放过,当真是半点没落下。

眀非义被踹开后,也不敢再回去找马车,就靠两条腿跌跌撞撞往前走,走出不远,看见一个人影,他腿肚子先是下意识一哆嗦,随即发现是熟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垂头丧气道:“花道长……”

花道长冲他轻轻一笑,花道长也是个美人,但眀非义刚经过生死,又尿了一兜,惊惧还未退,平常他还有闲心偶尔在脑子里肖想一下花道长,此刻却没了心情,他委屈得很:“我照你说的做了……我差点、差点命都没了!”

花道长柔声安慰:“没事的,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是我聪明,是我跑得快,要不然我哪还有命回来!”眀非义说着,隔着厚厚的肥肉摸了摸自己小心口,比起他的狼狈又失态,花道长可谓气定神闲,眀非义其实早就憋了一肚子疑问,“道长,那白衣的真是破局的人?还有,真是神了,你说得对,他们听说疫病后真要赶着去若水镇,旁人听到瘟疫,那可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

花道长吟吟笑道:“因为他大慈大悲,不会见死不救。好了,明少爷,回去找你叔叔吧,告诉城主,瘟疫不用再担心,此事了后花某便离去,恕无法亲自到城主面前辞行。”

“啊?花道长,除去瘟疫大功一件,怎么着也要给你办个庆功宴啊,你这……”

“不必了。”花无痕依然端着温和的笑,却十分强硬地拒绝了,“明少爷,就此别过。”

眀非义不知为什么,从花无痕端着的脸上瞧出了一丝迫不及待,那是十分期待某件事又刻意压抑着的神情,这种眼神他很熟,赌场里赌上头的疯子常这样,所以眀非义才能瞧出来。花无痕侧过脸去时,嘴角的笑还带出了癫狂的意味,眀非义一个激灵,赶紧提着衣服跑开了,再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