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生米熟饭

卧榻人酣睡,青丝披锦被。

萧辰穿着一身薄绸,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变得温润,白皙的皮肤被锦缎衬得如玉,唇色不再被血染得惊心动魄,安宁又柔美。

他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颤着羽睫睁眼时有片刻茫然,险些不知道今夕何夕,好在他盯着床帐,飞快地回过神,翻身坐起,起身太快,腰上一酸,差点让他摔回去。

萧辰:“……”就一晚,腰居然能酸成这样?

床榻上只有他一人,他还没忘记发生了什么,不过“双修”的具体过程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当时他痛得浑浑噩噩,不能指望他对容渊尊主手法做出什么评价。

他还活着,毒已解了,但是身体没有恢复,还会觉得酸软。按理说,以他身体的强悍,早该行动如常,除非另有原因,萧辰感受了下,果不其然有发现——他的修为散得差不多了。

修为散了,他并不奇怪,这是早有预料的结果。紫微为他算了两卦,一卦找凶手,没找到,另一卦表示他定能逢凶化吉,解毒有门,只是毒散后修为会大损。如何能恢复修为?卦上给出四个字:劫在人间。

卜卦除了算还要会解,这四个字好解,意思是萧辰想恢复修为就得去人间历劫,只是究竟要历什么劫却算不出了,许多星君都试过,都不行,便只能萧辰自己去亲身经历。

哪怕提前知道修为会散,可切身体会终究不同,萧辰司武,诞生之初便陪着他的一身修为,失去后说不难受那是骗人的,他苦笑着捏捏手指:纸上谈来终觉浅啊。

可既然提前做过心理准备,又找到了解决办法,那么重要的是行动,而不是一直在原地伤春悲秋。

萧辰平复着心境,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计划得好好的,偏偏中途出了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新婚当天就跟容渊做了名副其实的道侣,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晕了,不知睡了多久,恐怕他修为散掉的事已经被容渊知道了。

此事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今……糟心。萧辰感受了下自己还剩多少修为,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办,边在清晰的腰酸里感慨不便,身体恢复也慢……等等,不只是腰酸,身后好像有点奇怪……不是疼,难道是上药了?

萧辰身体一僵,他浑身上下,恐怕真没有容渊没瞧过的地方了。

萧辰耳朵后知后觉发了一会儿烫,他摸了摸耳坠,本来冰冰凉凉的耳坠子也跟着主人一起烤熟,不过面红耳赤是萧辰的,漂亮的耳坠独自美丽。

有人生性风流,露水姻缘能凑成汪洋大海,不拿一次云雨当回事;也有人心如磐石,万年不动如山,恰逢一回,便刻骨铭心。如今生米煮了熟饭,要让萧辰无视这锅粥,他还真的做不到。

可这粥的滋味前所未闻,端着粥的人要怎么下咽才合适呢?

在把耳坠子也摩挲得温热后,萧辰总算把面颊上热度散去了。他手指动了动,垂下的床帐无声分开,在四周挂好,他如今剩下的灵力也就能做点这些小花样了。

昨日来时浑身脱力,没能好好瞧瞧所处环境,容渊的寝宫够大,床帐悬起后,殿内的灯盏便自动亮了起来,数十座灯同时燃起,殿内霎时间灯火通明。灯座是金子做的,做成了莲的形状,火光便燃在莲心一点,每座莲灯的造型不尽相同,殿内还有引了活水,曲水流觞配莲灯,雕梁画栋盘柱绕,整个寝宫布置称得上一幅画卷,精致华美。

跟萧辰的摇光宫不同,摇光宫自然也美,却没有这么庄严。天上白玉京,摇光宫是一座玉宫,萧辰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住的地方不是别人想象的森罗殿堂,而是座缥缈的仙宫,若不是为了苍生,他本该一身白衣居玉宫,不必沾血。

萧辰起身下床,衣服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萧辰看到衣物时忍不住扬了扬眉:竟是白衣。

他从没藏过自己的喜好,但要记一个人的喜好,总要花心思,自入幽冥,处处都迎着他来,过于上心……真不是别有用心?

萧辰眼神闪了闪,没有拒绝这套衣服,他抖开衣物,打理起自己来。

且说,在他神志不清翻云覆雨的时候,相知和庚邪成功来到人间,还真找到了正要飞升的人。

人界灵气是六界中最薄弱的地界,修炼不易,人可飞升天界,亦可坠入魔界,不一定看修为,还要看机缘,天界看福缘魔界看孽缘,有人以为飞升就是顶点,殊不知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眼下这人的飞升时机还没到,祥云已聚,还待吉时,相知和庚邪便远远等着,刚选着地方站定,庚邪便感知到什么,抬起手,手掌间浮现一副缩小的星象图,这是星君间传音的手段,之前萧辰就是用此种方法,把他俩的消息说回了星界,现在肯定是哪位星君来找他俩兴师问罪了。

星象图定格在北斗七星上,廉贞星正不停闪烁,对,就是被庚邪打晕在星河边的廉贞星君。庚邪刚接上传音,一声震天吼就迫不及待咆哮而来:“七杀你个王八犊子!!!偷袭算什么本事!!!”

“明着来你也打不过我啊,”庚邪十分淡定,“注意用词,文人说什么脏话呢?”

廉贞手脚被缚在星河边被迫躺了好久,满肚子都是火:“滚!紫微让你滚回来受死!!!”

“原话是让他俩回来再说。”

廉贞旁传出一个冷静的声音,明明没有火气,却让庚邪摸了摸鼻子,声音的主人正是被他忽悠走了的勾陈星君,勾陈用陈述的语气道:“我在天河边找到廉贞,太白从护命大阵替换出来,回宫休息时发现星演地图丢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有,”庚邪严肃道,“地图是相知拿的。”

勾陈:“哦。”

相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勾陈发现被庚邪摆了一道后,去朝太白借星图,太白刚从续命大阵里被替换出来,回宫一看,才发现图也不见了。再之后萧辰的传音一到,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浑小子凑一块儿去了。

勾陈言简意赅:“回来。”

庚邪:“我们准备去天界调查萧辰中毒的事,萧辰给三界平乱,几百年回不来,还要受这种鸟气,这事儿没完。”

廉贞火气还没消,但也得说一句:“原来你会说人话。”

勾陈:“调查也不用你俩去。”

“可我们已经找到了好办法,”相知插嘴,他看了看天色,知道飞升的时机快要来了,“等你们找过来,我俩已经到天界了,我们会隐藏身份混进去。不让调查,我不甘心。”

让他俩老实回去确实不可能,勾陈沉吟片刻,正待要说,相知低呼一声:“啊,时机到了,庚邪快走,我们之后再聊!”

然后相知“啪”地一巴掌拍在庚邪手上,带了灵力,加上庚邪有意配合,星象图就被相知一巴掌按灭了,传音自然中断。

“时机?”廉贞看着中断的传音,“他们混进天界的时机?”

“文曲的点子总是很多。”勾陈中肯地评价,“鬼点子更多。”

“放他俩出去后,果真就拦不住。”

“拦得住他俩就出不去了。”勾陈叹道,“事已至此,便让他们去看看,等破军解了毒,我也会再去趟天界,到时候见机行事。”

廉贞无奈:“只得如此。”

“走吧,先回大殿,破军已入幽冥,解毒一事想必很快能见分晓,为防事情有变,我们都去护命大阵等等结果。”

中断传音后庚邪收回手,瞧了瞧那边的祥云:“他飞升起码还要再等一炷香,你这是让他们误以为赶不上,我们已经混进天界了。”

“请罪道歉都以后再说吧,太白的图是我拿的,我也会好好赔罪。”

庚邪抱着手臂靠在山石上:“我们是共犯,罚什么这回我陪你一起受。”

相知也没跟他客气,只淡淡“嗯”了一声。

一炷香后,飞升之路指引而开,相知和庚邪悄无声息紧随那人身后,化作光芒飞升天界。

真正飞升的那个凡人自然是激动的,等他睁眼,还来不及欣赏天界风景,就听面前的天界文官道:“飞升了三个,我瞧瞧……”

三个?他愣住,一扭头,赫然发现身后还站着两人。

一人背着把朴素的琴,文质彬彬,还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另一人左眼上戴着眼罩,面无表情,只冲他不咸不淡一点头。两人周身气度不凡,相貌也都十分俊美。

同为人界来的,便算他乡遇故人,倍感亲切,他一拱手:“两位——”

天界文官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飞升卷上的记载,念道:“萧相知,文人墨客,三岁神童七岁诗词成名,乃是绝世天才,偶遇游历人间的仙人点拨,悟性极高,有仙缘,遂飞升。”

“萧庚邪,以武入道,积有三世福缘,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福报累厚,此世功德大成,可飞升。”

没错,飞升卷本会自动显示飞升凡人的生平,但可惜这两位不是凡人,上面的内容自然被相知动了手脚,文曲星君读书万卷,虽没来过天界,但准备做得很足,故事编起来一套一套。“萧”这个姓也是他编的,星君无姓只有名,萧辰的萧字本也不是姓,但是听着像,他便直接拿来用了,如此看起来才更像人间的姓名。

两个平均年龄三千多岁的,装二十来岁的凡人也一点不害臊。

文官念完了三人的记载,拿起笔:“新飞升的都会安排到同一个去处,尚需历练后再分配他职。不过你们运气好,三日后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要募集能人,所有人皆可一试,能不能成全看本事。”他将腰牌递给三人,“收好,我带你们去住处,恭喜飞升,祝几位仙途顺遂。”

庚邪和相知收好腰牌,对视一眼:太子和二殿下……确实是好机会,萧辰刚中毒后,天界便是由太子殿下负责调查星君中毒之事,能接触太子,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庚邪和相知收起腰牌,老老实实跟在文官身后,看着非常守规矩,谁也不知道此二人乃是令众星君颇为头疼的大刺头,而今,他们混进天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