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1

TheBeginning

岭上开花番外/初稿

作者:也稚

Chapter1

#男子汉

那?时候真是很?安静的,冬天朋友们都去亚热带海滨度假了,李寺遇独自?穿过长巷。有人家在门?前用冰雪筑起滑梯,小孩爬到顶上,坐一块塑料板嗖地滑下去,三代人围边上,笑的时候呵出浓重的白雾,他?们脸颊冻红了,仍很?高?兴的模样。

李寺遇把连衣衫的兜帽往额头下扯,顶寒风走进这片儿唯一的室内体育馆。

他?一定要趁这个假期长高?一点,壮一点。等下学期开学,好同班上那?个大壮一决高?低——发誓要打赢他?!

小学四年级开始,李寺遇就在心?里说过好多遍,但直到初一了实际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善。

他?们的言语行为总让人觉得,一个人没爹的人就不是男子汉。十二三岁的李寺遇还不懂得什么叫父权结构,但已开始厌恶以父系为纽带的社会风俗。

人们会可怜一个独自?养育孩子的父亲,却对一个独自?养育孩子的母亲指指点点。人们说一个男孩子不能失去父爱,否则没有男子气?概。

可是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不能安静,不能细腻,不能掉眼泪?

他?的忧郁潜藏在商店二楼墙壁、地板和沙发裂纹之中。雨会从?缝隙落下,在每个夜晚淋湿他?。

篮球回弹,手拍打,垫脚弹跳,运动的过程不会再有那?些被他?们视作阴柔的想?法,他?淌流属于男子汉的汗水。

一个冬季过去,同学们返校,李寺遇却没遭到大壮的拳头问候。大壮恋爱了,和隔壁班的英文课代表,据说是他?们两家人去三亚看房、度假期间发生的事,大壮给英文课代表写了情书?,还背着大人一起去看了电影。

李寺遇搞不懂怎么会有女孩子肯和这样的人交往——他?还不完全懂得交往的含义。

总之,他?摆脱了大壮和那?群人的暴力?,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课业上了。或者说,其实是物理老师。

他?们的物理老师和印象中的理工科女不一样,头发烫波浪卷,穿的衬衫总是不小心?绷扣。尽管老师教学风格严肃,但包括大壮在内的男孩子都很?喜欢物理课,无关成绩好坏,他?们喜欢老师生气?时双手撑在讲台上时,从?衣襟隆起的小小缝隙里看去的沟壑和一点点蕾丝边。

用后来的话说,一个性感女人恰好在青少年思?春意识萌动之初出现,理所当然成了一种形象启蒙。

李寺遇英文成绩一塌糊涂,物理却是年级第一。物理老师对这个单亲家庭的瘦弱的男孩关爱有加,考到满分还会奖励文具。

大壮他?们用讥诮隐藏不同的妒忌。他?们把在情-色杂志上发现的和物理老师肖似的写真模特拿给李寺遇看,说他?手-枪时幻想?的一定是这样的画面。

李寺遇掀翻了课桌,拎起大壮的衣领将其撞抵墙壁,一拳一拳锤下去。大壮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他?是能打赢大壮这些坏小子的。

结果却是李寺遇被请了家长。何美云托人照看商店,匆忙赶到医院,给老师道歉,大壮及其父母道歉,并赔偿了医药费。

何美云唯独没让李寺遇道歉。李寺遇明白了什么叫最残酷的惩罚,也开始学会控制情绪。

是控制,不叫隐忍。

#副食店

损失事小,发现斯斯文文的儿子竟有如此暴烈一面才令何美云心?惊。她不禁怀疑这是孩子爸爸基因所带来的,同样寡言少语,骨子里执拗,因时常和人发生冲突而?被工厂开除的男人。

何美云是从?乡下来的,十六岁没书?读了,出来打工。沈阳尤其铁西?全是工厂,浓厚的白烟和一成不变的灰色调笼罩这座城市。流水线上日复日一的工作,她看见自?己的青春就要消亡了。

然后就成了母亲,一个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女人来说生硬而?不可避免的转折。再后来孩子的父亲离开了他?们,直到今天也没回来。

从?不问父亲去哪儿了的孩子,终于忍不住问:“妈,爸不会回来了对吧?”

“谁说的!”何美云停下点钞的动作,横眉道。

何美云在李寺遇心?中是很?美的,那?时候也真是很?美的。

三十出头,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脖颈和肩膀线条纤细,戴珍珠耳环涂红唇,穿白衬衫的时候就像电影里的港星。虽然打扮过的她身边往往伴随一个男人。

李寺遇又?问:“叔叔为什么不住在我们家呢?”

“影响你学习。”何美云搪塞道。

他?们的家也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不需要进院子,走楼梯或上电梯,就在副食店楼上。副食店生意清清冷冷,常客都是熟面孔。他?敏感地察觉到邻里的男人和女人看何美云不同的眼神,源自?熟面孔——何美云让他?称呼叔叔。

或许该用复数,有的叔叔出现几个月,有的叔叔来往好几年。没有人提起他?的父亲,但偶尔他?听见叔叔和母亲私下说话,发现叔叔和父亲曾是多么要好的兄弟。

叔叔还是没有住进他?们家,但叔叔和何美云做了一件影响他?学习的事情,把后巷的铺面盘下来,打通了做麻将馆。

从?此日夜吵吵闹闹,瓜子花生壳满地,烟雾浓重。

李寺遇同青春期的萌动作斗争,同心?下一片黑黢黢窟窿作斗争。拨一下旋钮亮一点,再拨一下更亮一点的台灯就是他?唯一的听众,灯光应在字迹密密麻麻的作业本上,成了世上最孤寂的告解室。

啊。

想?要像蚂蚁和飞蚊一样往木头缝隙里钻,像蛆虫一样钻进卫浴间烂瓷砖也可以,只要可以从?这狭窄、吵闹的空间逃离。

“越是困难,就越是不要在意困难,要用全部?身心?专注在学习上。知识就是力?量。”美丽的物理老师说。

上天会变出许多障碍来捉弄我们,它就乐意看我们转移注意力?,无法致力?于抵达终点,从?而?拐入可悲的境地。

每一个窝藏在卫浴间翻阅杂志的时刻,每一个蒙头躲在沙发上的时刻,每一个奋笔疾书?写习题的时刻,李寺遇与苦痛为伍,同时学会抽离苦楚。

没有停止学习的时刻,我们绝不要听天由命。

“李寺遇……可以给我讲下这道题吗?”

“没空,你去问老师吧。”

回头女孩子就躲去开水房哭。

坏小子们对李寺遇拒绝班花感到可笑,也有点不甘心?。李寺遇无法理解,也不会思?索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态。

冷漠、自?私从?从?此与他?如影随形。

#陌生人

李寺遇进了理科特优班,同坏小子们彻底分开来了。办公室有他?的身影,篮球场亦有,原本松松垮垮的制服衬衫变合衬,又?变小。

初三寒假的尾巴,家里多了一号人,一个清瘦的光头男人。李寺遇以为自?己早忘记了李昆的样貌,看到的第一瞬间却知道这就是他?爸爸。

他?没说话,李昆也没说话。十年未见的父子竟有如出一辙的个性。

实际李昆以前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三四岁,李寺遇还在李昆肩膀上玩耍,以至于他?从?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害怕道上的大哥,叼烟、穿金链子、刺青花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心?中父亲的象征。

李昆帮人顶罪坐监,反过来也那?些人也照顾他?们母子俩。何美云生得美,李昆走的时候就明白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看母子俩生活还过得去,心?里百感交集。

何美云没明确说李昆去哪儿了,李寺遇渐渐长大也就猜出一二。何美云总说他?要回来的,不让李寺遇去见他?。是怕街坊们知道了,儿子在学校里不好过。

现在李昆回来了,街坊们自?然都知道了。

李寺遇的爸爸进去过,学校里传开了。讨厌鬼们对他?指指点点,女孩子们的情书?却是递得更勤了。

从?那?时他?就觉得这地方的女人很?有问题,同情心?泛滥,具有随时奉献一切的盲目性,热情多得用不完,但从?不相信她们自?自?己。

大小琐事垒积,李寺遇的成绩丝毫未受影响,在下学期开学进行的保送考试中获得年级第三的成绩,还是因为英文成绩实在太差了。

成绩单拿回家,李寺遇面对陌生的父亲,李昆亦对父亲身份同样感到陌生。

“有出息!”李昆佯装一个稳健的中年男人拍拍儿子的肩。

何美云张罗了一桌饭菜,庆祝“双喜临门?”。

李昆和李寺遇隔在方桌两端,视线不经意交错,有口?难开。何美云一会儿个这边夹菜,一会儿给那?边盛汤,顾着说话没吃几口?。

钵盆里还有许多鸭子和酸萝卜,她却说再去厨房盛一点。

饭桌忽然安静下来,李昆闷了许久,说:“你妈怎么还不来?”

李寺遇如获大赦般撇下碗筷,跑去里屋楼梯下的厨房看,却见母亲蹲在灶台前偷偷抹眼泪。

“妈……怎么了?”

何美云用衣衫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没事儿,烟呛到了。”

李寺遇已经不再是相信这种谎话的年纪,困惑地问:“他?……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妈高?兴!”何美云搭上儿子不知何时变宽阔肩膀,“就是太高?兴了……”

“妈……”

“你说。”

“叔叔们不用来了吧?”

叔叔们不仅来,还同李昆坐一桌打麻将。李昆如鱼得水、自?由自?在,叼起烟,挽起袖子露出褪色的刺青,开始叫李寺遇:“儿子,给咱们拿包烟过来!”

入夏,刮妖风下暴雨,麻将馆的灯管摇摇晃晃,灯光一闪一闪。楼上窗棂犹如被鬼魂敲打得阵阵作响,台灯刚还同桌前少年一样巍然不动,忽地灭了。

楼梯间响起脚步声?,李寺遇急着从?抽屉里找出蜡烛和火柴,没有注意到风雨声?中的异动。

光亮闯入二楼的时候,他?下了一跳。

来人“哦唷”一声?,笑说:“吓着了?”

李寺遇看着李昆被烛光映红的脸,别?扭地说:“没有。”

李昆把蜡烛放在书?桌上,在旁边饭桌的椅子落座,“这天气?还写作业呢?”

“嗯。”李寺遇坐回桌前,重新拿起笔。

“唉,你写吧,我就在这儿坐会儿。”停顿片刻,李昆又?道,“不影响你吧?”

李寺遇没说话。

他?才不怕雷雨,但是他?知道了雷雨时分有人无声?陪伴是多么消解寂寞的事。

#录像机

进入暑假,天阴阴的不见晴,初中毕业生们各自?四散,剩李寺遇一个不合群的讨厌鬼孤伶伶。

李昆发现儿子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这可了得!带着儿子同一帮社会人士出门?去,还说他?就是因为这帮叔叔们改变了性格,人要吃得开才走得远。

李寺遇心?想?,你因此改变了人生轨迹,无端浪费青春。但每次李昆叫他?出门?,他?都没有拒绝。

有时候他?们骑摩托,或者开老板的车。有时候去收债,一大帮壮汉恫吓娘俩,李昆把李寺遇撵到门?外,不让看。

不知道为什么,李寺遇觉得李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不很?快乐。

李昆也有自?己的事情,在商店街一家铺子帮人家修家电。倒不是为了赚钱补贴家用,是李美云让他?接触下生活,“为了儿子慢慢要过上正常的生活呀!”

李昆赚的一点钱就拿去给李寺遇补习英文了。仿佛英文是天敌,李寺遇被迫学得很?痛苦,不过下了课照例上李昆的维修店,半生不熟的父子俩以沉默消磨几个钟,一起在夏夜晚风中摇回家。

路上看见大爷大娘们跳交谊舞,李昆说:“也不害臊。”

李寺遇觉得奇怪,人跳人家的为什么要害臊?却也没和李昆争辩。

很?久后李寺遇才明白,李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东北男人,大男子主义。这句话吐露的是埋藏得很?深的心?声?,说的在不同男人身上“跳舞”的何美云。

大约其中也有他?的歉疚与无言以对吧。

交谊舞音乐动次打次,震耳欲聋,李昆放声?唱起伍佰。

李昆修家电的时候也总爱听两盘老歌磁带,听多了,李寺遇也会唱了,先是先哼两句,李昆呵斥要唱就大声?点儿,他?磨磨蹭蹭,忽地唱了出来。

“小子像你,唱歌儿怪好听。”回到商店,李昆同何美云说。

何美云惊奇,不吱声?的儿子竟然要唱歌了。高?兴坏了,一手挽丈夫一手揽儿子,朝姐妹的歌厅走去。

李寺遇好像进入了彩色的世界,看到的世界也和同学们的一样了,可还是有点不一样,他?形容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李昆把别?人不要的录像机修理好,扔给李寺遇。透过镜头,不可形容的情绪似乎就在浮动尘埃与光影中,他?像是找到伙伴般欣喜若狂——亦只表现在心?底,夜晚同枕边的录影机一起入睡。

李昆教李寺遇摆弄这些机器,便拍了许多何美云。

“妈妈美吧?”

李寺遇没出声?,回以“还用你说”的眼神。

胶卷转录到录像带,SD卡上的数码录像刻入光盘,他?玩了很?多机器,用英文在一盘一盘录像上写下标签。

透明的浅蓝色从?卷帘门?上方飘下来,橘色的光一点点渗入,再躺低一点就会被阳光煞眼。李寺遇半躺在玻璃烟柜后的椅子上,握住录像机看世界。

他?的世界是一盏旋转的缠绕灰尘的绿色三叶吊扇。

呼呼吹风,好惬意。

#电影院

风扇不转了。

凝固的甜蜜终于融化成一地鸡毛,何美云同李昆要将往年的架一气?吵尽似的,闹得商店楼上整日鸡犬不宁。

“不过了!”何美云说是她把李昆轰走的,反正当年他?们人小不懂事,也没能扯结婚证。如今像半路夫妻,不做也罢。

李昆走了,像他?来时一样,李寺遇仍然没说话。

他?清楚,不是母亲把李昆轰走的,是李昆从?来没想?过安家。

父母当初和一工人结伴游山,晚来找不到返回的路,寻得一座寺庙借住。半年后他?们去寺里求老和尚指点迷津,老和尚说这叫缘,最后全看施主自?己。就这样有了李寺遇。

他?们对佛大不敬,老和尚却对他?们宽容以待。李昆在监狱里时时想?起这件事,觉得前半生造了太多业果。后半生应该参悟人生因果,遂出家去了。

人的那?天下午,商店不远处一条正街出了一起车祸。后来何美云宣称李昆死了,传着传着就成了李昆出车祸死了。

李昆好着呢,剃度礼法,法号名作悟因。

何美云去了好多趟,辱骂、歇斯底里、苦苦哀求,法子用光了,最后看见李昆已是出家人的模样一下子心?如死灰。

何美云打麻将、跳舞,与红尘羁绊,也不大管束李寺遇了。

李寺遇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却不爱待那?儿。

混杂着旧皮鞋、油腻腻头发、烟蒂、臭口?水味道的地方成了李寺遇的归宿。他?逃课,结交坏朋友,混台球室和地下电影院。老师们厌烦极了,奈何他?成绩拔尖且是学校物理竞赛代表,没法子管教。

李寺遇在地下电影院做过许多活色生香的梦。他?和朋友们一样喜欢上一个三级-片艳星,又?大又?白,晕尖也很?漂亮,不过他?私心?更钟情另一个艳星,说不上玉女或欲女,女星在片子里时常做不太好看的怪表情,一幅倔强模样。

比起裸-露,李寺遇喜欢她那?股劲儿。

让人想?征服,想?占有,想?拜倒臣服。

朋友们看了片子后喜欢去电影院后巷旁边的汽水店,职高?或打工妹聚集在那?儿,他?们把人约到台球室,火急火燎去仓库。

真有人上垒了?

男孩们不信,非要让人找出证据来。妒忌心?与自?尊心?交锋,本垒男孩将女孩再约出来,男孩躲在盒子里偷看,还没等人开始便露了馅,女孩子把每个人暴打一通,昂头离开了。

在门?口?把风的李寺遇看见的却是好多好多泪水。他?把踹口?袋里就要化了的巧克力?递过去,女孩恨恨乜了他?一眼,跑开了。

本以为这是最荒唐的事,回到学校又?遭遇了另一遭。朋友们说他?们年级有个女孩很?像某艳星,女孩除了学习什么都好的,看起来也斯斯文文。

分明是一群人开的玩笑,最后被瓶子砸中的却只有李寺遇一个。

爱恋来了。额头上久不散去的淤青说。

女孩其实一点不斯文,倔强,叛逆,除了学习什么都干。她加入了坏孩子们的团伙,一起进电影院,开其他?女孩子的玩笑。

昏暗的电影院,手指轻轻拨手心?。两个人背着一帮人偷笑。

雪夜,商店的电话铃声?响起。

李寺遇想?起小时候穿过下雪的长巷,路上听见同样的欢声?笑语。然后他?看见细白蚊虫萦绕的路灯下,只裹着一件大衣的女孩,鼻血凝在人中,颧骨发青。

女孩又?被继父家暴了。

“李寺遇,带我走好不好?”

#刹那?间

女孩殷切地注视李寺遇,没得到任何回应。也是,他?哪里能够救人,带人远走。

没多久女孩出国了,李寺遇微微振动的世界终于恢复平静。不知道为什么,他?踅去了山上的小寺庙。

悟因师傅穿着布衫在扫地,身形比原来更清瘦了,面色无悲无喜,抬头看见李寺遇也没有分毫惊讶。

“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已然是俊朗的少年郎问。

“那?么施主呢?”

悟因师傅念了几句佛语,抬手作揖,提着扫把踅至别?处。

梵语有个词叫刹那?间。

一念刹那?,蝴蝶振翅,他?的命运不能有一毫厘的偏差。这是他?自?私与懦弱的托辞。

日子蒙上了寺庙古朴的气?韵,李寺遇收敛了放浪作风,重新与考卷打交道,力?压一众同级生成为第一名。

老师同学们都说他?聪明,也为他?的志愿意向感到可惜。

那?个下午,李寺遇收到了女孩的死讯,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动摇地写下了第一志愿。

何美云反复问:“你想?好了?”

“妈,听说学费要贵很?多。”

“倒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你想?好啦?”

他?从?摸到机器的一刹那?就想?好了,总有些不被知晓的瞬间,需要一个人来记录。

可是,如果知道每一个卑劣的刹那?,最终会在那?个女孩澄澈的浅棕色眼睛下无处遁形,他?一定会按他?人的期望填下志愿。

从?此与电影毫无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视角开启,会一直写到婚后,不长。另外以写短篇的自由感觉在写,希望你们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