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夜色下那银色的江水流动,好似从她身上淌过。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轻微的腥气。

“你又知道我要出来?”丁嘉莉看远处江水而不看近处的人。

手中的打火机被抽走,火花擦亮,光映在她唇上,像一抹胭脂绯红。

他吸了口烟,说:“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丁嘉莉愣了半晌,蹙眉说:“你有什么毛病啊?”

听了这话,李寺遇却不像前几?回那样冷脸。他淡然地说:“我帮你解围了。”

“……为什么要给我解围,让我自己尴尬不就好了,谁看得出来?”丁嘉莉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至少贡献了节目效果?不是吗?”

“哦。”

丁嘉莉顿时光火,“到底你生什么气?啊!”

说完噤了声,任李寺遇一瞬不瞬盯住她。

“都是过去的事了……”丁嘉莉别过身去,在灭烟器上掐灭烟蒂。她呼出一口气,又说,“你应该考虑前辈的心情,不要再这样。”

李寺遇抿笑,“我考虑谁需要你指点?”

“那我需要你指点?”丁嘉莉一记眼刀斜飞过去。

她往台阶上走,话不投机半句多似的。

“……喂。”李寺遇出声,最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间。

狸花猫怯怯的哀愁的叫唤一声,似乎也有许多烦恼。

李寺遇拎小猫的后颈将它提起来,抱在怀中。

“你也很无奈啊。”风吹散了叹息。

*

风吹起窗户纱帘,丁嘉莉抱着被角睡着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好像回到多年前的夜晚,一样怀揣甜蜜而酸涩的心情。

三下叩门声响起,不一会儿门开了,李寺遇在玄关的灯光下看她。

“我睡不着。”她双颊酡红,眼睛却亮晶晶的。饮多之后极度兴奋的状态。

“所以来找我?”

她穿着孔雀蓝色丝绸吊带睡裙,垂皱的兜领在胸前画一道弧线,露出如霜的起伏与沟壑。睡裙稍宽松,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裙摆将将遮过大腿,她赤着脚。

李寺遇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放回她的脸上。他有种感觉,但疑心那是独属于男人的狂妄。

“对啊。”丁嘉莉说着挤进半敞的门,李寺遇只得往旁边让。

丁嘉莉反手掩上门,李寺遇神色一顿,快步往套房客厅的冰柜走去,“喝点儿水?”

“李寺遇导演。”

她会跳舞吗?她的步履犹如探戈,让人不知该进该退,似乎一转身就会被缠绕。

“什么?”李寺遇拉开茶水台面下的冰柜,取出一瓶冰水。

“我答应了你的愿望,你还没有答应我。”

李寺遇拧开瓶盖,转身递过去。丁嘉莉没有接。

李寺遇自己喝了一大口,将水瓶放在台面上,“《玉刃》没有拿金狮奖。”(最佳影片)

“但你拿了最佳导演银狮啊!还有金马……这么多奖项,也不算拿奖了吗?”

“所以,”李寺遇注视这个呈现出青涩的性感的女孩,缓缓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丁嘉莉一步步靠近,呼吸间是香甜的酒气?,“我喜欢你。”

李寺遇抚过台面,抚过墙布的纹理,一步步往后退,然后碰到角落的布置落地台灯。灯罩晃荡,其中的螺丝结构发出响声,灯忽的灭了。

“我们相差十岁。”李寺遇笑了。

当时她还不懂得,他是以笑来掩饰他的仓皇无措。她以为他根本没考虑过,对她没有丝毫心动的瞬间。

她蹙起眉尖,说那又怎样?她说了许多许多导演和女演员的名字,他们相差十几?二十岁甚至更多,他们的婚外?情不伦恋,他们在影史留下的佳话。

“是这样吗?”

极具丁嘉莉风格的告白,导致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她迷恋的是导演和缪斯的感觉,是女孩对浪漫的臆想,而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

丁嘉莉终于将李寺遇逼退到了落地玻璃窗上,另一侧沿墙线的灯带发出橙黄的莹莹的光,他滚动的喉结像苹果核般诱人。

丁嘉莉垫脚吻了上去。

李寺遇仰起下巴,伸手推她,触及的却是兜领上冰凉柔软的肌肤。

为什么这样冷,是他太热了吗?

是啊,像桑拿房,背后的窗玻璃都要被脊背的汗溻融化了。

丁嘉莉喘着气?,牵引他的手拂去左肩吊带。如点缀在山丘般的冰霜上的石榴果?肉,晶莹粉润一抹,盛放在孔雀蓝的瓷盘中。

女孩是大胆的,亦是犹疑的。她不晓得是否要让他的指腹摩挲那颗石榴,于是手僵住了。

“莉莉……”李寺遇不受控制地往那兜领深处看去。冷色的蓝冷色的凝脂般的肌肤让热得发慌的人如此渴求。

“我喜欢你啊。”丁嘉莉笨拙地表达心意。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

可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一声闷响,丁嘉莉被反压在窗玻璃上。浸在房间冷气中的玻璃很快变得温热,汗珠从额上落下来,她感到视线迷蒙了,台北的夜浸在热腾腾的雨中。闪烁的霓虹灯就是她的心跳。

若即若离的吻压着节拍落下来,她穿了好几个耳洞的耳廓,发汗的后颈,还有手臂紧贴着背的间隙线。

浑浑噩噩间,她攥紧的左手被掰开。他夺走了她藏起来的四方的铝膜包装袋。

“第一次要这样吗?”他在坏笑。

并非不经事,见他如此游刃有余,她亦不肯落下风。她急促呼吸着,偏头想去看他,“所以我们还会有第二次吗?”

不知这句话哪里惹恼他,他一把抱起她,扔进柔软的被褥中。

犹如落在厚厚的云中,她看着阴影一点一点将自己笼罩。她觉得自己在缩小,又和这无边际的宇宙一起飘摇。

.........

丁嘉莉哪里说得出来话,她攥住他的衬衫下摆,却教他拂开。

“李寺遇……吻我。”她在黯淡的光线中寻找他的眼睛。

他深邃而幽暗眼睛凝视她,然后吻落下来。脸颊、眉额、鼻尖,再到唇,呼吸愈来愈沉重。

“可以吗?”

丁嘉莉不想煞风景,可不得不确认,“我要做你女朋友。”

李寺遇停顿片刻,笑了。

“……不行吗?”她心口一滞。

李寺遇从裤兜摸出方才搜走的铝膜包装袋,衔在齿间。两三下脱去衣衫长裤,重新回到她身前。

在海边时她看过他的手臂线条与结实的腹肌,如今的线条似乎又漂亮了些。

“李寺遇……”她不愿被迷惑,执着地向他求证。

他并不说话,像盯猎物般盯着她。

丁嘉莉抓住男人的手臂,急切得以至指甲深掐进去,“李寺遇!”

猛地一下合紧了。她倒吸一口气,接着被他整个抱入怀。

“女朋友,你该说什么?”他的低音惑人。

她浑身湿而燥热,发昏得厉害。有的感官好似消失了,只觉得灵魂要飞出去。迷离之际,她听见他命令她出声,听见他柔情地唤“宝贝”。

*

阵雨过后,空气里?混杂草木与泥土清新的气?息。

乒乓球在桌上来回跳跃,忽然擦到网栏,弹向地面。球滚落到丁嘉莉脚边,她弯腰拾起来,看着球桌两端的何露霏和李寺遇。

院子另一边的大树下,邹青在深紫色瑜珈垫上舒展肢体。

“莉莉,把球扔过来吧。”何露霏笑说。

丁嘉莉抬手,转身朝李寺遇身上丢去。李寺遇没有躲,乒乓球砸到他腹部,掉落在地。

“来一局?”他捡起球,对她说。

“不会。”丁嘉莉瞄了眼他短袖体恤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有些不自在。悸动仍在,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恋爱时几百上千次,本不该记得各中细节了。是因为开始得不光彩,到最后才一地鸡毛的吗?

丁嘉莉往酒馆走去,听见身后的何露霏催促李寺遇发球。

何露霏与前公司解约,退出女团的事情正在低调进行中。据昨晚助理发来的“速报”,嘉合计划之后让丁嘉莉的资源向何露霏倾斜,也就是“带人”。乍看丁嘉莉并非顶流小花,但与她合作过的艺人都高飞了,她有给对方提供话题与讨论度的体质。

丁嘉莉没说什么,她对何露霏谈不上好恶。即使何露霏故意让她跳舞,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小小报复一下也情有可原。

何况,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为期两年的高额对赌协议,资源分?给谁分?多少不要紧,重要的是和公司一起为大老板赚钱。

丁嘉莉接了一杯水,在吧台后的冰柜里?舀出许多冰块加进去。正打算找个角落坐下,李寺遇走了过来,“不吃早餐?”

“诶……寄宿学校的老修女都没你严格。”丁嘉莉瞥了他一眼。

“我做三明治,培根煎蛋?”

“谁说要吃了。”

说话中,李寺遇已走近了她。她微微蹙眉,“我不吃早餐你晓得的。”

像什么计谋得逞,李寺遇笑了下,“她们都要吃,我一块儿做。”

“哦!”丁嘉莉撇嘴,“那我做咖啡?”

“谢谢。”

丁嘉莉呵笑,“不客气。”

没一会儿,三明治和早餐都做好了。来回走动的何露霏去唤两位前辈来用餐,准确来说是brunch,壁上挂中将指向十一点。

“你晨跑了嘛?”丁嘉莉在餐桌旁落座,随口问。

“没有。”

邹青伸手来夹甘蓝圣女果?沙拉,李寺遇遍把玻璃碗放去了离她近的位置。而后将一小块三明治夹到丁嘉莉的餐盘中。

丁嘉莉还在琢磨他和邹青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关系,难不成是开放式伴侣?转念又觉得李寺遇没这么开放。当三明治出现在眼前,她顿觉无语,“你……”

“你太瘦了,上镜不需要这么骨感。”

丁嘉莉懒得跟他争,争也争不过。几?人坐在一起吃早餐,她倒觉得能和他平和地相处了。

于是接着放才的话题说:“因为你起晚了?”

恰逢李寺遇也问:“小何说你带那只猫儿去打了疫苗?”

话语撞在一起,丁嘉莉顿了下,答说:“对啊,怎么?”

“你想养吗?”

“不想。”丁嘉莉垂眸。

山茶见状将桌上的话题引到别处去了。但凡对丁嘉莉有所了解,都知道她养的猫因事故去世了。

吃过早餐,何露霏主动收拾餐具。邹青便提议和丁嘉莉一起去市场采购,让有些咳嗽的山茶多休息会儿。

飞行嘉宾李寺遇的录制也结束了,几?人站在坡道下停车地方。童奕让节目组的后辈来道歉,他温和地说没关系,还说傅旸的歌儿不错。

丁嘉莉诧异挑眉,却没说什么。

两边即将分?别上车,李寺遇忽然说:“我存了你的新号码。”

丁嘉莉一顿,“好的。”

“嗳,我也还没莉莉的联系方式。”邹青说,“加个微信吧?”

丁嘉莉自然不能拒绝,点出手机微信的二维码。

邹青把手机凑过来扫码,另一侧的李寺遇却是也递来手机。

“你……”丁嘉莉不解地瞧着他。

李寺遇淡定地在手机上操作,“通过一下。”

丁嘉莉低头,看见验证信息里,多出一个头像是鲸头鹳的账号。

不待她从愣怔中回神,他挥手上了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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