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高三营的所有学生齐齐整整出现在校门口,没人敢迟到。天色暗黑,还没有一丝光亮,因降了气温的关系,这个点出门是需夹克外套来取暖的。
纪晓然昨晚沉淀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周边寒意肃杀,冷风呼呼,让她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一个年级如今剩下大概一百二十号人,门口有两辆大巴,算起来载人刚刚好。
这是要去哪儿?到底文综考什么?
唐糖直哆嗦,挽着纪晓然胳膊不撒手,纪晓然伸手一摸,这丫头连手指尖儿都是冰凉的。
“淡定点淡定点。”纪晓然抖着声安慰。
“然啊,你说咱不会是要被提前拉去乱葬岗活埋了吧?不是说好高考结束了才是惩罚仪式吗?”唐糖带着哭腔。
“别瞎说!”纪晓然说。
乔旭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你帮我拭泪,我紧挽你的手……
他一哆嗦。
言谨见状,拍了拍他肩膀,“怎样,我可是没骗你。”
乔旭,“……”
“言谨~”易丹尼依旧温柔。
言谨,“……”咋神出鬼没的。
“我来你们班报道了。”她微笑着,一百二十个人大概唯独她一个,还能开心得跟今天要出嫁一样。
钱涛不喜不悲,一脸便秘相。
“你干啥摆出这样一副不爽的表情?”乔旭问他。
钱涛“哼哼”一声,“等我挤进前十名以后,我也要跟你们一样谈恋爱!”
乔旭,“……”
突然,“轰轰”声起,大巴发动了。
众人如受惊鸟雀,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看!大巴里有人!”不知谁喊了一声。
恐慌的尖叫此起彼伏起来。一个黑色的声音飘忽在大巴的窗户间,若影若现!这时,身影忽然站起来,慢慢开始挪动步伐……
云层开始翻滚,远处天幕泛起血红色的迷雾。
将要日出了。黎明的到来却掩盖不住恐惧带来的绝望。
纪晓然盯着在微微抖动大巴上这个慢步挪动的神秘黑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天色还暗沉,日出时分带来微弱的红光,映照着男子。只能瞧见男子穿着风衣,这是杀气重重的装扮。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大巴门处……
他到底是谁?!
“啊~~”一些女生尖叫着闭上眼。
男子慢慢走下大巴的阶梯了,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步伐沉重。纪晓然屏息,看见了他的脚!大腿!腰!肩膀!……头!!
??方勇?!
方勇走到最后一层阶梯,一迈步,跨到了地面,一个趔趄,“哎呦喂!”
众人,“……”
方勇手持扩音器,清了清嗓,说道,“不好意思,昨天脚扭了,今天走几步路都不利索。”
众人,“……”
”
他接着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次考试的主监考官方勇!”
……
三秒后,学生一片哗然。大多是压着情绪的欢呼雀跃。
纪晓然也跟着高兴,忙拖着唐糖蹦跶到言谨跟前。
“嘿嘿,这回有福了,自己人监考,自己人自己人。”纪晓然拍着他。
言谨看了她一眼,“我舅舅关你啥事儿?你还想叫他舅?”
易丹尼也拍打言谨,“言谨言谨,这是咱舅监考!”
言谨,“……”
纪晓然“噗”得笑出声,“外甥满天飞,反正死不了。”
言谨“哼哼”一声,“那你就错了,他绝不会徇私舞弊。”
“?如何说?”
言谨回忆,“当年他参加过高考的监考,凭聪明才智慧眼识破高科技作弊手法,把一女生给硬揪了出来,你知道那女生是谁吗?”
“他女儿?”纪晓然猜想。
“脑子呢?他才二十多能生得出参加高考的女儿?”他压着声音。
“噢噢,那是谁?”
“是他校长的女儿。”
“切,”纪晓然不屑,“那不过是领导的女儿,你可是他亲外甥呢!”
言谨一翻白眼,“你会像对待领导一样对你爹吗?你自己说说,你对领导好还是对你亲爹好。”
“……”好像有这么点道理。
但无论如何,方勇在学生中的印象是极好的,他平日温润如玉,对待差生也从不着急上火,一心潜心教学。见总监考官是方勇,一众人立马卸下了心头大石,甚至露出要去野游般怡然自得的心境。
方勇拿着喇叭继续,“下面请同学们有序上车,我们将驶向我们的考点,曼陀山。山上有些微凉,同学们若是装备不够,车上还有备用风衣给大家。”
去山地考试?
“看上去要实地考察,比如地理这些科目会根据实地出一些灵活多变的题目吧。”大家猜想着。
“不是去被活埋就好。”唐糖松了口气。
***********************************************************************************
车子开了十分钟便出了城区,一路颠簸到了山间。天蒙蒙亮了,道路清晰可见,这盘道随着山势开始迂回曲折,山天一线,极其壮观。远远望去,弯曲公路活像一条巨蟒,盘缩一段,伸展一段,没有规律,全随性情。
这是上山的路?目的地是山峰吗?去山峰做什么?难道大费周章,就为了实地考察几题地理题吗?
纪晓然看着窗外湿漉漉的山路,忐忑不安。一车子同学随着车摆晃晃荡荡,呆滞麻木,像等待受刑的死囚们。
方勇坐在大巴最前头,拿着一些教具,像个手持链条的押车人。同行的还有年级的其他文综老师,作为监考辅助。
她突然想起了电影《大逃杀》的情节。一个班的学生被带到荒岛,逼着玩起自杀残杀的戏码。这种残酷的饥饿游戏应该只存在于小说或者电影当中吧。
请不要这么狗血。
“方老师,”李迪突然打破宁静,“我们今天考试的形式是什么?为什么要去山上?越开越高了呢。”
“对啊,到底考什么呢?”一些人附和起来。
“看,起雾了!”又有人扯开了话题。
曼陀山是出了名的高的,素有“云上山峰”之称,要驶到最顶端,需攀爬十分陡峭的盘山公路。到达山峰之时,周边浓雾环绕,会有穿越云层之感。
这弯曲公路已开了又二十分钟有余,纪晓然开始出现了耳鸣。
“已经这么高了,耳朵都不舒服了……”听到车上的同学都开始细碎的议论。
方勇听闻,转过头来,“大家别慌,今天的考察项目跟悬崖有关,所以必须开到目的地才行呢。”
悬崖??!!
又有人惊吓起来。
纪晓然双腿一软,恐高患者听不得这些,如若看到悬崖,她能把所有的政史地都被抛到山的那头去。
她探头一看,车道越发窄了,窗口位能清晰看见旁边的万丈悬崖。她一阵晕眩,犹如腾云驾雾。她心中念想,如此峻险的地势,这会儿要是司机的方向盘打偏一点点,他们是不是就要连人带车去找老祖宗了。
“你脸怎么白成这样?”
纪晓然一抬头,见坐前排的言谨在跟她说话。
“恐高……呕~”
她发现自己不能开口,一说话胃就翻腾的厉害,干呕不断。她坐不住,憋得慌,只能站起来舒缓舒缓。
言谨的视线随着她站起往上抬,“……你动什么?”
“呕~~”仰天长吐!
言谨,“……!!我的……头!纪晓然!!”
“啊!!~~”坐在言谨旁边的易丹妮也被溅了一胳膊,尖叫起来。
***********************************************************************************
越是到高地,空气越是稀薄起来。
纪晓然吐了个头,其他几个晕车边缘人也狂吐起来,这个车陷入了呕吐物的沦陷中。那泛起的味道又引吐了一波……惨不忍睹。
司机似乎忍无可忍,加大了马力,拖着一车东倒西歪的人,一溜烟,十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车“残兵”左搀右扶地下车。
“搞七搞八的!”司机师傅拿着拖把在大巴上骂街。
……
“你还好吧。”唐糖搀扶着吐光了黄胆水还依旧干呕不停的纪晓然。
唐糖对于高空低走这些从来不知害怕,但她有的是冷僻病,比如巨物恐惧症,密集躁狂症等。
李迪更是个高空爱好者,本身也是登山协会的会员,这会儿像是回了老家,状态极好。
言谨则擦抹着臭气熏天的头发,一脸紧绷。
“纪晓然~”易丹妮闻着胳膊,“你吃了什么,这味儿真大。”
“对不起~呕~”纪晓然还未缓上来。
方勇示意大伙儿在平台上集合。这里风景倒是绝美,放眼过去,山岩累累,危峰兀立,他们站在离顶峰不的不远处,周边郁郁葱葱,像被绿色染过似的,到处苍翠欲滴。
但死亡考试日让人无暇欣赏这些。
“老师,”唐糖问,“我们在这儿考什么呢?”
未知的等待愈发放大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