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最终还是死了,被狼桃一刀断了心脉,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个有阳光的山洞外。范闲也知道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关于神庙,关于自己的身世,整个人心神不宁地回来。
看着范闲气氛似乎很不对,陈轻上也知道是肖恩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他,范闲现在正在前所未有地深思着这一切。
“陈萍萍如果要布一个局,能花多少时间?”
范闲坐在陈轻上和言冰云对面问着。原本言冰云是想说什么的,但是看范闲有些不对劲,便转眼看向陈轻上。
陈轻上握了握言冰云的手,开口道:“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布很久的局。”
范闲低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又抬头问:“检察院中与我同龄的人有多少?”
言冰云不知范闲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据实以告:“鉴查院每年都会培养人才为庆国效力,与你同龄的人应当不少,各处都有。”
范闲喃喃自语:“我还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
陈轻上皱了皱眉:“范闲……”
范闲打断了陈轻上准备说的话:“姐姐,你出来一趟,我有事情与你说。”
在范闲眼里,陈轻上是陈萍萍抚养长大的,但是与自己一母同胞,那么就意味着陈萍萍可能不怀好意,这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阴谋。
陈轻上叹了口气,安抚了一脸迷茫凝重的言冰云,跟着范闲走出去。
“姐姐,你听我说,我们两个,是庆帝的孩子。”
陈轻上抿唇。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从我入京开始,不,或许更早,这一切就已经准备好了。”
“欺骗肖恩误以为我是他的子孙,然后套出关于神庙的秘密。这一切都是陈萍萍的算计,我们都是棋子。不过,或许姐姐你不是……”
陈轻上叹了口气:“你说的关于身世的问题,我其实早有猜测,毕竟我不会平白无故会被封为公主。至于我爹爹,我不否认他在下棋,但是范闲,我觉得这背后的操手不是我爹爹。”
范闲自然觉得陈轻上对于陈萍萍有所不忍,毕竟就他看来总归陈轻上还是活得不错的。范闲纠结于自己接下来的考量,如果自己的姐姐不同意,不信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范闲埋头不说话,像是一个经受打击后不知该如何前进的孩子,陈轻上伸手rua了rua范闲的脑袋。她比范闲矮一个头,还得向上伸手。
“范闲,你可能在京都不久,在皇权下不久,所以你对于有些东西还没能深刻体会到。我问你,除了鉴查院院长,还有没有人可能会让你感到同样的或者更甚的恐惧?”
范闲心里立刻跳出一个人影,一个作为君主却时常衣冠不整随性自如的样子。
陈轻上提出的这个假设比刚刚范闲心里的还要可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庆帝,把我当成棋子?”
陈轻上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是范闲显然不能这么快接受。
如果是检察院院长,自己还有办法分权,那若是皇帝,自己能怎么摆脱控制呢?颠覆皇权么,还是谋朝篡位?
“我是希望你明白,你如今知道了这一切,这也在京都的算计之中,你接下来做的一切,也会在京都的考量里。想要跳脱,十分困难。”
范闲凝眉片刻,问陈轻上:“你觉得陈萍萍是个怎样的人。”
陈轻上笑着答:“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在我认知的整个世界,只有陈萍萍、范建和五竹对叶轻眉是最纯净的爱。
所以对于我来说,我最信最亲近的便是你、冰云和我爹爹三人。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也许想着在鉴查院打破陈院长一人独揽的现况,我支持你。”
范闲这时有些想不明白了,自己姐姐如此信任陈萍萍,怎么会同意瓜分陈萍萍的权利。
“范闲,对于你来说,你也不是真的想要权力,而是想要自保。而我深深地明白,对于我爹爹而言,没有权力才是一种自保,也是对你的保护。”
范闲还在思索,陈轻上是在纠结,纠结自己要不要把陈萍萍为叶轻眉向庆帝报仇的事告诉范闲。想了片刻陈轻上还是决定把这些都告诉他。
“范闲,你可记得当时我们母亲在给我的信里写着我可能是一个协调者?”
范闲点头。
“我曾经预料过我爹爹直接找到庆帝,为叶轻眉报仇,最后伤了庆帝但自己被当众处以凌迟之刑。”这些话光是说陈轻上都觉得难受。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惊的范闲一时反应不过来。
“所以,叶轻眉的死,与庆帝有关?陈萍萍最后被凌迟?”
“很有可能。所以我想改变这一切。我爹爹一直放不下我们母亲的死,他想要报仇,用不牵连一切的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范闲也到底不是普通人,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节所在。
“所以他很有可能想在我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驱使着我走开与他脱离联系?”
陈轻上点头:“所以你若是想分权,想查走私,想查清当年的真相,我支持你,还可以暗中协助你。让我爹爹以为我真的远离了他,到时候才能真正地护住他。”
范闲就此打定主意,拉着陈轻上走回言冰云所在,上来就开门见山:“言冰云,我走之前一处主办朱格有意退位。”
言冰云知道自己身份泄露与朱格和长公主有关,但是好在朱格迷途知返,且本质也是为了庆国,所以对他也没有深恶痛绝的感情。
“你想坐这个位子?”
“不,不是我,回京之后我尽力将你推上去。”范闲抓着言冰云的手。
“我资历不足。”
“查出走私这一案就差不多了。”范闲显然已经有所计划。
“你想让我帮你分权?我定会回去禀告院长。”言冰云定然是要拒绝的。自己受陈萍萍栽培,要娶陈萍萍的女儿,断不可能背叛院长。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庆国,鉴查院掌握在一个人手里才是最危险的。”
虽然陈轻上不忍心打断他们,但是还是不由得出声阻止范闲的原有构想:“冰云不大可能成为一处主办,言大人不会同意。”
“言若海?”范闲皱眉。
的确是的,鉴查院共八处,无论是院长还是庆帝大抵都不会愿意出现一家掌管两处的情况。虽然不是不能,但言若海也是真正的聪明人。
“最大的可能是言大人卸任,冰云接任四处主办,你接管一处,我接任提司。”
言冰云知晓陈轻上说得是事实,但是他也不愿让自己的父亲退位给自己腾地方,是故面色也有些凝重。
这边还在头脑风暴,高达却在门外禀报说沈重求见,指明要见永安公主。
言冰云的脸一下子黑了,陈轻上靠着言冰云坐下表达态度:“范闲,你去一趟吧,就说我在帮言冰云换药,不能去见他了。”
范闲抽了抽嘴角出门了。
没过一会范闲一脸怪异地回来了。陈轻上问范闲:“怎么了,沈重和你说了什么?”
“沈重说自从那日他的妹妹沈婉儿见过你之后,频繁出入皇宫,甚至能有机会单独面见皇帝,这几日更是要死要活碰破了头要入宫为妃。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轻上心下了然,果然,沈婉儿重活了一世必然是要有所准备的,不然不可能有机会见皇帝,也不可能直接提出入宫为妃的主意。
肖恩死了,范闲要扳倒沈重,必定利用上杉虎,沈重便快要倒霉了。若是沈婉儿好好利用这个把柄,沈重还可保一命,不过也只能保一命了。
面上不显,陈轻上偏头问言冰云:“我的确不清楚,那冰云你觉得呢,当时你在上京不是与沈小姐相识吗?”
言冰云皱眉:“轻儿,我与沈小姐并无交往。”
很好,意简言赅撇清关系,陈轻上喜欢。
“一切按照计划走便是了。到时候见招拆招。”范闲说完就一个人回房思索去了,留下陈轻上和言冰云两个人在房间里。
言冰云知道轻儿一向敬重院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陈轻上却并未对范闲表现出任何不满。
似乎是感觉到了言冰云有些疑惑,陈轻上蹭进言冰云怀里轻轻趴在他腿上,假装不知道小言公子连耳根都红彤彤了,轻轻说了句:“有的时候权利这个东西,没有比有好。”
陈轻上垂着的长发披散,言冰云轻轻覆手上去,柔软又像缎子一样。
之后的事便基本上都在陈轻上的预料之中了。
范闲带着上杉虎前去见太后,宫宴上范闲和海棠朵朵动情一“舞”,沈重被当众脱去蟒纹官服,北齐小皇帝下旨封沈重之妹沈婉儿为贵嫔,沈重被卸职。
之后沈重亲自派人来围剿范闲意图破坏走私一事,却被司理理的皇家亲卫所拦,范闲因此给了司理理红袖招的解药。之后沈重虽被绑,但依旧是皇家亲卫阻止了上杉虎对沈重动手。
此时上京城众说纷纭,都在思索着沈重以及沈婉儿的婚事究竟代表了政局的何种走向,毕竟太后和皇帝不和基本众人皆知。
但其实,搅动这场风云的正主,正坐在返回南庆的马车上听着十七事无巨细的禀报。坐在旁边的还有言冰云和范闲。
本是三个人三辆马车,只不过到了京郊歇息一番,三个人就又聚在了一起。
言冰云没说话,范闲倒是忍不住:“最近上京这么多风云,是姐姐你出了手吧。”
陈轻上没有否认:“那日沈小姐来找我,作为和冰云被关押地址的交换,我给了她一条能保住她与她兄长二人的性命的路罢了。”
范闲心里暗自思索,定然不会是这么巧,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目前的结局的确是各自安好,所以范闲也没多问陈轻上什么。
他信任陈轻上,明白陈轻上有一部分预知的优势,还有一种身在棋局却高于其中的境界。
虽然看到一个相对来说好的结局但是筹谋这么多,陈轻上真的很疲惫。之后如何她管不了了,之后就看各人如何选择了。
陈轻上靠在言冰云肩上,言冰云伸手顺着轻儿姑娘的头发。这次换言冰云安慰陈轻上了:“我们马上回家了。”
范闲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发光,一脸无奈地下了马车。
是啊,陈轻上心想,的确马上就要回家了,但是这一路上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