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叔,他们到了。”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顾不得喘口气,连忙端起桌上的杯子猛呛了一大口水,“呼——”汉子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活了下来。

周家村这几年粮食都不怎么够村民吃,还得上缴,现在又来些坏分子,这可真是让人犯愁啊。

村长直起身,愁眉苦眼的望向窗外,毒辣的太阳下,坝上晒满了谷子和黄豆,一群麻雀被看谷子的人赶走一片。不一会儿,又慢悠悠落下来。

远处,一群人慢慢向村口走来。

“周生啊,”村长回头冲那汉子喊道,“你现在去通知下,让各大家的选个人,下午来堂子里开个会。”上头这次可真给他出了个难题,这些人到底得咋安排啊。

“好嘞,叔!”周生又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跑出去,赶着向大伙通知。

村长坐下来,思考着怎么向村民们劝说。本来这粮食就不够吃,哪家哪户不是缩着肚皮,谁家都吃不饱,偏又平白无故的多出几张嘴,这换谁谁心里舒服啊。

唉。

“杳杳,你下午的时候记得去给奶送饭。”沈芷兰蹲下身,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杳杳的头,动作无比温柔。

杳杳扬起小脸,“娘,我知道了。”一双大眼怯怯的看着娘,像只小猫咪,可爱,令人欢喜的很。

杳杳环住了沈芷兰的脖子,蹭了蹭。她舍不得娘,即使是一小会儿,大人说一会儿就是从谷场走到村口,几步就能走完。

可是她却要走很久,所以,一会儿也是很久很久了,而且娘要很多一小会儿才会回来,也就是说,又要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娘了。

眼里慢慢湿润,杳杳不舍的松开小手,“娘,我会记得给奶送饭的,你放心好了。”

沈芷兰直起身,这还不到她肚子的小姑娘又是眼泪汪汪的,跟个小哭包似的。真拿她没办法。

“外面太阳这么毒,你快点回去吧,柜子里我放了杯糖水,渴了的话就喝吧!”沈芷兰叮嘱着,杳杳依依不舍的冲娘挥了挥手,往家跑去,跑了几步回头,她看见娘还站着那,再看去时,就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了。

杳杳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怀里抱着娘给她准备好的糖水,糖水很甜,可是她不想一个人喝,她想和爹爹阿娘一起喝。

“我就喝一小口,就一小口。”杳杳看着杯子里的糖水,咽了一下小喉咙,抿了一小口后,便赶紧合上盖子,往别处看去。

“不可以喝了,不行。”杳杳使劲晃了晃小脑袋,她认真的端坐在小凳子上,望着院子前面的路,好想娘啊!

陆霜迟抬头看着爷爷,以前在家时,爷爷最注意的便是仪态,极为注重规矩二字,可是现在却......

满头白发凌乱,脸上布满沧桑,一身衣服汗湿过后紧紧的贴在身上,干裂的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这是他的爷爷,也是他最敬重的人啊!

眼里酸涩的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放在身侧的手不自禁的合拢,攥住。

“咳,咳咳咳。”老人脚步一晃,躬下身咳了起来。

“爷爷,”陆霜迟心里一慌,急忙拉住老人的手,轻轻地顺着老人的背。“爷爷,我,”

老人抬起头,对着他摇了摇。等气息稍微平复一些,又跟着往前走。

杳杳提着篮子走在路上,给奶送完饭了,在等天快黑的时候,娘就回来了。这么一想,突然感觉很开心呢。杳杳偷偷笑了一下。

现在太阳这么大,也不知道娘和爹爹的水够不够喝,好想去给他们送水啊。

唉~愁死人了。

杳杳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向着奶上工的地方走着。

“奶,吃饭。”声音小小的,细细的,杳杳把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做好的饭菜,递给奶之后便一直垂着头。

“死丫头片子,”赵春花骂骂咧咧的接过碗,真是咋看咋心烦,又伸出手使劲拧了一下杳杳胳膊。

杳杳忍不住闷哼一声,眼泪迅速凝聚在眼眶里,要掉不掉。胳膊上的酸痛使她很难受,想哭,但是却不敢哭。

慢吞吞的走在小路上,胳膊很疼,她刚刚撩起袖子看了看,一团青紫。眼里又雾茫茫得一片,都快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伸手揉了下眼睛,却不防脚下一空,一头跌进地头间用来蓄水的小地井。

“呜呜,”杳杳摸摸额头,好疼,好像起了个大包,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娘,杳杳好害怕,”杳杳看着井口,她不知道这会儿外面会不会有人,但是这里好黑,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吓人,她想出去。

“呜呜呜......”

“有人么?外面有没有人啊?”

“娘,你在哪里啊,杳杳一个人好害怕。”

......

杳杳蹲在地上,双手环住双腿,紧紧的抱住自己,井底狭窄而黑暗,时不时有蚯蚓等小虫子爬过来爬过去,黑漆漆的四周,恐慌而压抑。

有人发现杳杳不见了么,谁能来救救杳杳,杳杳好害怕。她埋着头,抽泣着。

毒辣的太阳慢慢变得不那么刺眼了,一点一点的落在山头的低谷里,渐渐暗淡。

“这里也没有水。”陆霜迟失望的看着小水井,这已经是他努力找到的第四个水井了,却还是没有水。

刚来这里,也不知道哪里有水源。他不是没想过找村子里的人要点水喝,但是村子里的人根本不愿意跟他们这群身为坏分子的人交流,更何况是水。

每当他走过去,原本冲着他们指指点点或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脾气好的对他挥挥手,脾气不好的就超他身上吐口水,粗鲁的推搡着让他滚。

他感到羞耻,感到愤怒。

可是又能如何呢,现在与以前完全不同,没有谁会愿意理会他这个曾经的小公子。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以前优渥的生活过多了,谁能想象得到现如今喝口水都是困难无比的事。

“爷爷,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水给你喝。”陆霜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手抓了一捧土,神情颇为沮丧。该怎么办才好。

“外面有人么?”杳杳似乎听到井口上面有人在说话,可是她不确定,担心那个所谓的人只是她一时间的幻想。

陆霜迟迟疑了一会儿,刚刚是有人在说话么?声音太小了,他听不怎么清。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爷爷想喝点水我都办不到,我真没用。”

“如果我给你水,你可不可以救我出去?”

陆霜迟猛地一下站起来,他环视四周。刚刚,有人在说话,那么之前也不是他的错觉,声音很近,周围又没有人,难道......

这个井里有人么,他往井口看去,里面隐隐约约看的见有一个小姑娘。

“如果我把你救出来了,你会给我水么?”陆霜迟对着井口问,他不关心她是怎么掉下去的,也不好奇她是谁,他只在意她是否能给他水。

“嗯。”杳杳点点头,又怕外面的那个人看不见,连忙大声回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那个小哥哥,她有些羞涩。

陆霜迟打量了一下井口,又让小姑娘站起来,他低头沉思。

“你等一下。”他向杳杳说了声,就离开了井口。

“再等一会,杳杳就可以出去了。”杳杳捏紧衣角,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小哥哥都没有回来。她有些失望,眼睛里又渐渐盈满了雾气。

井口突然有些小石块掉下来,杳杳看见有个人从井口慢慢下来。

“把手给我,”陆霜迟右手紧紧抓着绳子,一边向着杳杳伸出左手。绳子勒的他很难受。

“嗯嗯。”杳杳抓着他的手,摸到了绳子,用力地往上爬着。“呼~”杳杳舒了一口气你,又想起那个救她的小哥哥还在井口,又赶紧去帮忙。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眼前的小哥哥好看极了,跟村子里其他人都不一样,眉毛黑黑,眼睛也很大很亮,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哪哪都好看,娘之前有念过一句诗,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杳杳急的汗都出来了,脸蛋涨的红红,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水给我。”陆霜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他只想快点拿到水然后给爷爷喝,也不知道耽搁了这么久,爷爷会不会着急。这么一想,他更不想浪费时间了。

“水,”杳杳低头,给奶送饭的时候倒是有,但是奶都喝完了。水,她只有娘给她准备的糖水了。舍不得,她犹豫着。

“没有吗?”小姑娘半天不说话,陆霜迟心里一沉,他刚来这里,不熟悉这个地方,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水源。如果再去找找村里的人,可是按照之前他们的态度,他们绝对不可能会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陆霜迟朝着来时的路失魂落魄的走着。

杳杳纠结着,她答应了小哥哥要给他水的。可是她只有糖水了,她想带小哥哥回家去取水,可是,她又不认识他,不能带他回家的,怎么办怎么办?眼眶里迅速又坠满了水雾。

她很喜欢这个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从井底里看到这个哥哥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她擦了擦眼睛,心里下定决心,把糖水给哥哥吧!

她从篮子里取出那个杯子,刚要递给那个哥哥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