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

两人顺着蜿蜒的小道往后山去,说是后山,但其实远没有到山的地步,称之为山丘更为准确。

江辰希走在前头探路,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秦红豆。

小道越走越狭窄,两旁杂草丛生,时不时有冷风卷席而来,除了两人的脚步声,没有一丝活气。

借着月光,能看到两旁三五不时的就出现一个鼓起的土堆,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秦红豆拿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灯光在几块冰冷的石碑上一闪而过。

但仅此一眼亦能确认,这后山是坟地。

前头的江辰希停下了脚步,秦红豆匆步上前,两人并肩拐进了小道右边的杂草里,最后停在了一个墓碑面前,两人默契的关上了手电筒,然后齐齐在墓碑面前跪下。

江辰希握住了秦红豆的手,然后扬起唇角,噙笑开口:“姥姥,我们来看你了,对不起,今年来晚了些。”

秦红豆笑嘻嘻的接话:“但是姥姥一定不会怪我们的对不对?姥姥那么好。”

两人碎碎念念不停,汇报着自己的近况。

寻常人祭拜已逝的长辈大多神情沉重,垂泪悲伤,而江辰希和秦红豆没带鲜花纸钱,两手空空的来了,现在眼眶没红不说,还始终带着笑。

昏暗中虽然看不清两人的神色,但能感受到轻松的氛围。

说到之前江辰希拍戏不小心受伤住院的时候,江辰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侧首看向秦红豆:“秦红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秦红豆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忘记讲,她仔细回忆了片刻,然后回:“没忘记什么啊,该讲的都讲了。”

江辰希没好气的哼了两声,提醒;“在医院的时候,你就没答应我什么?”

被江辰希一提醒,秦红豆霎时间想到了她曾因为江辰希打针的时候没有牵江辰希的手,而答应给江辰希写八百字的检讨。

但这事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此时重新提起她轻“啊”一声。

江辰希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大方:“算了,我也不让你写八百字了,你就当着姥姥的面检讨一下吧。”

秦红豆:“……”

在江辰希的催促下,秦红豆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姥姥,我是罪人,我不该让果儿一个人面对可怕的针头,我错了,我深深的错了……”

听着秦红豆不用心的检讨,江辰希的思绪渐渐飘远,年幼时候的旧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姥姥,姥姥,我害怕,我不想打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女孩将头埋进身旁的慈祥老人的肩头。

姥姥爱怜的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安抚着,身边另外一个小女孩扯了扯姥姥的袖子:“姥姥,咱们回去吧,果儿害怕……”

“就你知道心疼她,”姥姥先是笑眯眯勾了一下身侧女孩的鼻尖,然后又开始哄怀里的小女孩,“果儿,不怕啊,姥姥在呢,来,握着姥姥的手就不疼了。”

小果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委屈巴巴的握住姥姥的手指:“姥姥,我,我打完针可不可以吃一颗糖?”

姥姥被小果儿逗笑,还不等说话,旁边小红豆又已经开了口:“姥姥,果儿打完针给果儿吃颗糖吧,果儿今天可勇敢了。”

“勇敢啊?”姥姥被两个小的逗的乐不可支,起了打趣的心思,“可是怎么办,果儿今天的糖已经吃掉了,今天没有了。”

本就噙着泪的小果儿忍不住了,委屈的直掉眼泪,小红豆见状登时急了,一边挥着小手凑上来给小果儿擦泪,一边说:“姥姥,我的糖还没吃,我的给果儿……”

画面一转,两个小人变大了不少。

小果儿抽泣着看着姥姥:“姥姥,我不想打防疫针,我怕……”

“乖果儿,姥姥在呢,不怕乖,姥姥牵着你的手。”

小大人一样的红豆在一旁跟着连连点头:“果儿别怕,姥姥在呢。”

回忆再次转换,姥姥虚弱的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不舍的目光流连在秦红豆和江辰希身上。

“……果儿,红豆。”姥姥勉强抬手,手臂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伸了过来,两人忙握着姥姥的手。

姥姥的声音很小,两人用力专心听才能勉强听清。

“我一把年纪到现在什么都不挂念,就挂念你们两个……姥姥放不下你们,姥姥走了以后,你们……你们要好好的,果儿,一直都是红豆让着你,以后,你也要让着红豆……别总仗着红豆是姐姐就欺负红豆……”

江辰希一连串的点头,哽咽着接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姥姥。”

姥姥微微偏头,目光转到了秦红豆身上:“红豆,果儿怕打针……姥姥走了以后,她再打针你替姥姥陪着她……”

秦红豆噙着泪,认真应声:“姥姥我会的,会的,果儿打针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牵着果儿的手。”

姥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吐字艰难,每说一字都费了很大力气:“还有……还有小鸿,我想他了,小鸿什么时候……”

看着姥姥言辞困难的样子,秦红豆和江辰希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秦红豆急急接话:“在路上了,唐鸿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姥姥你别说话了,咱们歇歇,歇歇好不好?”

姥姥摇了摇头:“姥姥的时间不多了,姥姥走后,你们不要哭……姥姥想看你们开开心心的,姥姥喜欢你们笑……”

姥姥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本就混浊无光的眼睛缓缓闭了起来。

江辰希和秦红豆骤然间嚎啕大哭。

天人永隔。

——这儿路不稳,来,牵着姥姥的手。

——天黑了,来,你们牵着姥姥的手。

牵着姥姥的手。

再也牵不到姥姥的手。

江辰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墓碑,眼泪突然间簌簌落下,她心道:姥姥,对不起,我和红豆约好了谁都不准哭,可我真的、好想你……

幸好有夜色掩护,秦红豆并未发现江辰希的异常,大半个小时过去之后,江辰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她拉着秦红豆从墓碑前站了起来,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姥姥,我们回去了,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从后山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两人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回了家,打开堂屋门进来的一瞬间,灰尘钻进鼻间,秦红豆重重打了个喷嚏。

江辰希熟门熟路的在门后找到了灯绳,拉开灯的一瞬间,看着屋子里厚厚的一层灰,两人登时呆了。

完了,忘了提前回来打扫卫生这一茬。

这晚上可怎么睡?!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懵的时候,突然有亮光在院子里一闪一闪的。

秦红豆站在门口探头出来,然后听到了虎子的小声呼喊:“红豆姐,是我。”

虎子攀着墙沿,一边朝秦红豆招手,一边蹑手蹑脚的翻墙过来,秦红豆怕他从墙头上摔下来,忙快步上前去接。

不等秦红豆上前,虎子已经一个跃身从墙上跳了下来,他笑嘻嘻的朝秦红豆走了过来,然后跟着秦红豆进了堂屋:“红豆姐,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去后山,在这等你们好久了。”

江辰希横了他一眼:“明天不上课吗?不怕早晨起不来杏婶儿抽你屁股?”

“周六!”虎子理直气壮的回,他看了一眼屋里,面上笑意加深,兴奋的说,“我真是神机妙算,猜到你们没回来打扫卫生没有地方睡,跟我走吧!给你们想好对策了!”

江辰希和秦红豆对视一眼。

十分钟之后,秦红豆三人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搭了一个大帐篷,虎子奔跑上前,炫耀的指着帐篷对两人说:“怎么样?还可以吧?怕夜里冷,里面我还准备了被子。”

秦红豆故意打击虎子:“这就是你的对策?那还不如我们直接去喊醒杏婶儿,在你们家睡一晚上。”

虎子恐秦红豆真这么做,他连忙扑了上来,拉住两人:“别嘛,果儿姐,红豆姐,我就是想你们了,想和你们聊聊天说说话,咱们都那么那么久没见了……”

缠不过虎子,三人打开手电筒钻进了帐篷里面。

进来之后,秦红豆和江辰希两人看到帐篷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笑了,不止有被子,还有扑克、跳跳棋、五子棋,准备的倒是齐全。

“这哪是准备给我们休息的,分明就是让我们来陪他玩的。”江辰希啼笑皆非的说。

秦红豆跟着赞同的点头:“瞅着架势,今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虎子笑着挑衅的看向两人,而江辰希和秦红豆也正精神,没有丝毫困意,没犹豫,三人围圈坐下来开始了斗地主,还下了赌注,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刚开始虎子连连输了两把,连被问了成绩和身高之后,羞恼的认真了起来,在江辰希有意无意的放水之下,虎子终于赢了这一把。

看着虎子兴奋的样子,江辰希好笑不已:“真心话,问吧。”

虎子眯眼睛思索了几秒,然后八卦的问:“果儿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正整理扑克的秦红豆手突然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江辰希。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首歌吧,《外婆的话》

附节选的一点歌词:

如今你已两鬓成霜

炉火点燃屋内饭香弥漫

坐在藤椅的你轻轻摇晃

回想那天背上行囊

满怀理想离开家乡

你在桥上泪湿眼眶

我假装坚强不忍心看

慈祥的笑容伴我长大

每当庭院开满了桂花

淡淡花香都是爱的牵挂

受伤的孩子别忘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