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
甄剑端着热水进到房间的时候，殷毓凄厉的嘶吼从床上传过来，东风站在床榻前，原本拿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之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么了？”甄剑问。
可惜没有人回话，殷毓通红着眼瞪向东风。
“你去哪了？”殷毓从梦中惊醒时不知道自己吼出了东风的名字，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东风，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眼底通红，说不清是睡得久了，还是难受的狠了：“杀手来的当晚，你去哪了？”
东风看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殷毓用的劲儿不小，东风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垂眸道：“我……我就在你们身后的巷子里，二少爷派了好多人控制我，我看到少爷你往山上跑了，但我追不过去。”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子，有一道新的刀伤，从右肩直到腹部，被白色的纱布缠住，隐约有血迹渗透。
殷毓看着东风，又看了看那道伤口，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东风顺势抽出自己的手，继续给半起身的殷毓擦额头上的汗。
“少爷，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现在仅凭我跟甄剑是护不住您的。”东风轻声开口。
殷毓目光扫过甄剑，声音嘶哑：“我知道，明天就走。”
甄剑站在一旁，对上了殷毓的视线，只不过他一扫而过，甄剑拿起剑往门外走：“我去周围再看看。”
殷毓没有开口，只是又抬眼望着甄剑开门走出去的背影。
“你跟我说实话。”
“二少爷！您说过不会对少爷下死手！您跟我保证过的！”
“放肆。”冰冷的声音如同蛇芯子一般，骤然落在东风的身上使他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嘭——”一声巨响，再东风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就已经被人踹了出去，砸在身后的破庙上，灰尘滚滚，四散的破碎木桩砸的满地都是。
东风咳嗽着从地上爬起身，胸口是一片的麻木，但这点肉/体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他的撕心裂肺，对他动手的是殷安身边的那个怪人：“不懂尊卑的下贱胚子。”
他一旁站着的青年抬了抬手，止住了男人出口的不堪秽语。
“二少爷！”东风红着眼眶不死心的喊。
“东风，”清澈又温柔的嗓音叹息着响起的时候，东风眼底一片血红，他盼了这个声音有多久，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那人仍是静静的站在一片硝烟混战中，仿佛连他身后肆意飞扬的尘土都在小心的避开他，仿若沾上一点灰尘便是亵渎：“你怎的还像儿时那般天真，你当这次我要的是他殷毓手中的木鸟吗。”
“可你答应过我的……”东风死死的盯着那个青年，眼底的的血红你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他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住喉咙里上下翻腾的哽咽：“你答应过我不会对大少爷下死手的。”
你怎么能骗我呢。
青年闻言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波动，只是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手，漫步走上前，他站在单膝跪地的东风面前，伸手抚上了东风的脸，声音温柔而低沉，像是魔鬼的低声蛊惑，又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边私语，他望进东风红透的眼睛里，擦过他眼角储藏的眼泪：“东风一直都是乖孩子不是吗，一直都在努力的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为了我拼命的当上四大护卫，我一直都在心中感动，不曾忘却。”
“这次呢，我真的非常想要他的命，东风不愿意给我了吗。”
“我……”
“嘘，我不会强迫你，别忘了你自己是自由的，不是属于我的。”
东风闻言一颤，他半垂着眸子，斑驳碎影落在他的脸上，眼睫颤出蝴蝶的剪影。
脸上是他渴望许久的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透亮，微凉的指节在他的眼尾处轻轻摩擦。东风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想望进青年的眼里，再怎么睁大双眼，再怎么努力，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隔开，他根本望不进去。
眼角落下的泪水越来越多，青年收回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语气仍是熟悉的温柔：“夜里风大，穿的如此单薄小心发热，回客栈去吧。”
语毕便径直转身，走出了那片废墟。
东风知道他为什么会收回手，也知道他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给他下套，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便是如此，从他给他的第一份温暖起便是如此。
那个人是恶魔，满腔的阴谋诡计用温柔这层虚伪的假面去套给所有人，可东风逃不掉了，他在那层用温柔铺满的蛛网上动弹不得。
东风无声的痛哭，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的捧住自己的脸，泪水不断的从指缝里渗出，落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土与水的混合，出现了泥。
他的眼泪原来如此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