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用再装了。”
正跪在地上,咬牙准备牺牲自我的西风耳朵里突然飘进这句话,西风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抬起头望向大夫人。
大夫人没看他,只是可惜的看着自己“失手”摔的那杯茶,她眸子淡淡的扫过跪在地上的西风,没什么情绪:“若不是那逆子好骗,你当你这样就真的吃不到苦头吗,”说着便带着疲倦的摇了摇头:“年轻,还是太过年轻。”
“夫人……”西风彻底愣住了。
“你以为你们把自己的行踪保护的滴水不露。可那逆子又不是什么蠢笨的木头疙瘩,我给你们地图让你们去找巫谷,就会真的放手,任由你们在外头滚油锅吗……唉……”
西风闻言脸色突然大变,大夫人这些话里,透露出了很多消息。
他们的行踪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反而是一直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光之下的。而且既然大夫人知道他们的下落,那殷安必定也会知道,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还知道殷毓身旁出现了一位难以对付的绝世高手——甄剑。
隐隐约约的,西风觉得这些并没有他表层上想的那么简单,甚至他的背后已经再次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比刚刚抱着必死的心态还要让他整个人惊悚和木然。
“固魂针”这种东西,说好听点是吊着殷毓姓名的治疗手法,说难听就是像罂粟一样妖艳又可怖的东西,人一旦沾染上,便会不自觉地沉溺,向往和堕落。
殷毓就是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同这个东西作斗争。
只要他在面对这东西时,曾有那么一刻的软弱和放弃就会被立即反噬,沉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那是他尝过后便再也不想尝过的滋味,里面是没有任何希望和阳光的不毛之地。
在那里,殷毓会尝到他一直逃避的恐惧,悲伤,孤独甚至于心痛,他在里面被迫与自己对决,面对着自己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他只有熬过了那些绝望与无边的寂静,才能暂时的回归于光明。
一次一次的,没有任何的侥幸。
“该死,”殷毓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黎明前的那一抹灰雾,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从头到脚都是“固魂针”带给他的疼痛:“撑不住了……”
骨子里的疼痛被放大了十倍的传给他的全身,他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指缝间仍旧是断断续续的鲜血,他以为这次自己又要栽进去了,反而忽然放松了警惕,还在想既然撑不住了,就不撑了吧——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忽然殷毓翻腾的识海里却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连声音都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跑,往……跑,别怕……找到你……
谁?谁在说话?
为什么声音有那么点温暖——他这是在说什么?
殷毓迷迷糊糊的想,因为突然来的思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疼痛反而并没有疑惑让他更为关注,也或许是他疼够了,觉得习惯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道声音的好奇。
他是在说什么?
是在说,别怕——我来找你了吗?
是谁要来找我了吗?
这一点念头足够殷毓有半响的清醒了,他猛地咳了一声,睁大了双眼,没有那种枯木逢生的生机,反而有种落幕老人回光返照的错觉,殷毓的状态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可不是,他忽然忆起来那句话不是——我来找你了,而是我会找到你。还是那个贱到骨头里的甄剑说的,还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那怎么能是男人干的事!
殷毓越想心里越是一股气,想,倘若现在甄剑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破口大骂他才行,那个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野蛮人,在那种紧急又慌乱的场所里都不忘来捉弄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人们都说,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呛到自己,甄剑不知道自己是算幸运还是算倒霉,只是他再想的时候,远处倒是真的响起了脚步声,他一方面庆幸自己幸运在此时此刻能遇到一个人,但又在怀疑会不会是杀手,他这个状态不就是掂着自己的头,白白送上去的吗,那不得把自己气死。
殷毓强迫自己挪了一下身子,本来想翻到石头地下,来窥视一下何人会来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可谁知道那本来已经快被麻木的习惯给压下去的痛感,忽然又转换成了另一种模式似的,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没忍住殷毓痛呼出了声,虽然是强迫自己压低的痛呼,但在这样寂静无音的山上,他这一声就是个明晃晃的指路引。
还真是上赶着要撞进那阎王殿啊——殷毓心里骂着自己。
就只能凭运气了,活不活得下去,就看老天了。
“殷毓!”
活了,老天还算厚待他,殷毓睁开眼看着天,愣愣的想。
喊他名字的声音自然就是他识海里的那个声音,是属于甄剑那个野蛮人的,殷毓本来想好了见到甄剑要恶狠狠的臭骂他一顿的,但乍然听到甄剑的声音时,他有一点点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在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想到了——自己的状态是不是很糟糕,是不是满身的尘土与血迹。
他有那么一点羞耻,想要立马将自己藏起来,不让甄剑看到此时此刻,这副模样的他,因为太过狼狈与不堪。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又只好强压下心里的那股不舒服,咳了两声表示自己还活着,也在他的周围,使甄剑更快的找到他。
甄剑那个时候已经使伤痕累累了,他对付的那群杀手虽然武功不算决定,但是胜于人数多,也为了将所有人都留下来,保护殷毓能够安全躲起来,因此也比较难缠,不受伤反倒是不可能的了,好在他干脆利落,伤也受了,对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都死的透透的了。
“别怕,我来找你了。”
现实里的那道声音与殷毓自己识海里喃喃的话语重合,殷毓一愣,那个脸上满是鲜血的青年已经趴到了他的面前,那股刺鼻浓重的鲜血味道让殷毓鼻子突然失了灵,仿佛那一刻扎进他鼻腔里的不是难闻刺鼻,令人作恶的臭味,反而是能够使他鼻头泛酸,很是开胃的柠檬。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