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固魂针”再次发作

大宅深处,一座满是青竹翠柳的院子里燃起了烛光,有几个人在烛光前站着。还有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青年挺直着背跪在青石板砖上,跪着的那人态度虔诚,低声的说这话,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模样长得很好,就是有点异域风情,棱角分明,风韵犹存。

那几个站着的人正是在中年女性的身后站着,烛光摆在一旁的石桌上,微风飒飒,烛芯也不停的晃动,碎光打在中年女性手中的瓷杯上,再反射到跪着的人的眼里。

“夫人,我在琼山附近找了有好几日,没能再找到大少爷的下落,属下罪该万死,难辞其咎。”

原来跪着的人是一早被殷毓哄回殷家的西风,他对面坐着的老夫人竟然就是那众人口中难缠的大夫人。

大夫人轻轻抿了口杯里的茶,没抬眼:“琼山附近险象环生,处处落石成堆,你不按照我给的地图走,偏偏走最艰难的一条路,给我个理由。”

殷毓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西风同大夫人做场戏,说是西风弄丢了他,让大夫人着急,意思意思的给殷安下点绊子让他也慌上一慌,着急着多派点人追杀也好,放心的消停点也好,本就没指望能拖住殷安有多久。

但西风此人剔透,他深知殷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光是殷毓嘴上说的那般就能让殷安相信他是跟丢了大少爷,不吃点苦头根本就瞒不住人,于是西风将计就计,假戏真做了。

大夫人不知道西风是做戏,那殷安又怎么会知道他西风是在做戏呢。

西风的算盘打的很响。

西风把头埋低了点:“是我改的道,那几日一直被杀手追杀,我同北风商量过,虽然琼山那条路险象环生,但易守难攻,保护少爷事半功倍,所以我们在逃离第二波杀手时便改了道……”

“放肆,”大夫人说话声音轻轻的,像是拿着羽毛在耳朵上扫了扫,但西风一听整张脸已经白透了,他是大夫人调|教出来的,自然也听出了大夫人声音里蕴藏的怒气:“我给的地图是让你们当摆设的吗,一个个睁眼瞎,好好的少爷都能给你弄丢,要眼和手又有何用!”

“夫人……”冷汗从西风的鬓角滑下,大夫人这意思是既然眼睛和手没用,那便挖了砍了罢,但为了使事情更真实西风匍匐下去,仍旧咬牙道:“属下罪该万死,难辞其咎!”

瓷杯同石桌碰撞的脆响使西风抖了个激灵,他脊梁上的冷汗从踏进殷府的大门开始就没有下去过,站在老夫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管家见状,微微俯下身子:“夫人,西风确实难辞其咎,但北风他们仍旧在大少爷身旁,也理应无碍,我们之前派的人截下了不少二少爷的人,应是没事的。”

大夫人侧头听了听,半响没吱声,西风冷汗已经快将身上的月白衣袍浸透了。

“夫人……北风和南风早已同我们失散了……”西风没将北风南风去干什么给透露出来,但是两个人没在殷毓身旁倒是真。

原本西风以为殷毓是将两人派回了殷府来保护大夫人,但从他回来后才发现府上并无二人,心下一想,便知道是少爷使的障眼法,以防他们四个里头,有叛徒。于是他将计就计,将少爷暴露在明面上,倘若殷安想要下手,那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少爷身旁还有个绝世高手——甄剑。

“你说什么——?!”大夫人破了音,手里的瓷杯没有拿稳,“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

殷毓本来的目的只是想让西风回家看看自己老娘是个什么状态,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不要老惦念他,反正他是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人逗闷子,过的好不潇洒快活。不巧就不巧在,西风剔透,太过于剔透,虽然没把他的意思带到,但是却给殷安了个好绊子。

倘若殷安手下没人,那确实是个好绊子,可不好就不好在,殷安手里有殷毓的人。

这边戏演的激烈,那边笑得前俯后仰的。

同一座宅子的另个院里,被称为二少爷的俊秀青年笑趴在了桌子上,他抬起脸来望着隐藏在黑暗里的暗卫,撑住了头止住了笑声,脸上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殷安长得好,但仔细一看其实俊秀中透露着阴郁,桃花眼微微垂着,眯眼时像是眼里含的满是阴谋诡计,睁眼时又像是诡计得逞喜出望外,一身玄衣,衬得越发的阴森可怖。

他手里拿着张纸条,听着一旁暗卫重复的话,正是大夫人院中的情景和同西风说的话。

“我可真是高看他们了,为了编出瞎话,以假乱真,竟连命都愿意舍去。这可怎么才好,那样俊秀有才华的人,竟这般陨落,多叫人神伤……唔,不妨,我就帮帮他们。”

“主子,那我们的人……”

嘶哑的嗓音未落,殷安便抬手打断了,他似笑非笑:“按照计划行事,我们掌控着全局,既然他殷毓急着往阎王殿跑,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不满足哥哥的愿望。”

“是。”

“收拾吧,听闻那个边陲的小镇四季如春,美女如云,我倒也想去瞧上一瞧呢。”

殷毓没想到出来看个花灯,过个七夕节都能碰到一大群杀手,还是蓄谋已久的,他被甄剑拉的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就是一阵疾风,一柄剑与他的后脑勺只差了一毫米,快速的划了过去,划断了他的半截长发。

“东风呢!东风——!”殷毓张口便喊。

没听见回应的他先是愣了愣,而后立马站直了身子,巧妙的躲过几个杀手挥来的刀剑,向四周巡视了一眼,东风不见了。

怎么回事?东风怎么可能同他走丢?

即使殷毓现在满脑的疑问,但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有任何的走神,甄剑瞪着眼喊了一声:“殷毓,躲开!”

殷毓听着身后急速的风声,情急之下就地一滚,躲过了那拦腰挥来的软剑,甄剑立马扶起跪在地上的殷毓。

殷毓喘了口气:“不行,我们得冲出去,“固魂针”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而且他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再这样下去,“固魂针”迟早会发作。”而我们,也迟早会完蛋。

甄剑将剑放置在胸前,两个人一直在中间转圈,目光恶狠狠得瞪着周围一圈的杀手,一旁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自发的跑的跑,跑不掉的跳河游走,已经散了个干净。

原本热热闹闹,人头攒动的节日被这群突如其来的杀手搅得天翻地覆。

“东风呢?”甄剑问道:“他不可能走散,他一直跟我们错一步。”

殷毓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看到,我怀疑他被抓走了。”

甄剑眼神一动,闻言没再吭声,只是瞧准了时机,侧头对着殷毓的耳边低声道:“待会儿我吸引他们视线,你趁机跑,往山上跑,别怕,我会找到你。”

殷毓一怔,耳边是男人压低喘息的声音,喷着热气洒在耳廓里,像是打着旋的硬往里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殷毓想猛地往后退,但碍于身后的杀手,他硬是没动,只是立马同甄剑错了一步,掩饰道:“知道了,话多。”

殷毓话音未落,甄剑挥着刀立马冲向离他最近的那名杀手,那人似乎没想到甄剑会不按套路来,没反应过来,也没想到甄剑的速度那样快,被一剑封喉时,还睁大了眼,直挺挺的砸到了地上,而甄剑的另一只手也没有放松,他把剑鞘侧着扔出去,刚好将挪至殷毓身后的杀手打飞了出去。

甄剑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跑!”

殷毓慌乱中没能说出话,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甄剑,甄剑将剑插进杀手的脖子里,大动脉破裂,喷出的血像泉水一样,撒了甄剑满脸满身,那猩红的血和猩红的灯笼,在那一瞬间,尽数的印在了殷毓的眼里。

只那一眼,便使狂奔中的殷毓呼吸急促,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小时候被母亲误解挨打时候的委屈,又像是父亲去世时心底无处发泄的愤恨,总之那股气吊着他,没让他在此时此刻就地晕过去,也没让他好过一分一秒。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他就只是想好好过个纨绔生活都不行吗?

说到底,“固魂针”还是发作了。

殷毓捂住嘴,侧躺到山道上的一处石头上,他不停的咳嗽,指缝流出几许猩红的鲜血,青年强忍住头痛和身上的疼痛,强迫自己不晕过去,心里的愤恨和茫然无措已经快要将他压塌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