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的腿拆了石膏后,又例行做了一个全身检查,伤得最重的头部血块已经被自行吸收了不少,主治医生看到检查结果,建议家属可以把重心转移到病人的后期复健上面。
换言之,任你是再金贵的少爷,也不好因为一个小小的骨折继续留在人家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了。
于是陆博源和孟子虞通了个电话,为陆丞转院到了一家专业的复健疗养中心。
疗养中心位于孟都近郊,乍看上去更类似于一处配套齐全私密性高的风景别墅小区,里面除了专业的康复疗养主会馆外,还有十余栋独栋别墅,也都配备私人的护理师与复健器材。
陆丞出院那天正好赶上孟子虞下午有考试,疗养中心附近没有地铁,开车的话来回最快也需要四个多小时,孟子虞时间不够,只好一大早赶来给陆丞办完手续,再把一脸小情绪的男朋友送上了车。
“我明天就开车过来。”孟子虞手扶在车门上,笑着躬身在陆丞侧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说道,“我和导师请了假,下周两天的课换人去讲,这样加上周末我就能陪你四天了。”
陆丞知道孟子虞最近因为照顾他而落下了不少事没做,也没再缠着留人,只是车刚开出医院,就又忍不住巴巴回头去看后车窗。
孟子虞没有离开,他依然伫立在医院主楼的门廊前,左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衣角轻扬,目光清冽,如同仲夏夜干净微凉的风。
林洋照旧旷工来当司机,他最近有了恋爱的苗头,身上也没了单身狗的芬芳,和陆丞两个人坐在车里,谁也不好嫌弃谁。
直到车子开到了主路,陆丞才悻悻地转回头,林洋这边带着这尊大佛刚出市区,突然就听后面问,“对了,我身份证在不在文件夹里?”
路上车不多,林洋空出只手在袋子里扒拉了几下,翻出一个方形卡片向后面递过去。
“干嘛?突然想回忆一下五年前自己的青葱样貌?”
陆丞没搭理他,拿着身份证朝车窗外看了一会儿,对林洋说,“前面有个营业厅,你停会儿我补张卡。”
林洋惊了,“这种事你在医院里随便给助理打个电话不就有专人过去了吗?”
陆丞看傻子一样地看他,“我们普通人没有这种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助理。”
林洋无话可说,认命地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带他进了前面的营业厅。
营业厅的人不少,排队办卡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个人出来后林洋就发现自己那辆迈巴赫上被贴了一张停车罚单。
林洋哭笑不得,揭下罚单塞进陆丞怀里,“陆总,这钱公司管报吗?”
陆丞将罚单折了扔回驾驶座,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黑心企业,坐超过2块的公交都要自己花钱。”
林洋咂咂嘴,“明天我就辞职回去继承亿万家产。”
到了疗养中心,提前收到消息的主任已经等在了那里,陆丞的那栋别墅在整块区域的最后方,一共三层,一二层是常规的居室,三楼则是一个大的露台。
陆丞的房间在一楼,同一层还配备了复健室与室内泳池,这栋别墅距离理疗大楼不远,旁边还有片垂钓用的鱼湖。
陆丞觉得这片渔湖很顺眼,过几天周末可以带孟子虞来钓鱼。
私人理疗师下午过来时为陆丞另外配了一副拐杖,有助于锻炼腿部的肌肉,活动起来也更加自如。
林洋闲不住,在屋里溜了一圈最后在收纳室翻出了两副渔具。
他知道外面那个湖里有鱼,便兴冲冲地拎出桶,“晨子!咱们去钓鱼吧!”
陆丞坐在沙发上,已经无聊到来回给电视换台,却依然果断拒绝,“不要。”
“我就知道。”林洋没搭理他,拎着钓竿和鱼桶自己出了门。
下午这个时间段正是家长里短电视剧大放送的时候,陆丞刚看了两眼就想起了自己还是仙人球的时候,陪着孟子虞看的那部“农村小夫妻进城创业,丈夫有钱就变坏,圣母妻子在丈夫破落后依然不离不弃”的电视剧。
陆丞发现,当仙人球时那些与孟子虞相处的点滴小事,如今回忆起来都好像镀了光,变得格外生动珍贵。
但同一段时光里,对于孟子虞却并没有任何美好可言。
两个人处在相同的空间里,却是万水千山不能及。
陆丞心绪翻涌,也没心思再看电视,看到旁边圆几上崭新的手机与sim卡,便拿过来装在了一起。
开机后果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全新的sin卡里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与车祸那天有关联的痕迹。
他随便翻了几下,突然屏幕最上面弹出了一个消息——云存储备忘录同步完成。
陆丞好奇地点进去,里面是一个带着惊叹号的备忘提醒,日期5月30日。
他车祸发生的两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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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孟子虞姗姗来迟,他们家的老捷达被疗养中心拦在了大门口,他不知道陆丞已经补了电话卡,便只好登了记步行进去。
进了8月后天气变得更加炎热起来,整个疗养中心太大,即便有多人座的电瓶车,但依然不能直接开进私人别墅区。
孟子虞的脸被热辣的太阳晒得有点儿发红,他在外面的理疗中心附近下了车,又花了十分钟才找到地方,按了铃后没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一个通话机就响了起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孟子虞抬头看向上方的摄像头,“我来探望陆丞。”
尾音还没落下,屋里便响起了陆丞的声音,“开门开门!”
孟子虞穿过小花园走进别墅,一进门,就看到了陆丞站在门厅的地方。
他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拐等在那。
保姆打扮的阿姨有些局促不安,“不好意思啊孟先生。”
孟子虞摇摇头,“没事,这里交给我吧,您收拾完就可以回去了。”
阿姨上楼后,孟子虞走向陆丞,后者松开拐杖,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已经分开29小时35分钟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闷闷地,落在耳边却带着点儿不经意的痒。
孟子虞抱住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歪过头笑了笑,“不要撒娇。”
陆丞在他脸上蹭了蹭,“我这明明是pdst……从昨天晚上我就在想自己之前有没有说错过什么话,然后你今天就不来了。”
“真是好可怜哦。”孟子虞明知道男人另有目的,却还是忍住笑,配合地看向他,“那我能怎么补偿你呢?”
陆丞勾勾嘴角,压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背上痒,晚上再陪我洗个澡好不好?”
孟子虞没立刻回答,男人便卸了力气,大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抱着他,“都已经过去两周了媳妇媳妇媳妇……”
孟子虞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这一点被陆丞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不到一会儿,孟子虞就松了口,“洗,洗一次。”
得偿所愿后,陆丞瘸着腿被孟子虞拖到了沙发上,正好保姆阿姨收拾完屋子出来,道了谢后就提前下班了。
吃过晚饭,孟子虞扶着陆丞坐电梯去了三楼的露台透气。
露台周围栽种着一些当季的花草,底下铺着木质的透水地板,布置得比较简单,除了一套圆形木桌和圈椅外,还有个很大的藤编鸟巢秋千。
孟子虞一直挺喜欢这种东西,但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正巧在这看到了,便下楼拿了两个软垫放在里面。
他问陆丞,“坐吗?”
陆丞单腿蹦到圈椅上坐下来,看着那个娘兮兮的秋千脸上写满了拒绝。
孟子虞也没强求,自己脱了鞋子坐进去。
秋千里本身就有几个垫子,可能是刚刚清洗晾晒过,还带着点儿阳光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孟子虞把身体舒展开,厚实的靠垫却比想象中得要软,不一会儿就将他整个上半身都陷了进去。
夏夜的七点,天还大亮着,微风透过秋千的空隙轻柔地拂过身体,孟子虞眯起眼,不禁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陆丞后悔了,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拨掉了旁边的拐杖,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才装作意外地“呀”了一声。
孟子虞正盘腿坐在秋千里,一时间探出大半个身体,紧张地看向陆丞,“怎么了?”
陆丞摇摇头,“没事,拐杖掉了。”
孟子虞下来扶起拐杖,正想回到秋千里,却发现衣角被人勾住了。
孟子虞疑惑地看向陆丞,“怎么了?”
陆丞也疑惑地看他,“嗯?”
孟子虞拉了拉自己的衣角,男人却反而将那块浅灰色的布料捏在了手里。
孟子虞知道了陆丞是故意的。
他试探着问,“你也想坐那个秋千?”
陆丞摇头,“没有啊。”
听到这个答案,孟子虞于是又从男人手里抽了抽衣角。
纹丝不动。
他狐疑地看向陆丞。
男人继续装模作样,“你过去吧。”
孟子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松开衣服,改为去拉男人的手。
“陆先生,你陪我过去坐好不好?”
陆丞啧了一声,才缓缓放开孟子虞的衣角,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