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个,但陆丞他,做到了!
讲述完真相以后,丞丞就没再多说一句话,陆丞不知道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也可以说他的心绪现在根本没放在这里。
他找到了解决事情的钥匙,却又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那晚他把孟子虞当成了梦境,口无遮拦地演练着自己一直踟蹰的场景。
而且还他妈搞了个先抑后扬……
该说的一点儿没说,不该说的半点儿没落!
陆丞到这里其实已经想起了绝大部分,自己欲盖弥彰搞出这么多幺蛾子,为的不过是想给孟子虞一个惊喜。
自己……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他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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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丞一直在仙人球里呆到后半夜,可能是这几天透支了太多的心神精力,现阶段作为一个本来不配拥有睡眠的真.植物人,他也忍不住打起了盹儿。
没想到这一觉睡醒天已经亮透了,陆丞被阳光照得有些觉得刺眼,他下意识抬手挡在脸上,忽然就听远处一个有些耳熟的中年男声说道,“根据ct来看,病人脑部的病灶阴影已经有所减轻。”
他诧异地睁开眼,发现不远处正站着的是自己的主治医生,而正和他对话的,则是自己的父亲。
陆丞的家庭不算普通,父亲是企业家,母亲年轻时则因为爱好当了几年演员,也算红极一时,婚后息影创办了自己的产业,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感情倒还算稳固。
陆丞的祖家从孟都发际,虽然现在产业早就和最初不可同日而语,但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却依然与孟都紧密相连。
陆丞身为家里的二儿子,正出生在父母忙着发展事业的那几年,当时他们的长子陆博源正在孟都上学,夫妻二人就把陆丞也一起留了下来,也正因如此,陆丞从小就和父母不太亲厚,尤其是父亲,陆丞一年来亲眼见到他的次数甚至还不如业内杂志上的报道多。
这次在病房中见到父亲,就连陆丞自己都觉得意外。
陆国邦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如今年过半百身材也没怎么走样,依旧高大健硕。他侧身对着陆丞的位置,嘴唇微抿,神情严肃犀利,两条浓重的眉峰中间留着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即便是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哪里,都带着强烈的威压。
见陆丞醒了,医生又过来做了个基础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将病房就给了他们父子二人。
陆丞和自己亲爹几年没见,一时也有些相对无话,他当年和家里断的很决绝,父子间最后一次正式的谈话也是不欢而散。
他几乎都忘了当时争吵的内容,却仍然记得当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即使如今家里对于他和孟子虞的事情松了口,陆丞的态度却依旧热络不起来,两个人互相沉默了半天,陆丞才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句,“爸。”
陆国邦冷着脸,就在陆丞以为对方一言不合要来揍自己一顿的时候,却听男人语气严肃地评价,“这几年,你很不错。”
这句话倒是完全出乎陆丞的意料,他清楚自己这几年打拼出来的事业在陆国邦眼里也许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上不了大的台面,他甚至都想好了被对方讽刺时用来反驳的说辞,没想到自己这位亲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了。
虽然节奏被打乱了,陆丞却没有自谦,反而笑了笑点头说,“我也觉得很好。”
陆国邦显然并不认同陆丞此时的态度,他习惯性地皱起眉,批评道,“不知深浅!夜郎自大才是自毁基业。”
陆丞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当然,在您眼里我做什么都只是不知深浅。”
陆国邦被噎了一下,却难得没有沉下脸,只神色有些异样地看向陆丞,冷硬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吗?”
陆丞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回答,“这个您应该挺清楚的。”
虽然名义上脱离了陆家,但他也知道,自己几年来的动向家里不会一概不知。
陆国邦果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个在商海杀伐决断的男人多年以后再次面对自己的二儿子,态度总有些复杂。
一方面自豪于自己的儿子言出必行,在如此艰难的逆境下也能打拼出自己的事业。
另一方面却不得不回忆起促成这一切的根源。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态,陆国邦也没办法再对陆丞进行单纯地说教,他的二儿子,已经长大了……
“好好养病,我临时的工作都转到了孟都,不忙了再来看你。”
陆国邦这句隐晦的关心说得十分一板一眼,陆丞倒没觉得这样不好,多年没有维系的父子亲情如果一上来就硬装出副父慈子孝的场面,他反而会产生抵触情绪。
陆国邦说完话后便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离开了病房,陆丞独自又揣摩了一下他和父亲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觉得家人对于他和孟子虞关系的态度转变,或许不全是因为他车祸的关系。
可陆丞要的却不仅仅只是“好一些的态度”,他要的是彻底的“认同”。
他要家人真的接纳并认同他和孟子虞的关系,而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再对他的爱人做出言语或者心理上的伤害。
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当然还是解决孟子虞根本不见他这个问题。
陆丞没有手机,只好按响了房间里的呼叫铃,找专属的医护人员借了一部手机,给林洋打了个电话。
交代完林洋要做的事情后,陆丞靠在被升起来的病床上,一边期盼着孟子虞的到来,一边又有点儿心虚的坠坠然。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孟子虞担忧地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陆丞本来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一听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响动,立刻捂住头躺了下去。
孟子虞的东西都放在了学校,独自一人慌忙打车过来,走到病床边见陆丞头疼的样子,登时就要出去喊大夫。
然而下一瞬,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了。
“萌萌……”
陆丞的声音微弱而委屈,但手上的力度却似乎没有松懈,孟子虞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林洋的一通电话给骗了,但见到陆丞,那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想念便疯狂反扑了回来,而且愈演愈烈。
他有些心酸,却又不得不脱离开两个人的牵绊,他艰涩地说道,“陆丞,不要再这样了……”
他掰开陆丞的手指,但后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陆丞紧握住孟子虞的手腕,他本想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点,但一察觉到对方又有了离开的举动,情绪便再也无法控制,他仓促地喘息了几下,才用稍微缓和一些的语气说,“萌萌,我都想起来了。”
孟子虞的手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陆丞注视着他的双眼,深吸一口气,“萌萌,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天喝醉后和你说的那些胡话,我都想起来了,我不会和你分手,我根本……”
“陆丞,不仅是这样。”孟子虞闭上了双眼,仿佛万籁俱寂,他看着自己被陆丞紧握在自己腕间的手,目光沉稳而平静,“我当时只是……有些不甘心,但你不需要这样,我不想让这段感情在最后反而成为一个负担。”
“萌萌!”陆丞急了,已经到嘴边的解释却在孟子虞那哀伤的神情下成了一腔拱在胸膛中的酸楚。
“我们就到这吧,”孟子虞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他用手指抚摸了一下陆丞的头发,再到额头、眼睛、鼻梁,嘴巴,他细细地将男人的每一寸容貌都描摹在心里。
他再不会这样纯粹与热烈地爱另一个人了。
“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当时同意了分手,你那天是不是就不会因为烦心而出门,是不是也就不会……遇到那场车祸……”孟子虞的手停留在男人脸颊的位置,哑声说,“陆丞,我放手了。”
“孟子虞!”陆丞仓惶地喊着他的名字,他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孟子虞的手外,紧紧地包裹住。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你分手,我心里想的明明是要和你一辈子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几乎慌乱地解释着自己那天的真实意图,眼眶很热,眼泪便随之滚落了下来,“我明明想说和你一辈子的……”
可是他妈的为什么啊……
为什么最后反而变成了现在这样?
孟子虞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丞流泪,他愣在那里,男人眼里的痛苦和委屈就像万千把剑,合着眼泪戳进了他的心口。
孟子虞回手抱住了男人,比起心中的疼痛,他同样震惊于陆丞话里表述出来的一个事实。
对方根本没打算和自己分手。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误会?
孟子虞按捺下心里的波涛汹涌,注视着陆丞的双眼,“陆丞,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他双眼湿热,眼泪含在眼眶中,却始终执拗地不肯落下来。
陆丞狠狠抱住他,仿佛要把人揉进自己的皮肉里,“我怎么可能放开你,你是我的命啊……”
孟子虞心情大起大落,他一时转换不过来,迟疑地说,“可我事后查过,你车祸那天根本没有公事出差的安排,如果不是为了避开我……”
陆丞打断了他的猜测,“萌萌,这些我暂时记不起来了……但你信我,绝对不是你想的这个理由!”
孟子虞当然相信陆丞所说的一切,但乍一想到这两个月来自己的胡乱揣测,反而觉得有些羞赧。
见误会消除,陆丞趁热打铁,他重新坐好,从枕头底下掏出了自己刚才临时编制好的一个简陋指环,郑重地拿在手中,一字一字彷如带着千钧的力量,恒古永恒。
“孟子虞,我不要再和你继续目前这种同居关系了——”
“我想和你缔结真正的婚姻关系,成为你的臂膀、你的灯塔和你最忠诚的爱人。我们一起走过了无数山河锦绣,但唯有你的双眼,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我这一生,所求所属无外乎这一句话——和你余生共度白头偕老。”
“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