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天刚擦黑,孟子虞就回到了医院,还顺便给陆丞带了一小盅现熬好的白粥,也没放什么特殊的作料,闻起来却米香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孟子虞进来时林洋还没走,见他进来两个人同时止住了话头,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

孟子虞倒没注意到这些,他提着保温桶直接去了旁边的小厨房,拿出一次性的碗和勺子后倒了一碗清粥端出来。

“我回家之前问了孙教授,他说你现在可以吃些清淡点儿的东西。”孟子虞坐到病床旁,见陆丞精神不错,于是舀出一小勺白粥吹了吹递到了他的唇边,“你先少喝点儿,看看胃能不能适应。”

陆丞从善如流地张开嘴,软糯顺滑的白粥顺着喉咙滑落下去,被冷落了许久的胃一下子舒展妥帖了起来。

孟子虞也没急着再给他,观察了一会儿问,“感觉怎么样?”

陆丞舒服地叹了口气,“我老婆手艺最好了。”

孟子虞笑了笑,又盛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陆丞这次没有直接张开嘴,他苍白的脸上多了点儿血色,脸颊虽然依旧瘦削,却也凸显了自身五官的优势。他眼窝深邃,鼻梁挺直,目光温柔缱绻地扫过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最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上面。

“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丞的掌心很热,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就将孟子虞握着勺子的手指包在了里面,他没有松开,就这么握着那几根纤长的手指,顺势将粥喂到了自己嘴里。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亲昵的举动,孟子虞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低声斥了一句,“别闹。”

他微低着头,睫毛盖住了双眼,在灯光下扫出一片鸦羽般的阴影。

陆丞本来只是单纯想和老婆亲近一些,但也不由被这句轻飘飘的呵斥弄得有些心猿意马,他接过孟子虞手中的粥一口气喝了,然后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把人往怀里拉了过来。

孟子虞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撑在床的靠背上,防止自己压在陆丞身上。

“别胡闹,快放开我。”

男人的病刚有起色,孟子虞顾虑着他的身体,也不敢挣扎。

陆丞笑得像条计划得逞的狼,他收起獠牙,低下头将脸凑过去,蹭了蹭孟子虞抿起的嘴角。

“亲一口。”

孟子虞微微抬起头,雪白的皮肤上一层薄红逐渐泛开,由耳后缓缓蔓延到了脸颊,“不行……”

陆丞循循善诱,“真的就是亲一下。”

孟子虞却瞪了他一眼,“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你看我都动不了。”陆丞松开他的手,表情诚恳地靠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孟子虞叹了口气,主动拥身过去亲在了男人的唇瓣上。

陆丞的嘴唇有些干燥,绵软的吻落在上面,如同燎原的星火,将男人的眼都烧红了。

他扣住孟子虞蓬松顺滑的头发,熟悉的柠檬薄荷味道沿着发尾缓缓撩拨着陆丞躁动的神经。

男人突然反客为主,用牙齿在那片柔软的唇角轻轻咬了一口,继而熟练地用舌头撬开了那两瓣湿热的嘴唇。

孟子虞的腰一下子软了,他手指紧紧攥住陆丞病号服的衣领,喘息地抗拒着。

陆丞的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发顶,但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步步加深着这个强横的亲吻。

过了会儿,知道再下去免不了要擦枪走火的男人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孟子虞。

孟子虞双眼湿润地从陆丞怀里坐起来,气势少了大半,就连生气都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下不为例。”孟子虞板着脸,却无法真的去和他发脾气,更何况陆丞现在还在病中。

陆丞那边饕足地将獠牙收起,转而去摸媳妇小手,被瞪了一眼也毫无收敛,直接将人的手抓在掌心,用手指扣住慢慢地摩挲。

林洋在旁边上了个厕所,出来就直接见到了这一幕,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锃光瓦亮,随便在哪一杵就能解决方圆五十里的照明问题。

“啧。”

听到声音的孟子虞刚转回头,旁边的陆丞已经先发制人地扔了卷抽纸过去,“你怎么还在这!”

林洋走过来,带着一身单身狗的芬芳,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机,进走时和陆丞咬了个耳朵,“那事你自己想明白。”

他刚准备出门,就看到孟子虞将剩下的粥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今天下厨了啊孟哥。”他看着还带着温度的热粥,和孟子虞打了个招呼。

孟子虞没打算让陆丞全吃了,他看向一只脚已经快迈出门的林洋,问,“来点儿吗?”

“那多不好意啊……”林洋行云流水地抽回脚,顺手还将病房门又从里关上了,遥声问,“晨子你屋里还有碗没有?”

陆丞在屋里骂起来,“吃什么吃,想吃自己回去熬!快带着你越长越绿的富贵竹一块滚!”

林洋置若罔闻,他翻出一次性碗,端着从保温桶里分出来一半白粥,也没用勺子,就这么溜着边喝起来。

喝完还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对着陆丞消食。

“孟哥煲粥这手艺真的,绝了。”

陆丞只被允许喝了两小碗,冷着脸看他,“沾老子光还打饱嗝。”

“别羡慕,吃饱了我才好干活了。”

和陆丞不一样,林洋刚一毕业就滚回去继承了家业,平时配着三四个行政生活助理,看着走路带风去哪都被人一口一个林总地恭维着,其实和996的社畜没什么区别,还么得工钱,白天腾出空给陆丞陪了一下午床,晚上就得麻溜儿滚回去继续加班。

林洋走后,陆丞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二人世界,他这边正盘算着怎么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的时候,孟子虞却掏出了一个熟悉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写论文。

陆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想起自己当仙人球的那段日子,再回忆起来居然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阿不力?”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他能回忆起来自己的身份,这位助攻可谓是功不可没。

孟子虞从电脑后面抬起头,他鼻梁上还夹着一副平光镜,有些疑惑地看着陆丞。

陆丞忽然有一种浓烈的渴望,他对着孟子虞伸出手,“媳妇过来。”

虽然不能理解陆丞要做什么,孟子虞还是起身坐到了病床上。

陆丞抓着他的手,之后揽着孟子虞的腰将人抱在怀里,温暖熟悉的体温在这一刻安抚下了陆丞在仙人球时落下的心结。

我可以碰触你,也可以拥抱你。

我是真实的。

陆丞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他单手圈了一下孟子虞的腰,发现居然几乎可以整个把人圈过来。

短短两个月,孟子虞已经清瘦了太多。

入夜以后,陆丞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特护病房的病床很大,但孟子虞依然睡在了与主病房仅一墙之隔的陪护区域,里面有沙发床和茶几电视,条件不错,所以陆丞也没阻止。

更何况陆丞已经预感到了今晚自己的失眠。

他枕着手臂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细数自己近几个月的记忆,想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居然会生出和孟子虞分手的想法。

自从三年前和家里出柜被断绝关系以后,陆丞就用剩余的个人资产入股与人合开了一家小型的电子软件开发公司。

他大学时主修的金融管理,对软件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好在当时手里还积攒了一些人脉,拉下脸蹭了不少商务局,才算是给自己的公司拉来了第一批客户。

后来毕业时大学的宿舍退了,陆丞自己那套公寓的钥匙也在离开时撂在了陆家,还是孟子虞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的叔婶吐出了那套位于新冈巷的一居室,两个人才算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陆丞创业的头两年早出晚归,喝的酒比水还要多,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不辛苦是假的,可即便是这样,陆丞也没有在孟子虞面前提过一句,半夜两点作贼一样拎着鞋子进家门,又担心被怀疑自己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孟子虞一次也没有问过。

再后来公司渐渐步入了正规,他这个总经理也算名副其实起来,只偶尔聚会到半夜,歌舞升平的包房内下属职员的电话接二连三地响起,看着他们接电话时表现出不耐烦但又带着甜蜜的样子,陆丞总是忍不住点开自己的手机,却从来都不会有电话打进来。

久而久之,关于陆丞到底是不是单身的猜测也在公司里开始流传,虽然他本人曾经申明过有,但总有大部分人觉得这就是一个避免麻烦的托词。

其实要证明自己的恋情很简单,陆丞不止一次暗示自己或许可以总有一个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或者逢节日年会带着孟子虞一同出席。

但都被孟子虞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他不愿意,他不肯。

他……或许并没有想象中地那么爱自己……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就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在陆丞的心中愈演愈烈。

说到底,这场感情是由他主动开启,踏出第一步的人,面对感情问题时便避免不了会有一些意识不到的卑微。

陆丞突然想起了他约林洋那场的酒局的契机。

是他的一位部长申请调职,理由是老婆怀孕了后总怀疑他出差时是和新来的小秘书不清不楚,他又解释不清,索性一了百了。

陆丞从没有过这方面的困扰,忍不住就和他多聊了几句。

部长已经是个步入中年的男人,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告诉陆丞,他老婆无理取闹固然让他心烦,但这也同时意味着对方对他的关注和爱,如果他在外面怎么样家里都风平浪静,这时才是出了大问题。

这一番谈话又将陆丞心中最大的恐惧暴露了出来,

于是才有了他约林洋出来喝酒,和他吐露了自己恐惧的根源。

但他当时想说的分明不是分手。

他说的是自己准备和孟子虞结束目前这种非正常的同居关系……

接着就断片了。

陆丞:我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陆丞想起了这些,却唯独忘记了自己后半段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