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仲夏的白天很长,晚上7点多的时候天色刚刚有点擦黑,外面的广场舞就已经燥了起来。

最近也不知是不是两个广场舞队的大妈间在互相斗舞,曲风在经典如“小苹果”“最炫民族风”和新潮如“野狼disco”之间反复跳跃,今天更是疯魔起来,开始在天气预报的时间段用高分贝喇叭放【成吉思汗】

经过连续几天的荼毒,陆丞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隐约产生了共鸣,当外面开始“成!成!成吉思汗!”的时候,他脑子里的小人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狂野蹦迪。

孟子虞回来时,外面的广场舞比赛还在进行得如火如荼,他进门后先将手里拎着的箱子放在了门口,然后走到客厅将阳台上的纱窗关了起来。

劲爆的舞曲顿时被隔绝了大半,陆丞停下那两条下意识跟着音乐打拍子的长腿,见孟子虞向自己走过来,便站了起来等着每天例行的打招呼环节。

但孟子虞却在电视柜前蹲了下去,他翻找了一下抽屉,将放在里面的遥控器换上新电池后,启动了空调。

忙完这一切,才重新回到门口,将那个浅粉色的箱子拿到了客厅里。

陆丞乍一被忽视还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孟子虞带回来的箱子转移了过去。

孟子虞坐在地毯上,将粉底白爪印的箱子侧门打开,等了片刻,一个橘白相间的巨大猪型物体从箱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它先是优雅地抖开身上蓬松柔亮的毛发,然后姿态高傲地绕着地毯四周走了一圈。

“吾的王国啊,朕归来了。”

孟子虞听到喵喵的叫声以为是渴了,于是起身到厨房去给它拿水盆。

胖橘巡视完领地后,就跳到了电视柜上面,本想安逸地伸了个懒腰,但或许是因为并没有腰的关系,这个动作只进行到了一半,下半身敷衍地向上抬了一下后就直接瘫在了柜子上。

刹那间陆丞觉得桌面都产生了轻微的余波,他感叹:这只猪……长得可真像猫啊……

突然,小狮子一样体型硕大的胖橘睁开了它翠绿色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最后走过来好奇地闻了闻陆丞的仙人球。

“朕以为是谁,原来是一盆菜。”

它嗤之以鼻。

陆丞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被一只橘猪嘲讽了,觉得还挺有趣,于是反问,“那你又是谁?”

胖橘高傲地昂起头,“朕乃是这片领地的主人、国土的拥有者、开辟者、子民的守护神、人中吕布猫中施瓦辛格!”

陆丞感叹:这猫的词汇量还挺丰富,隐约还有点既视感。

他说:“我认识一个人,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亲戚。”

胖橘起了好奇心,“谁?”

陆丞回答:“可视化电器名誉掌权者、妄想者、锱铢必较执行人、短路王者,龙傲天。”

胖橘虎躯一震:这个人的前缀竟然比朕的还长!

“朕还是太谦虚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肉垫,自豪地转回身,只留给陆丞一个毛茸茸的桃心屁股。

一晃一晃地,看起来格外好rua……

过了会儿,孟子虞从厨房里将水盆端了出来,顺便还拿了两只猫鲜条。

胖橘回身看见自己心爱的零食,对陆丞这盆菜顿时没了兴趣,它跃身跳下电视柜绕到孟子虞的腿前,屈尊纡贵地翻过身,露出了毛色雪白的小肚皮。

“吾尚在迷途中的子民,再次归顺于朕的魅力之下吧……”

孟子虞低下头,看着自家小胖子主动仰躺在了自己的拖鞋上,还不停地喵喵叫着撒娇,心都快化了,他蹲下身把水盆和零食放到一边,揉了揉胖橘软乎乎的肚皮,“嘤嘤,是不是想爸爸了呀?”

胖橘舒服地哼了几声,“果然,没有朕尔等就没了精神寄托。”

见胖橘眯着眼睛不停用头顶蹭他的手心,孟子虞便直接用两手将它举了起来,一脸我猜到了的表情,“嘤嘤也想爸爸了对不对!”

自顾自说完,就把脸陷在了胖橘蓬松温热的绒毛里深深吸了一口,幸福地说,“爸爸也好想好想好想你啊嘤嘤……”

胖橘:你自己开心就好

坐在柜子边缘的陆·看热闹不嫌事大·丞恰时发出了直击心灵的疑问:施瓦辛格·嘤嘤?

胖橘抬起头,警告性地喵道:不许笑!

陆丞哦了一声,板正着脸张开嘴,“噗嗤。”

胖橘:……

被成功挑衅到的胖橘在孟子虞的怀抱里翻了个身,冲着电视柜上的陆丞愤怒道,“一盆小小的菜头居然敢嘲笑朕!”

听到这个称呼,陆丞挑了挑眉,淡定地回了一句:“嘤嘤怪。”

胖橘:“大菜头!”

“嘤、嘤、怪。”陆丞看着毛绒绒肉乎乎的饼脸大橘猫对自己喵喵叫个不停,逐渐体会到了逗猫的乐趣。

胖橘跳下孟子虞的怀抱,气冲冲地攀在电视柜的抽屉上,一脸愤怒地骂了一句,“——反弹!”

陆丞差点笑场,好不容易才甭住脸,“禁止反弹。”

胖橘气得跳脚脚,“禁止禁止反弹!”

陆丞摊手:“好吧,反弹无效。”

胖橘气呼呼地皱起脸,愤怒地张开嘴,“吼……”

孟子虞不知道自己家的主子好端端为什么会和一颗仙人球发脾气,他回过身撕开猫鲜条的塑封,在沙发上喊了一声,“嘤嘤,过来吃零食!”

胖橘一下子就不气了,它乖巧地合上嘴:“喵~”

朕来啦朕来啦朕来啦!

屋子里开了冷气,室温一下子就凉爽了下来,失去了快乐源泉的陆丞又开始百无聊赖地跟孟子虞一起看电视。

可惜今天的电视剧依然是糟心的婆媳剧和神奇的手撕鬼子,两个人共同煎熬了十分钟,孟子虞忍不住打开了下载到电视上的视频软件,开始翻看电影。

陆丞一瞬间还有些诧异,被孟子虞的习惯影响后,他就真的下意识认为家里的电视就只能看婆媳电视剧、新闻和手撕鬼子,万万没想到它居然还有正常连接WiFi的功能。

挑了一会儿,孟子虞还是选了那部有些年头的动画电影《怪兽电力公司》。

陆丞先是礼貌性地嫌弃了一下对方幼稚的品味,然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这部电影孟子虞其实已经看了无数遍,从大二到如今,并不是多么狂热的粉丝,仅仅只是因为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走进影院恰巧选了这部影片,久而久之就成了每个纪念日里的一环。

他们曾在无数个夜晚里见证着大眼仔和毛怪的一次次冒险,也畅想过下一次甚至之后的每一次重复,直到片源过于老旧无法播放的那天……

忽然,胖橘从旁边站起来跳到了他的身上,硕大的头枕在双腿边缘处,柔软的小舌头迸发出了风卷残云的力量,吧唧吧唧地继续舔着猫鲜条。

孟子虞双手环抱着胖橘,沉甸甸又有温度的感觉逐渐冲散了刚才低落的气氛。

两个猫鲜条吃完,胖橘又喵喵叫着开始顶他的手心,孟子虞无奈地抓起它粉色的肉垫按了按,“不能吃了哦。”

胖橘不为所动,甚至翻出了肚皮。

“喵~”

孟子虞笑着叹了口气,只好走到厨房去找之前剩下的小鱼干。

电影看了一半,陆丞也逐渐发现了问题——大学时的片子,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许多台词。

陆丞:不愧是我

那边孟子虞已经找出了小鱼干,他给胖橘喂了一条,剩下的全都塞回了冰箱里,看到胖橘仍然围着自己蠢蠢欲动,便板起脸拍了拍它的脑门,“我接你的时候人家是怎么说的?”

“超重了啊我的小祖宗!”他两手托起胖橘抱在怀里,刚坐回到沙发上,就隐约看到对面的柜子底下有个黑色的物体。

孟子虞掏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扫地机,可能因为卡的时间太久,已经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

他重新打开电源,尽管电量已经明显不足,但小布依然用它活力四射的跑马灯诠释了自己仍然是那台爱岗敬业的保洁扫地机。

“小布小布!开始工作啦!”

陆丞目前听到这个声音就反射性耳鸣,他转过头想见识见识这位人工智障在不智障的时候会不会展现出惊人的扫地天赋,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画几个圈之后又径直冲进了桌子底下,开始不忘初心继续努力地日桌子腿。

“滴!小布被困住了——滴!小布小布努力工作……”

陆丞:不愧是你,在下甘拜下风

孟子虞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这个智障扫地机,他重新关闭电源,并把它放回了窗帘后的充电插座那里。

然后,陆丞听到了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小布小布!……非常抱歉……”

他朝着窗帘那边看了一眼,机器的指示灯依然是灭着的。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布,扫地机却并没有回答。

电影播放完毕时,外面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连往常遛晚的人也都陆续回了家,孟子虞打了个哈欠,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后就直接去了浴室。

黑暗中,只留了门厅一个暖黄色的鹿角小灯,陆丞有些意犹未尽,坐在仙人球顶端漫无目的听着浴室流泻出的水声。

胖橘跳下沙发,蹲在电视柜下面,双眼在黑暗里迸发着绿油油的光芒。

陆丞低下头,“你不睡觉吗”

“猫才不在晚上睡觉!”胖橘反驳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扎吗?”

陆丞奇怪,“扎什么?”

胖橘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屁股。”

陆丞还真没意识到过这个问题,但他的灵体和本体都是同一棵仙人球,所以屁股坐大腿或者坐脑袋,都属于个人问题。

但另一方面他始终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也许只是一个平淡无奇但会说话的仙人球而已。

没想到居然依旧是那个盘亮条顺有八块腹肌的大帅哥。

但胖橘又问得很认真,于是陆丞也不得不认真地给它编了一个靠谱些的回答,“可能是因为……我瘦吧……”

胖橘:……

谢谢,有被针对到。

孟子虞洗完澡后见自家的猫又在看自家的仙人球,于是过来抓了抓它的头顶,“晚安嘤嘤。”

“朕知道啦。”

胖橘舒服地开始咕噜咕噜。

陆丞环臂站在自己的花盆旁边。

孟子虞站了起来。

陆丞:咳

孟子虞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晚安仙人球。”

陆丞重新坐回去,不耐烦地挥挥手:晚安晚安。

孟子虞回到卧室,正准备关上房门时,胖橘突然站了起来。

陆丞奇怪,“猫晚上不是不睡觉的吗”

“猫晚上确实不爱睡觉。”胖橘甩了甩尾巴,轻巧地跑跳到卧室门前。

“但他现在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