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冬日的暖阳从半掩的窗户透进来,打在骆放疲惫又呆滞的脸上,他坐在书桌前,盯着没有带到无限世界去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发呆。
他的身上属于无限世界的东西本就不多,只有一?封邀请函,一?枚胸针,一?张纸条,之?前已经全部被罗伯特先生收走,没有从无限世界带过来。
也?就是说,在他这里,属于无限世界的东西,便只剩下了这枚红宝石戒指,他与阮莓的联系,也?只有这枚红宝石戒指。
阮莓,莓莓,莓莓……
骆放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他看阮莓的最后一眼,与小姑娘格格不入的左手。那只左手?,该是不属于她的。
由这一?点,骆放想到了许多在祷陵庄园中,他曾亲眼见证阮莓经历过的一?切。只是想着,心中便不由得钝痛。
然后,便是无尽的茫然。
他心疼阮莓,也?爱阮莓,但他不可能因为阮莓而放弃他现在的生活。
骆放又忽的想起,阮莓曾说——哥哥,你离开了这里,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真的,见不到了吗?
因为这件事,这一?整个寒假,骆放都心不在焉、心情低落。
这一?年的寒假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骆放终于明白了阮莓说的“见不到”是什么意思,这大半年来他进入无限世界的频率越来越高,而现在直到寒假即将结束,他都再也?没有进入过无限世界。
随着寒假渐渐过去,无限世界的一?切都在骆放的生活中淡去,仿佛他曾经历过的都只是一场梦。
那场有阮莓的梦,已经结束。
在寒假结束的前五天,骆放购置了前往Y国的机票。十月份的时候,他便动过前往Y国的念头,直到寒假因为要等待再次进入无限世界无果?,才有空前往。
骆放带上了那枚戒指前往Y国,那是他和阮莓间唯一的联系,他一?直小心保存。
十月份的时候曾听一位学妹说十一?月份有一?场来自中世纪的会展,虽然骆放现在去已经赶不上了,但Y国有很多相关的博物馆,骆放依旧可以参观。
他也?曾尝试着在网络上查找过那个时代有关于玛门公爵的资料,但除了对小霍华德后来的功德有过寥寥几笔的记载外,无论是玛门公爵还是大霍华德都没有过记载,也?就更不可能会有阮莓了。
骆放能看进眼里的,只有博物馆里那些与他相距数百年的展品。
在Y国之旅的最后一天,骆放终于联系上了骆父,但骆父并未现身,而是在得到他发的消息之后,骆父通过快递给他寄了一?件东西。
是一枚黑曜石手串,骆父叮嘱他贴身佩戴,说可保他不被邪祟侵扰。
骆放将手?串妥帖放好,并未佩戴。
回程的时候,骆放随手将放着手?串的丝绒小盒子放到一边,刷了会儿手机,便打算休息一会儿。
……
阮莓是打着解决那个小偷的名义离开无限世界的,因为那个小偷是她的目标,所以她可以轻易锁定?那个小偷的位置,但骆放不一?样,他现在是个大活人,她想找到他,很困难。
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对于阮莓来说,实?在是太陌生的,甚至还时不时的有不要命的孤魂野鬼妄想冒犯她。
此刻,阮莓正趴在骆放回程的飞机之上,她与骆放,只有一?窗之?隔。
阮莓趴了一?会儿,安静的看骆放将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盒子丢到一边,看他拿出手机,亮起的锁屏是一张他的自拍,他的一?只手虚虚的搭在虚空中,似乎是揽着什么玩意儿一样。
他大约是看得眼睛累了,就将手?机放到了一?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阮莓渐渐的觉得无聊,她飘在高空,与极速前行?的飞机保持平行状态,她看不惯骆放如此安逸,便随便踹了一?脚这身边的庞然大物。
她看见陡然震动的飞机,与里面被惊醒的人脸上露出的惊恐表情。阮莓想,原来人真的是这样的脆弱,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掀翻这庞然大物,骆放也能随之被她直接带走。
阮莓不假思索的伸出罪恶的小手,按在了飞机之上,她正打算拼命摇晃的时候,骆放忽然偏过头。
阮莓的手?顿住。
她不知道骆放是在看外面的蓝天白云,还?是在看她。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住手?了。她难得来到现实?世界,她想看看这个世界,她也想和哥哥在一起经历这个世界。所以,她还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动手叭。
不久之?后,飞机平稳落地。
阮莓整理了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与裙摆,然后跟上骆放。骆放的脚步很快,他个子高,腿也长,阮莓不得不飘快。
阮莓虽然耐性不太好,但她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所以她很不喜欢骆放这种速度,便伸手?一?拽。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她的小手穿过了骆放的手?心,骆放似乎并未察觉。
阮莓在考虑要不要让他血溅当场的时候,骆放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迎了上来。
这人是谁?
阮莓莫名的生气?,这人是哥哥的朋友吗?也?是哥哥留在这里的理?由之一??
哪有她好呀。
……
骆放其实从飞机上就一直觉得周围不太对劲,他总觉得身边多了什么,尤其是那种手?机屏幕被窥伺的感觉,他十分敏锐的感受到了——虽然也只是一个锁屏。
他放下手?机,眼睛刚闭了没一会儿飞机便震了一?下,将他惊醒。
然而周围风平浪静,并没有不妥的地方,他朝着窗外望去,窗外是蓝天和白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骆放总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他缓缓的抬起手?,将手?掌贴在窗上,只觉得一?片冰冷。
这样的冰冷,很像,莓莓的体温。
人总是不长记性,骆放忽略了阮莓曾一门心思的将他制成人偶,就算是来这里,目的估计也?是这个。
他现在,只觉得内心雀跃。
雀跃过后,他又想,或许是他多心,莓莓怎么会来这里,她曾说过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小姑娘总归不会是在骗他……吧?
阮莓骗他的,其实也?不少了。
骆放在思考的时候,飞机也落地了,他保持平常的速度,大步往前走,走了也?没多久,那种熟悉的冰冷感觉又来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在虚空中无意识的拽了拽,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但他什么都没有抓住,最终也?只是脚步渐渐缓慢。
正在这时,骆放看见于彦亭走了过来,他便停住脚步,和他交谈,说的大概都是他前往Y国的事情,但周围怎么就……越来越冷了呢?
……
阮莓听着他们的交谈,什么博物馆,什么中世纪,什么寒假,什么学校,她一个都听不懂,这让她清晰的意识到,骆放离她这样遥远。
她不理?解他的世界,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被她做成人偶,她不理?解的太多了。这大概,就是她和哥哥相隔数百年造成的吧。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啊,明明可多鬼怪都巴不得被她做成人偶带在身边呢!阮莓又绕到这一?点上,不爽的想。
她看两人已经走出机场,扭捏了一?会儿才跟上去,他们正站在一辆车前面,那个叫于彦亭的男人钻进了驾驶座。
骆放在车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开车门,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阮莓不想自己飘了,她便毫不客气的钻了进去,在车内飘来飘去参观。
于彦亭说:“你傻站着干嘛啊?快坐进来啊!”
“我在等。”骆放说,然后才坐到了后排,系上安全带。
于彦亭不满的说道:“你等个鬼啊。”
骆放但笑不语。
阮莓想,她真的是鬼诶,这个普通的人类看见她了吗?哥哥是在等她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坐后排,我好心好意来接儿子,你却把我当司机。”于彦亭接着说道:“快,坐我旁边来!”
原来这个人是哥哥的爸爸,长得真年轻,她要了结了他,斩断哥哥的留恋吗?
阮莓飘到于彦亭的旁边,手?缓缓抬起,但骆放忽然说道:“开车吧,麻烦你了。”
“哦。”
车子开始行?驶,阮莓飘回了骆放旁边。这种陌生的东西,总归是让她不安,于是她用了点属于鬼怪的力量,透明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袖子,寻求安全感。
骆放垂眸,看见了无风自飘的袖子,雀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阮莓一?点都不知道她有暴露的“危险”,她还在好奇的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惊奇。
很快,车子停在骆放的公寓,于彦亭搓搓手?,说:“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可还是好冷啊,骆哥,咱上去吃火锅。”
阮莓看了于彦亭一眼,暗道他怎么又喊哥哥骆哥了啊?这里的人的称呼都好奇怪哦。
骆放回答道:“今天不行?,等去学校了再聚吧。今天谢谢你了,我上去了。”
说完了之?后,骆放毫不犹豫的上了楼,于彦亭站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竟觉得外面比开了空调的车里要暖和。
公寓内,阮莓跟着骆放进了一?个密闭的大盒子,她在四中待过,知道这叫电梯。她发现骆放很喜欢发呆,就比如说现在,他的手?横在电梯门的中间,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按下楼层。
在电梯抵达之?后,他依旧呆了一?会儿,才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前,按下指纹。在阮莓惊奇这种开门方式的时候,骆放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这是指纹锁,很方便。”
阮莓伸出小手?,学着骆放的样子,将大拇指按了上去,覆在骆放的手?指上。
骆放的手?微颤。
在他进门换鞋的时候,不慎将那个丝绒盒子摔落在地,里面的黑曜石手串掉了出来。刚打算进门的阮莓皱了皱眉,顿住了脚步。
她也有黑曜石的饰品,可那是无限世界的黑曜石。而现实世界的黑曜石,有辟邪的作用,但对她这种级别的鬼怪是造不成影响的,可这手?串,明显不一?样。
这黑曜石手串会伤到她的魂体。
也?不过须臾的功夫,骆放便将不慎掉落的手?串捡了起来,装进丝绒盒子里,然后连同盒子一?并放到门边的柜子顶上。
阮莓想,扔到垃圾桶里才对,一?会儿她就去扔,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