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学生们停止了嬉闹,用局外?人的目光冷眼旁观着一切。位于他们目光中央的卞英才朝着玩家杜峰伸出了手,仿佛邀约一般,对着他?说道:“我懦弱无能,我胆小怕事,我不敢一个人死,你陪陪我好不好?”
杜峰浑身僵硬,想动却动不了他?怒吼:“谁踏马要跟你一起死!爬!”
“在这里,考不好的,不能好好学习的,都得死!”卞英才的声音渐渐尖锐。
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上的学生皮自头顶褪下?,因为皮肤的强行撕裂,不多时他的脚边便积了一摊血。紧接着,一个没有皮的血人从地上堆着的那层皮爬了出来,缓缓爬向杜峰。
杜峰下意识的一声“卧槽”,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然后让卞英才扑了个正着,那个血人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身上,几乎要钻进他?的皮中。
杜峰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肉几乎都被挤压成细碎的肉泥,他?想呼救,但没有一个人想过对他伸出援手,包括他的队友。
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血人便真的钻进了杜峰的人皮之中,杜峰面容扭曲,僵硬,最后,他?的脸耷拉了下?来,保持着伤心绝望的表情。
围观的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是最优秀的旁观者,说着冷静到冷酷的言语。
“真没出息!不就是没考好么?”
“这就哭了,要寻死觅活的,笑死。这种垃圾心态,还参加什么高考啊。”
“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人!”
“要死不死的,瞎矫情!”
瘦小的身影忽然冲上前去,个子小小的姑娘鼓起勇气,想要拯救挫折中的同学。她怕得浑身都在抖,但还是努力拔高了声音:“你们不要说了……卞英才已经很伤心了!”
随着善良的鹿璐冲上前去,周遭阴冷的氛围渐渐散去,地上的鲜血与人皮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央……他是卞英才,还是杜峰?
被迫做一个旁观者的玩家们也终于从什么都不能做的状态中脱离,他?们看着那个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了这样的疑问。
薛采采嘲笑道:“鹿璐,这么维护他啊!大家快看啊,倒数第三在和倒数第二同病相怜!”
教室里面爆发了巨大的嘲笑声音。
有学生恶意的说:“鹿璐,你是不是暗恋卞英才啊?我觉得是,不然你维护他干什么?卞英才,你也是,让鹿璐这女的喜欢上了,啧……”
鹿璐在四班并不受欢迎,顶着杜峰皮的卞英才一点都想和鹿璐扯上关系,立刻恼羞成怒推开鹿璐,说:“谁要你管啊!丑八怪!”
说着,卞英才跑了出去。
四?周都是嘲笑的声音,鹿璐孤零零的站在中间,眼神渐渐茫然,她只是好心,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常歌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李思眠抓住,李思眠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经过这件事,她大概也看出来了,在这个班级里,绝对不能做出头鸟,否则便是鹿璐那样的下?场。她并不希望常歌和?鹿璐一样,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看来,做一个旁观者是最安全的。
阮莓盯着鹿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她忽然走向了鹿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起来啦。”
鹿璐泪眼朦胧的看向她。
阮莓伸出右手,鹿璐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了她细软的手心。阮莓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旁观的学生们嘲笑的声音微顿,阮莓旁若无人的撒开手。恰巧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散去,回到了座位。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年轻貌美,和?蔼可亲。骆放听了一会儿课后,偏过头,看着他?后排的阮莓。
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支笔,懒散的在课本上乱涂乱画,她的眼神有些?呆滞,情绪也有些?低落。
骆放直觉以为和?刚才的事情有关。
他?传了张字条过去。
——心情不好。
他?用陈述的语气写下?这四?个字。
阮莓盯着字条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字条揉成团,揣到兜里,便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骆放没等到回应,转过头去,看见的就是睡着了的阮莓。小姑娘侧脸白皙,唇角轻抿着,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不哭不闹的小姑娘,乖巧得很。
他?收回目光,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恰巧把阮莓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确保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不会看见阮莓。
英语老师手执粉笔,目光落在了第二列最后两排上,最后“啧”了一声,八卦之光从她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吃完了中午饭之后,午自修的时候该来让他?们重新排座位的班主任没来,来的是手执排名表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拍了拍讲桌,示意还在闹腾的学生们安静下?来,她说道:“你们吕老师生气了,让我来给你排座位。”
英语老师站在最后一排,看着排名表。骆放第十一名,阮莓最后一名,这差距不要太大。
她按着排名表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念下?去,有不想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学生觊觎英语老师站着的最后一排,想要坐下?去,但英语老师就跟没看到一样岿然不动。
阮莓本来是按照排名表站在最后一个的,看了眼那个宝座,她便跑到骆放旁边,说:“要那个座位!”
“好。”
英语老师和?阮莓对视了一眼,等到骆放进到教室的时候,她便自发的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坐下?。
李思眠的排名稍微在骆放后面一点,她看了眼阮莓,故意往骆放旁边的位置走:“骆放同学,让让。”
“这不是你的位置。”
李思眠抿了抿唇,脸上有些?过?不去,教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她顶着这些?声音,坐到了教室偏中间的位置。
轮到阮莓进去的时候,教室里也只剩下了骆放旁边的位置,骆放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她进去。
英语老师调侃道:“阮莓同学,坐这么后面,你这小个子,看得见黑板吗?”
“我不需要看黑板,哥哥会教我的。”
英语老师:“……”
教室里一阵起哄的声音。
骆放唇角稍稍上翘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他?感受着教室内轻松的气氛,恍惚间竟有一种梦回高中的感觉。只不过?,就在不久前,他?亲眼目睹杜峰的是如何被鬼怪卞英才占据身体而死去,想起这个,他?便彻底清醒。
这是一个真实?的、残忍的、血腥的、不属于他的世界,不可留恋短暂的温馨。
下?午的时间又是一晃而过?,没有鬼怪作妖,每节课上得就跟做梦一样,傍晚的时候玩家们照常聚集在食堂交换这一整天的信息,找寻着破解剧情的方式。
阮莓对于这种会议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如果是当玩家的话,她更倾向于一人游戏。无限世界里的玩家,除了哥哥,都,太,笨,了。所?以除了她转到高三四?班的第一天骆放向玩家们重新介绍她之外?,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来过。
今天之所?以安安分分的坐在骆放旁边,还是因为今早死去了一位队友,她现在是玩家的身份,不来有些?说不过?去。
这段时间下来好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面前以不同方式消失,玩家们也大概在鲜血与死亡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们大概得出了,在四中,他?们就是学生,他?们需要扮演学生的角色,他?们只能做学生该做的事情,否则便会受到规则的制裁,会给鬼怪对他?们出手的机会。
就譬如说今早杜峰的死,便是因为他是玩家中成绩最差的,未能做到“好好学习”这一点,所?以便被卞英才杀死了。
对此,丁能很慌:“我就比他?高了两分,下?一个遭殃的,不会就是我吧?”
“阮莓会给你垫底。”李思眠倏的将话头转移到安静吃糖的阮莓身上。
虽然这几天阮莓没有再找过她麻烦,但是李思眠认为阮莓身为鬼怪,伪装在她们玩家之中,对于他?们玩家来说无异于是极为危险的。李思眠无法证明阮莓是鬼怪,她只能尽量找出阮莓身上的反常。
李思眠看向阮莓,她说:“你考了最后一名,为什么卞英才却去杀了杜峰?”
“姐姐,你是希望今天死的人是我吗?”阮莓不答,只反问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卞英才究竟是不想动你,还是……不敢动你?”
真是个聪明的姐姐。阮莓唇角轻翘,正打算继续瞎扯,骆放便道:“莓莓是倒数第一名,卞英才是倒数第二名,杜峰是倒数第六名。他?在倒数的玩家之中选择他前面的玩家,合情合理?。”
李思眠险些气笑:“哪儿合情合理??”
“我认为合情合理?。”骆放平静的说道:“各人对事物的理?解各不相同,我不强求你能够理?解。倒是你,已经是第二次在我面前针对莓莓,你究竟想做什么?”
阮莓看了眼骆放,她没想到,骆放连说辞都为她找好了。
丁能站在骆放这边,他?立刻附和?道:“我咋觉得你就是来挑事儿的呢?我们三个上场游戏就是一起的,你别想挑拨离间。”
其他三位玩家纷纷表态:“谁知道他?们那些鬼怪究竟是怎么挑人杀呢?我们现在也没剩几个人了,绝对不能起内讧!”
冯莎紧抿着唇,就要爆发,但被李思眠及时按住。如今骆放在他们玩家中的威望颇高,他?又一门心思的维护阮莓,她们这时候指正阮莓,讨不到任何好处。
阮莓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选择将话题转移,她说:“与其在这里讨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你们倒不如想一想,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你们是选择做一个旁观者,还是当局者?”
旁观者在一旁冷漠讥诮,当局者在人群中备受嘲笑。你们选择,做谁?